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崖被彈出了夢境。
尋夢貘乖巧的窩在鹿青崖掌心下蹭了蹭, 表示自己已經盡力,若不想損傷藍止的神魂,便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鹿青崖神魂剛歸位, 眼前仍舊是一片暈星,但感受到尋夢貘的輕蹭時下意識的安慰了回去。
一旁的炎弘上前攙扶住了鹿青崖,關心問道:“可還好?”
他看鹿青崖面色蒼白,站都站不穩, 印象裏甚少有如此虛弱的時候。
鹿青崖閉了閉眼緩解不适,長舒一口氣,“無礙,接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修真界于神魂一道的研究只浮于表面,鹿青崖所能做的至多便是這些,接下來的一切都只能由藍止一人努力。
衆人聚集在周圍,目不轉睛的看着藍止,成敗在此一舉。
蕭天皺了皺眉,突兀的出聲, “情況不太妙。”
他的靈力一直滲透在藍止的經脈各處,時刻監視着他體內靈氣的運轉。先前鹿青崖進去時藍止靈力流轉尚且平穩,此時卻突兀的驟然拔高,無數暴躁的靈力傾瀉而出,自丹田橫沖直撞的流轉到他全身各處。
再這樣下去,藍止遲早被自己的靈力撐破經脈。
孟離扶着腰快步上前,探了脈後臉色突變, 她高聲喚人,“取我的銀針!”
銀針分散紮在藍止身上的各處大穴中, 眨眼間, 藍止原本膨脹發青的四肢癟了下來, 體內的靈力以極快的速度消散,眨眼間,幾十年來的修煉全部功虧一篑。
瘋狂釋放的靈力聚集在屋子內,形成了威力震天的靈力漩渦,吹的周圍人衣袖亂飛,紛紛在身前立下抵禦結界。
孟離被平戈護在身後,她摸了摸自己的芥子空間,遞給平戈一瓶丹藥,示意他喂下去。
丹藥一入口便被迅速吸收,緊接着泥牛入海,消失的無影無蹤,再喂了幾顆,仍舊于事無補。
蕭天皺了皺眉,手上結印,釋放了更多強勢的靈力湧入藍止身體裏,卻很快随着藍止的經脈溢散在空氣中。
鹿青崖握緊了拳頭,狠狠的捶在柱子上。
難不成……還是不行嗎?
藍止的境界不斷跌落,衆人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跌再跌。
最終,他的境界停在了築基巅峰。
衆人皆是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散的幹淨,好歹還留了點。
靈力散的差不多了,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屋內的東西被靈力漩渦吹的一團糟,所有裝飾用的花瓶全碎在了地上,滿目狼藉。
鹿青崖快走兩步走到床榻前,靈力灌入觀察藍止的情況。
整個紫府像是被洗劫一空一樣,經脈內只殘存着稀薄的靈力,境界由元嬰直接跌到了築基。幸虧藍止如今年齡不大,否則這一跌,多得的那些光陰都能直接要了藍止的命。
蕭天緩緩收回靈力,唇色略有些蒼白。
他走到鹿青崖身後,虛虛的靠在她肩頭,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疲憊之感,“姐姐,我好累。”
靈力只出不進,又一次性消耗了太多,即便他境界遠超在場衆人,也稍微有些不适。往常這種不适都不會被他注意到,此時卻故意将其放大了無數倍,一分也要說成五分,最好将鹿青崖的視線全集中在他身上。
孟離正在重新診脈,鹿青崖沒說話,反手握住他的手,縮在他懷裏任他壓着。
長久的寂靜……
與這件事沒什麽關系的海清率先耐不住了,略有些焦躁的問及結果,“真人,這小子是如何情況?這境界可還能修回來?”
他家徒兒顧蕊心系這小子,雖嘴上不承認,卻始終拖着不肯與家裏安排的人相見,每日不顧他的警告,偷偷溜到小青峰照顧藍止,這些他都看在眼裏。
顧家是修真世家,最為看中實力,絕不會允許一個只有築基期的小子迎娶他們家女兒。
孟離思索了片刻,斟酌着說道,“我于神魂一道的研究不多,不清楚他神魂的問題解決了沒有。”
蕭天适時開口,“我方才檢查過了,那片外來的神魂已經清理幹淨了。”
書靈此時正虛弱的躺在蕭天靈臺中,頹勢已顯。
“這便沒什麽問題了。”孟離眉間的愁緒散了幾分,眉頭舒展開來,“他靈力雖散的快,但好在蕭天的靈力一直護着經脈,經脈并沒有什麽損傷。只消等他醒來,跌落的境界還能重新修回來,以他的資質,想來不需要幾年。”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鹿青崖高懸着的心落到了地上,方才不自覺握緊蕭天的手松了松,找回了自己的節奏,“那他什麽時候醒?”
