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庭霰今朝落
古墓派整個版圖猶如一座巨大的墓群。以地下大廣場為中心，四面皆延展開，根據不同功能分布。東面全是墓道及NPC居室。掌門石室即南面區域內核，有專門通道往斷龍石墓門，只有孫婆婆有權利開啓。周圍分布的皆是牆壁上雕刻着中高等武學的墓室，另有耳房專為領悟武學的弟子準備。西面與地面相接，卻是類似墓外谷地般的環境，分布有各種類型的練級點和資源采集點，四季如春，景色甚為怡人。至于北面，則是所有古墓弟子自修的地方，一側擺放有數千樣式相同的石棺，另一側的墓室為衆人各自修習所用，與石棺一樣是公共的，門派十大則擁有特權，有專門的房間，某些身份特殊的師姐也有各自房間。
悠游要帶煙岚去的地方就是妝妝的房間。古墓之內實在大得離譜，若真有心藏起來怕是傾全派之力都不一定能找得出來。而門派十大是在師門排位賽上決出，一年排一輪，位次全服公告。妝妝已有好幾年沒參加，自是不算在十大內的，十大一年一換，也是新人舊人輪番換，然而她的身份卻十分特殊，小龍女得意之徒，還別說受過傳說中的開山祖師林朝英指點，十大再怎麽輪換都礙不到她的地位，反倒是更逍遙自在。
這樣的人，整個古墓派數起來，不算那些離開師門已久早不介入紛争的，也不過四五個而已。
卻說不知是悠游帶的路太過偏僻，還是衆多師門弟子還未回轉，一路行來，竟是半點人影都無。如此行了一刻來鐘，悠游拉着煙岚到了一個NPC前，笑道：“小雯師姐，傳送。”
嬌俏少女回以一笑：“去哪？”
“北部。”
話音一落，煙岚就覺得眼前一暈，回神時周圍的場景已經換了，轉過頭一側廣場上密密麻麻無數石棺，倒沒有陰氣森森只是稍顯壓抑。悠游帶她進了另一側的墓道，一掌推開當先一扇石門，将房間中唯一放置的輪盤撥了一個方向，然後兩人再出去，眼前已是一個一個墓室。
“掌印，”悠游指着石門上的印子道，“她房間的标志，記得點。”
悠游替她推開石門，又道：“你進去等吧，我先走了。”
煙岚轉頭看了眼，微怔，然後點點頭：“好的。謝謝師姐。”
悠游也沒說什麽，看她進去，一掌推上石門，轉身開始繞路。古墓身法飄逸若仙，以速度着稱，運行到極致時，空氣中甚至會出現殘影。悠游心底不安，本能地想盡快離開此地，忽覺背後有股冷氣襲近，渾身寒毛倒立——猛地止步轉身，乍一眼看到面前白衣女子冷漠的臉，因着距離太近壓迫感極強，忍不住後退了幾步，然後心中一疙瘩，收起外露的情緒，緩緩松開了
捏得死緊的十指。她憨笑道：“師姐，你吓人呢？”
不知何時起跟在她身後的妝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聞言也應景地勾了勾嘴唇，如雕塑般僵硬肅穆的面龐冷谧動人，只是缺少血色與溫度，眸底卻不知怎的有幾分陰鸷：“悠丫頭，我知你素來不是個熱心的人，”她冷笑着，“是不是要為師姐解釋一下？”
是因為她對那孩子的态度而起了疑？悠游又是一驚，勉強按捺下狂跳的心髒，聽得此話暗下抿抿唇，笑容卻不變，只緩慢說：“師姐也有不知道的？我怎敢隐瞞？”
妝妝笑而不語。眸底陰雲翻滾如山雨欲來。
悠游暗暗打了個冷顫，老實答了：“斷龍石外，是孫婆婆……讓她去掌門石室的。”
妝妝聽得，眸一轉，卻是冷光忽閃，心底也有些疑惑。第三代古墓弟子不只一個小龍女，那赤煉仙子李莫愁亦是同輩，而且等級與她一樣，只是所授武功不一樣，無法重疊。所有進古墓派拜師的人，在門口孫婆婆處是要做一個選擇的，是要拜小龍女為師，還是拜李莫愁為師，兩者所修方向不一樣——因此每個古墓弟子都要過這一遭。而她的這個新手學生卻是繞過了選擇，頭一眼就被孫婆婆定下、乃小龍女徒弟……那該有多特殊？
