: 第 60 章 心生妒意

心生妒意

趙寒雁自己有知人之明,對于江竟遙的為人,她還是有幾分把握。

岳青染不提還好,一提她便想起來那日江竟遙的行為舉止确實有些奇怪。孫盼兒如今對她避之不及,她就算有心想問,恐怕也問不出什麽來。

唯一能問的就是江竟遙。

“至于阿遙……”趙寒雁嘆了一口氣道:“待他考完,我會問清楚。”

“雁子,”岳青染握緊了趙寒雁的手道:“不是姐姐多嘴,只是姐姐這些年在花樓看過了太多花言巧語的男子,他們慣會說些好聽話來欺騙你們這些小姑娘。”

“凡事你都要留個心眼兒,即使那人是江竟遙。”

趙寒雁鄭重地點了點頭,她知道,這也是岳青染對她的關心。

至于江竟遙是不是屬于“花言巧語”這一類男子,趙寒雁有自己的判斷。

與岳青染談完之後,趙寒雁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對待孫盼兒也一如往常。

在趙寒雁心裏,孫盼兒年紀尚小,心智不成熟,她做了什麽不一定出于自己的本意。她趙寒雁既然把人帶在身邊,聽她叫一聲“姐姐”,那便要承擔起教育引導孫盼兒的責任。

正如她跟岳青染說的那樣,她讓孫盼兒放棄了自己的家人,自然要承擔起家人的角色和責任。

趙寒雁問心無愧,可孫盼兒卻不一樣。

孫盼兒敏感又自卑,在雲福村時,面對真心疼愛女兒的趙父趙母,她就有些羨慕趙寒雁。

只是那時孫盼兒剛從孫家那個吸血窟裏逃出來,趙父趙母心疼她,對她和趙寒雁,包括阿月,都是盡量一碗水端平。

她那時是真的很感激趙寒雁,感謝趙家人。幸福的生活并沒有撫平她在孫家受到的傷害,反而會不時地跑出來,與她之前的水深火熱作對比,讓她在無數個寂靜的夜裏幻想,若是她一出生就在趙家,是不是就能擁有趙父趙母,這樣的情緒令她生出幾分對趙寒雁的嫉妒。

後來江竟遙考上舉人,見識到鄉親們對舉人江竟遙和舉人夫人趙寒雁的谄媚,這種嫉妒便如同埋在土地裏的種子,瘋狂吸收她體內的羨慕和嫉妒為養料,然後掙脫束縛,破土而出。

孫盼兒也知道這種想法是錯誤的,趙寒雁拼命把她從懸崖下拉上來,她該心懷感激,結草銜環來報答趙寒雁才對。

可心中的嫉妒和羨慕由不得她控制,尤其在來了京城之後。

京城是這樣的繁華,行走在大街上的女子們大多一身绫羅綢緞,滿頭珠翠。

孫盼兒眼巴巴地望着那些衣着華麗的女子們,心中的嫉妒之意更甚。

憑什麽她們一出生便擁有父母的寵愛,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想裁漂亮衣裳就裁,想買貴重首飾就買,她們甚至不用親自動手,只需動動嘴皮子,身邊跟着的丫鬟婆子便會替她們打點好一切。

在街頭表演的每一次,孫盼兒看到那些随随便便就掏出來一錠銀子打賞的女子們,心中的不平衡便加重一分。

她的心中逐漸燃起了一團火焰,焦灼的情緒在心頭纏繞着,束縛着,逼得她喘不過氣。

她聽着臺下那些貴女們的嬉笑聲,只覺得那是對她的嘲笑和諷刺。

可同樣和她一起表演的阿月卻仿佛不受任何人的影響,阿月依然在這偌大的京城裏笑得暢快,阿月的笑聲清脆悅耳,即使在京城的喧嚣中也如銀鈴一般,而她孫盼兒,她的聲音卻顯得沉悶低沉。

她也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态,她努力告誡自己人各有命,她能離開孫家,離開雲福村那個小地方,來到繁華的京城,已經很幸運了。

直到在街頭看到坐在馬車裏的阿月時,孫盼兒才明白,原來她跟阿月是不一樣的。

阿月是那天上月,就該挂在天際獨自皎潔,而她則是陰溝裏的老鼠,即使爬上岸,也依舊是肮髒的、不受人喜歡的。

就連與她同為雲福村小村姑出身的趙寒雁也嫁給了舉人,待江竟遙當了官,趙寒雁就會成官夫人,成為那些滿頭珠翠绫羅綢緞女子中的一人。

孫盼兒夜裏總會做夢,在夢裏,她幻想着自己能像那些貴女一樣,她企圖快活地微笑,但那笑容卻被內心的自卑和嫉妒所掩蓋,讓她只能蜷縮在無形的殼中。

她想,也許她該離開了。

反正她是趙寒雁的負累,又曾經做出勾引江竟遙的舉動,若是有一天趙寒雁知道了這件事,她肯定也要被趕出去。與其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被人趕走,倒不如趁一切還未暴露在陽光之下,自己先收拾收拾離開。