孟離答:“快了。”
話音剛落,床榻上的藍止便幽幽轉醒,“你們……”
藍止側頭看向衆人,視線突然凝住,停在鹿青崖身上再也移不開。
鹿青崖看他,身上仍舊發虛,便抱臂向後靠着蕭天,挑了挑眉,“怎麽,傻了?見到師尊都不知道問好了?”
藍止愣愣的,眼底滿是不可思議,他手腳慌亂的坐起身,卻因為身上四肢的酸痛無力跌在了地上。
重重的一聲,聽着便讓人牙疼。
周圍人連忙去拉他,卻被他揮手制止。
藍止摔在地上,反複的直起身又摔下,慢慢适應着自己的身體,一句話未說,只直勾勾的盯着鹿青崖的方向。
十八年前的一場噩夢,讓他親手殺了這世上對她最好的師尊,這件事将他徹底困在了十八年前,終日生活在無盡的夢魇中,苦苦掙紮卻又不願離開。
他清醒的時日不多,但每每清醒之時那一日的景象便會烙印在腦中,反複播放。他看着自己手中劍落地,師尊的鮮血染了滿手,他被按在地上,眼睜睜看着師尊死去。
他這一生不曾被愛,唯有師尊,唯有師尊将他放在心上,亦師亦友,如母如姐的關愛他。
……而今,他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
──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愛他的親人。
他痛苦,哀嚎,嘶吼,卻……于事無補。
他選擇自我放逐,因為渾渾噩噩的這些年不足以抵消他親手弑師的罪孽。
鹿青崖看他一步一步跪爬過來的動作,臉上的笑意逐漸冷卻,皺起了眉,“……幹什麽,起來。”
她道:“當年之事并非你的錯,我不曾怪你。”
藍止不聽,仍舊倔強的一步一步膝行。
地上還散落着剛才靈力飓風過後殘存的器物,陶瓷花瓶摔下後成了幾片鋒利的碎片,正巧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鹿青崖放下手臂,作勢上前想要将碎片移開,卻被蕭天拉住。
她回頭,蕭天嚴肅的沖她搖了搖頭,傳音道:“不可,他本就心有郁結,當年之事若不解決,于心境有損。”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鹿青崖遏制住了動作。
她自己便是修行上的能者,自然知曉這個問題,只是到底是不忍心藍止如此卑微頹廢,在她心裏,藍止應該仍舊是那個雖有些話唠但一向自信張揚的孩子。
一米八幾的男子,紅着眼,身軀顫抖的不成樣子,不過行了幾步便泣不成聲,嗚咽着。原本就有些形銷骨立的身子愈發單薄,讓人見之落淚。
孟離身在孕期,見不得這些東西,随着也紅了眼,被平戈摟入懷中。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兩米,藍止很快跪到了鹿青崖面前,緊咬着牙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弟子……不肖,拜見師尊。”
他将頭重重磕在地上,一連三叩,地上和額間都落下了深深的水漬,只是一個是眼淚,一個卻是鮮血。
鹿青崖長舒一口氣,像是兩人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笑着對他說道:“幹什麽磕三個頭,我如今可是兜裏空空。”
她語氣輕快,道:“趕緊起來吧,又想訛我的拜師禮不成?”
态度與之前一般無二。
藍止登時便泣不成聲,撲上前抱住鹿青崖衣角,“以後弟子所有的東西都給師尊。”
鹿青崖調笑,順着接下,“可別,以後你還是自己存着取媳婦吧。”
周圍人都嘻嘻大笑起來。
鹿青崖伸手将藍止拉起來,動作幅度頗大,惹得她頭暈目眩了一瞬,藍止趕忙伸手去扶,卻被離得更近,時刻觀察着鹿青崖的蕭天快了一步。
“姐姐。”蕭天神情慌亂了一瞬,但很快鎮定過來。
這是神魂被彈出的後遺症,只需要多休息便能恢複過來,鹿青崖扶了扶額,松開緊皺着的眉頭,“沒事,緩一會兒就行了。”
蕭天憂心忡忡,攬住她腰部扶着,“我們先回去吧,我身上也好累。”
鹿青崖拍拍他不安分的手,“你師弟還在呢。”
……
藍止看着兩人親密無間,又過分熟稔的動作愣在了原地,心裏那些悲憤的情緒驟然被定住,又迅速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顫抖着手指着兩人,左看看又看看,說話期期艾艾的,“你……你們,你們……”
“啊。”鹿青崖突然反應過來,故作嬌羞姿态,拉着蕭天走到她身邊,“來,乖徒兒,叫師公。”
藍止:……
作者有話說:
蕭天:我是綠茶小狗我驕傲!
從19w字的時候我就說要趕緊完結,結果現在22w字了……我依舊堅信我能趕緊完結!
明天或者後天去雍和宮上個香,保佑我媽一切平安,順便再求個手串,保佑事業。
笑死,真應了那句話,在學習和努力之間,我選擇了做法。
感謝名單:
回頭去雍和宮拜的時候給你們也拜拜!咱們全部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