如今以她的身份，新手導師這種任務是早就不用做，斷斷續續閉關幾年也沒人打擾，卻不知這回掌門親自點她負責這位師妹，會是緣何？這其中又會有多少內情？
妝妝心緒轉瞬已過萬千，面上卻絲毫未顯，只勾唇道：“原來如此。倒是師姐多慮了。”她眯了眯眼，道，“師姐先走一步，你自去吧。”
妝妝人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逝，悠游仍舊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扶住牆面穩住自己發軟的雙腿。她顫抖地摸了摸後背，冷汗濡濕了一大片。
……那簡直是她無法想象得可怕。
※※※※※※
煙岚步入石室，環顧四周卻是目中一亮。只見屋中陳設簡陋，但潔淨異常，堂上只一桌一幾，皆是石制，此外便無別物，右側轉去是間小室，過了小室，是間較大的房間。室右有榻，室中淩空拉着一條長繩，室左立着一個粗糙木櫥。冷冷清清，不見有多少人息的模樣，她卻看得歡喜，只因這擺設竟與書中小龍女、楊過居處描繪得一樣。
出了房間，回到最先的堂中，在石凳上坐下。她自顧自發了會兒呆，低頭敲開了千裏傳音。
她做玩家也有些時日。這些日子一直在不同的地方游走，卻也未忘初衷。只是她用這雙玩家的眼所看着的，仍舊是心底的古井無波。世間繁華于她，亦只剩下了繁華依舊。
她一直在忘記很
多東西。忘記那些記憶中曾存在過的事物，只留下一個心境。她知道自己是個完美的NPC，完美的正道BOSS。無論當她處在何種情況之時，她都能完美地演繹出自己應該展現出來的一切。權限之內的所有玩家與NPC也只是她的棋子。而現在她獨處一隅，環顧四周什麽都不了解，卻連彷徨的感覺都找不到……
她覺得她已經忘了一開始自己是怎樣個人了。
迷色城一連通，依依興致勃勃的聲音傳來：“咋？”
煙岚想了想道：“已成功拜師。”
依依眉眼彎彎，學着她的語調道：“恭喜。如何？”
“高深莫測，甚是複雜。”
“古墓派？”
“古墓派。”
“同志們相信你！”
“個別屬性不太正常，特別是福緣魅力，并非好事，鑒定完畢。”
“……你找主腦去。”
“功夫甚為難修，沒個十月半載出不了古墓派大門。”
“……”
“聽說的，未經實際考證。”
“……開挂吧！我馬上幫你向主腦申請作弊！”依依嗷嗷叫道，“等你出去，黃花菜都要涼了啊！”
煙岚默。
“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不帶這樣的啊混蛋！”
煙岚望望天花板，聽着耳邊不帶重複的尖叫，一時覺得老實交代是個錯誤。就在這時，石室門開，望着妝妝師姐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煙岚卻是心中一喜：“我有事回頭再說。”直截了當單方面挂斷千裏傳音，關掉好友列表。
“師姐好。”她站起身，乖巧地問好。
白衣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張揚無束縛的發緩慢落回身後，略帶犀利的目光讓人有種不敢直視的錯覺，仿佛連靈魂也暴于視野之下任人審視。
這個女孩面情柔和，氣質純澈，一襲淡青衣都嫌那衣色太淺了些，于陰冷寂寥的古墓中是不易發覺，但若是從陽光下看來，可以想象，柔白得像是會化開去。