回想起在跟着趙寒雁的這一年多,趙寒雁确實對她很好,不管是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還是出錢助她脫離孫家,甚至在後來因為她而被孫老三找麻煩,趙寒雁也從未後悔過,一直站在她的面前。

是她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聽信了吳氏的讒言,才做出勾引江竟遙的錯事。

“盼兒,吃這個。”趙寒雁夾了一只雞腿放到孫盼兒的碗裏,“你這幾日小日子要來,最近要多吃些,好好補補氣血。”

“……嗯。”孫盼兒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趙寒雁連她的小日子都幫她記着。

她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小日子的時候,床鋪被染紅了一片,肚子脹脹的,她疼得起不來身。

可吳氏卻一把沖進屋裏,把她的被子掀開,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罵,罵她為什麽不起床做飯。

即使在看到她的身下一片鮮血,她也只是留了一句要把床單洗幹淨就走了。

生下她的母親尚且如此,趙寒雁卻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知道她來小日子會痛,便帶她去看大夫,給她熬藥調養身子,讓她跟着阿月一起跳繩強身健體。

孫盼兒想起那一日聽到的話,趙寒雁說她可以靠自己立足,也許并不是想趕她走,也許是對她的肯定。

“吃啊盼兒。”見孫盼兒拿着筷子卻并不往嘴裏送,趙寒雁有些擔憂:“怎麽了盼兒?不合你的胃口嗎?”

一旁的岳青染也關心地問道:“是不是胃口不好?”

“不是,”孫盼兒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想哭的欲望,她擡頭道:“只是突然想起在孫家的日子,有些唏噓。”

“盼兒,往日之事不可追。”趙寒雁放下筷子,看着孫盼兒道:“你現在是在京城,孫老三不能再拿你怎麽樣了。你在這裏,盡管做自己想做的事,雁兒姐姐永遠都在你的身後。”

“嗯,”孫盼兒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來,這一次她的笑容明媚又真誠:“謝謝盼兒姐姐。”

“還有青染姐姐。”

岳青染笑着點點頭,她道:“你最該感謝的是你雁兒姐姐,她才是——”

“青染姐!”趙寒雁連忙出聲打斷岳青染,她知道岳青染是想敲打孫盼兒,但從一開始她救孫盼兒便沒有想過要挾恩圖報,更不想孫盼兒日日把感謝挂在嘴邊。

趙寒雁伸手把孫盼兒有些長長的劉海撥到耳後,她輕聲道:“盼兒,你不要多想,有什麽事不要鑽牛角尖,有我或者是青染姐在,你只管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是啊,”岳青染連連點頭:“有我跟你雁兒姐姐給你托底呢。”

孫盼兒粲然一笑,乖巧地應下了。

這一次她的笑容直達眼底。

趙寒雁看的一愣,孫盼兒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種發自真心的笑容了,她仿佛看到了一年前那個剛從孫家逃離,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小姑娘。

會試最後一天,趙寒雁很早就去貢院外面等着了。

她希望江竟遙能在出考場的第一時間就看到她。

這一日午後突然下起了雨,雨不大,煙雨蒙蒙,細雨如絲。

貢院外頭的人比第一日的人還要多,很多都是如趙寒雁一般等待考生的家人。

陸陸續續有人走出貢院的大門,他們的家人也在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那些考生神色各異,有的面露喜色,似乎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有的則是眉頭緊鎖,似乎在為自己的答卷所困擾。

有認識的考生互相對視,交換着自己的見解,有的則是默默無語,擡腳走進蒙蒙細雨中,只餘下一個略顯蒼涼的背影。無論如何,對于這些考生來說,會試結束都意味着一個新的開始,他們的腳步雖然沉重,眼中卻閃爍着釋然的光芒。

趙寒雁撐着一把油紙傘站在正對着貢院大門的臺階上,這個位置雖然離貢院大門較遠,但勝在地勢高,視線開闊,一擡眼就能看到貢院大門。

貢院外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百姓們都在猜測着這場會試上會有哪些才子會脫穎而出。

趙寒雁的耳邊是小販們叫賣的聲音,車馬辘辘聲,孩童嬉戲的聲音,無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趙寒雁的心底有些煩躁,往日裏熱鬧的聲音如今聽來卻顯得十分聒噪。

兩條手臂因為長久撐着傘疲憊不堪,趙寒雁幹脆收起傘放在一邊,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眼巴巴地盯着貢院的大門。

眼看前面等待的人群越來越少,趙寒雁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甚。

江竟遙他們為何還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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