她素來厭惡長相柔弱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女人，不管其城府深淺，總規是看着不爽。可這女孩同樣柔美，卻不脆弱，只是看着軟和，霧蒙蒙的瞳眸底處掩藏得太深，她竟一時看不透那裏面該是什麽。
——甫一見這人，她心中就有點模糊的念頭，現在終于想明白，這個女孩竟是連做人基本的七情六欲都淡得很，至少面上情态與身上氣質沒有絲毫顯示。笑也好，眨眼也好，沉默也好，說話也好，情感波動竟是平靜得幾近于無——可說是與小龍女極為相像！怪不得，天生的淡薄，古墓派的功法的确适合這樣的性子，特別是小龍女所授。或許就是這點，讓孫婆婆另眼相看了。
第一印象确實不
錯。妝妝看了片刻，點點頭，面上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什麽名字？”
眨眼：“歌焰。”
妝妝重複了一遍：“歌焰。”
煙岚想了想，學着藍色的介紹：“歌詠的歌，火焰的焰。”
“不錯。”妝妝又點點頭，在千裏傳音中添了她的名字，通過之後對她道：“我名妝妝，在你出師之前都會是你新手導師。先帶你熟悉熟悉環境，跟我來。”
這算是得到認可了嗎？煙岚偏了偏頭，抛開所想乖乖跟上。
※※※※※※
“先從斷龍石開始說起。門口那位孫婆婆，第一次與她對話之後進入墓門，便是直接通往兩位入門師父處的墓道。她乃古墓二代弟子，資格之老甚于小龍女，她的故事亦大有可掘，與她打好關系對修習的幫助很大，只是這相當難，因為她的脾性不太容易掌握。”妝妝如是說道。
她的聲音是古墓弟子一貫的平板無波，甚至還帶絲絲寒意，只是語氣慣來所致，卻也不帶任何敵意：“拜師之後就會有新手導師。這一般是師父決定的，随機不随機看她心情。每門每派都有自己的新手導師，只是任務範圍不一樣。古墓派弟子入派之後會有專門的直屬導師，皆為已經出師的師門前輩，負責你直到可以出師之時。一般兼熟悉環境，注意事項，指教武學等雜事。這任務可以賺學點，且為強制進行，臨時取消必須經掌門允許。”
妝妝帶煙岚穿梭在墓道之中，速度刻意放慢了，煙岚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而前面那人卻踏步無聲：“古墓派的入門師父有兩個，一個是小龍女，一個是李莫愁。傳功師父則不一定。前者你已經見過，小龍女通常會出現在廣場、掌門石室，兩個地方都沒有的情況下一般就是在西面谷地，李莫愁則多在東面居室或者在地下暗河邊。雖然我們拜的是小龍女，但是若你有這個魅力能讓李莫愁對你說話，那麽向她請教功夫也不難。一法共通，沒準也能從中得到不少突破。不過我一般不這麽建議。”
妝妝指着前方的NPC道：“記住，這條路往前就是從斷龍石墓門過來的，第一個岔口往右就是小琉師姐，她能将人傳送到東面區域各個NPC居室，只是她的心情有好有壞，壞的時候就會停止傳送。”
煙岚遠遠望着那個少女似颦非颦的眉，露着淡淡愁容的臉，點了點頭。
“這條道繼續往前就是大廣場。那裏是古墓弟子練劍，擺攤，接各類任務的地方，NPC最多，停留時間也最長，基礎武學都可以在那學到，現在正在決門派十大，我們就先不過去。”妝妝轉身往左，“我現在走的是捷徑，你暫時不用記。”
穿梭過縱橫交錯的墓
道之後，妝妝随意推開一個石室的門，帶她進入：“這一片都是中高級武學。看看牆上的雕刻，一個墓室裏有一層法訣的各招各式，你可以自行領悟，也可以直接請教師父，不過自行領悟的熟練度增長會很快，但是後者就稍欠。當然，這裏最麻煩的是，石室太多，又沒有标記，你要找的武學很難找到。這種情況下你可以請教南面的傳送NPC小雯師姐。”
煙岚頓了頓：“我見過小雯師姐。”
妝妝點點頭：“小雯師姐非常好說話，她傳送的地點一般是大類，比如說西方區域中心，北方區域中心，但是你詢問雕刻着哪一個武學的房間，她也會指點給你。”
兩人一直往前，妝妝突然道：“我們現在在走的全都是捷徑……這是某些弟子的特權。以後你若是不記路，可以申請由專人NPC帶路，這樣走到哪都不用擔心找不到目的地，這是所有古墓弟子的特權，且是終身的。”
煙岚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離谷地還有段距離，我給你講講師門的門規。”妝妝緩緩道，“第一條，善惡值必須保持為中立。古墓派分屬在正派之中，但是善惡值正負對玩家也是很重要的，短期內大降善惡值到底甚至突破了中立範圍，這樣的話系統會将你的人物直接定義到邪派，掌門得知之後會直接将你逐出師門。而且若你善惡值過低的話，你在師門內的待遇也會降低，普通NPC不會與你交談，傳功NPC會停止對你的傳功，直到你的善惡值轉高。”
“第二條，守宮砂不得消失。這一條款在你未完成破誓任務之前都是要遵守的。如果違背，掌門也會将你逐出師門。”
看到煙岚有些驚訝的樣子，妝妝停下了腳步，拉住她的左手，将寬大的袖口拉到底，煙岚疑惑地看着手臂上不知何時起出現的紅色标志。
“這就是守宮砂。入派弟子身上自動會附帶。”妝妝道，“所有門派中，古墓派獨樹一幟。”她突然問道：“有心上人了嗎？”
煙岚連忙搖頭。
妝妝微微一笑，轉身繼續往前走：“第三條，不得背叛師門。倘若你叛師，則會成為古墓派公敵。所有武學秘籍由系統收回，原有武學等級減半。公敵狀态玩家随時都會遇上在外的古墓派弟子并與之戰鬥，而來到終南山活死人墓時，也會與古墓派所有NPC發生戰鬥。哦，還有一點，若是與孫婆婆觸發戰鬥，身份就會自動轉為古墓派公敵，這個注意點。”
“大致就是如此了。前面就是西面谷地。”妝妝指着前方的NPC對煙岚說，“這裏的傳送NPC是小穎師姐，性格最為開朗，但會惡作劇，你要傳送她就會問你一個古怪刁鑽的問題，但
是她不會告訴你答錯了還是答對了，若是答對她會送你到正确地點，若是答錯，那你的落腳點絕對不是目的地。曾經一度被衆人排為門派最厭惡NPC排行榜之首。”
妝妝示意了一下不遠處明亮的陽光：“那邊就是谷地，裏面分布有各種等級的練級點和資源采集點，區域太大，我們就先不進去了，以後再帶你過來慢慢看。”
兩人走路往北面去。煙岚問：“師姐我們不傳送嗎？”
妝妝面無表情道：“如果目的地明确的話，寧可多繞點路，也不要去找小穎師姐。自從當年我剛入師門沒多久，結果被傳送到暗河墓室中之後，我就再沒尋過她了。”
煙岚沉默。
妝妝繼續道：“現在我們又回到原地了。這邊的石棺是公共的，你自修的時候推開一口，進去躺着就好，因為環境封閉，效果很不錯——當然這會很考驗你的精神狀态。不過一般人練久了不是習慣了就是麻木了，也沒有多少區別。”
“那邊的房間你暫時不用管，我的房間可以讓你使用。反正我基本不會待。就說這些，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8.16
哼哼，其實有很多孩紙已經覺察到不對勁了吧~~煙岚妹紙的性格有矛盾之處喲~
關于這點，三十多章的時候，已經有孩紙看出點苗頭來了，還拉了文作對比，一時忘記是哪個了，回頭找找……然後看到71章“攸關天下”的評，覺得小攸妹紙的評有點意思啦~
PS：收藏收藏~~收藏文章收藏作者~~每天說一次~~說說更健康~~（已收的妹紙們就表理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