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衡抿着唇,一言不發,他站在人群的最外延,一直緊張地看着鄭芳。
在他心裏,鄭芳就是他最親的親人了,如果出什麽意外,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鄭芳這麽多年來就盼望着找到楚紅旗,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當然不會成為那個變數。
秦秀蘭也錯開了幾步,希望能給兩個人一個敘舊的空間。目前看來,鄭芳的情緒雖然波動很大,楚紅旗雖然也落了淚,可是兩個人卻都強撐着身子,身體都還沒出什麽大問題。
或許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秦秀蘭還沒進屋,陸則謙便步履匆忙地趕了過來。在人群跟前,他又恢複成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黑眸幽深的在秦秀蘭的身上掃了一眼,便收了回去。
幾個落在後面的警衛員都朝着陸則謙行了個禮,然後陸則謙便大踏步走了進去,他今天身上穿了一件軍服,可是并沒有軍徽,就連秦秀蘭都搞不清楚,陸則謙到底是怎麽和這些軍隊的大佬關系密切,而且連楚紅旗的警衛員都對他十分的尊敬。
楚紅旗進了屋,看見屋子裏的簡陋環境,聲音又哽咽了起來,他緊緊拉着鄭芳的手,不住地重複着三個字:“我應該早些來的……我應該早點來的……”
要是他早來了,怎麽可能還讓鄭芳住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他來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鄭芳在鎮上住的時候,每天都去郵局問信的舉動已經非常的出名,鎮上的人幾乎都知道鎮上有這麽一個四五十歲了卻還當自己是少女的瘋子。
要不是鄭柏衡護着,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當着鄭芳的面嘲笑她!
想到這裏,楚紅旗心裏頭又是一酸,他用力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腿,滿是愧疚地說道:“都怪我,耽誤了這麽久……”
“你這是做什麽呢?!”鄭芳連忙抓住了楚紅旗,心疼不已地說:“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再說了,你也回來了不是嗎?你能回來……我已經很知足了……”
從前的鄭芳心如枯木,等一個死人回來,已經是最深的絕望了。可是誰知道,這死人居然真的回來了!他也在戰場上受了這麽重的傷,能活着回來就已經是不容易,晚了幾年才重逢,又能算些什麽呢?
兩個人又哭又笑,時間并沒有磨滅兩個人的感情,反而在這樣長的時間裏,讓着感情更加純粹深厚。雖然已經幾十年沒有見了,可是兩個人卻有說不完的話。
警衛員牢牢守住鄭家的事情也被人注意到了,不少人都過來打探消息,但是因為楚紅旗的身份本來就特殊,警衛員自然是守口如瓶。
大家過來問了一圈,便傳出鄭家惹了事情的消息,要不是惹了事情,怎麽可能在門口有重兵把守着呢?而且還不讓人進去瞧一眼!
這事兒最後連王富貴都驚動了,王富貴當初和楚紅旗是拜把子兄弟,楚紅旗比他大了好幾歲,當初十分照顧他,他也把鄭芳一直當做是嫂子來照顧的,一聽說那邊出了事情,立刻就趕了過去,生怕晚一點兒鄭芳就出了事情了。
警衛員卻鐵面無私,任憑王富貴說破了嘴皮子都不讓他進去,生怕他是什麽圖謀不軌的人。
最後還是秦秀蘭出來接水的時候看見了外面的王富貴,她滿臉驚奇,問道:“富貴叔?你怎麽過來了?”
“裏面是出了什麽事情嗎?鄭嫂子沒事兒吧?”王富貴看見秦秀蘭,才微微放下了心,要是秦秀蘭沒事情,鄭芳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情吧。但是他還是按捺不住,問了一句。
秦秀蘭笑了笑,說:“沒啥事呢,楚叔叔回來了,正在和鄭姨在裏頭敘舊呢!”
“楚大哥回來了?!”王富貴吃驚地喊了一聲,他聲音滿是不敢置信。
當初楚紅旗音訊全無,不知道多少人都以為他死了,也就鄭芳還在癡心的等待着,可是現在……他居然回來了?!
“鄭姨,富貴叔來了,要不讓他進來吧?”秦秀蘭想到王富貴也是認識楚紅旗的,這些年因為楚紅旗的緣故對鄭芳也照顧有加,她便朝着裏面喊了一嗓子。
沒一會兒,楚紅旗蒼老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快讓富貴進來!”
那兩個警衛員只聽命于楚紅旗,聽見楚紅旗的聲音之後才給王富貴放行。
王富貴眼眶都紅了,他走進去之後,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楚紅旗,聲音忍不住帶了哭腔,“楚大哥啊……你咋……咋弄成這樣了啊?……”
當初楚紅旗是村裏最神氣的人了,少年本就意氣風發,模樣也俊朗,再加上他力氣也大人也壯實,不知道多讨人喜歡。
可他一去幾十年,誰能知道,再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樣。
三個人各有各的感慨,幾十年沒見,想說的話太多,仿佛是怎麽都說不完一般。
秦秀蘭給三個人一人倒了一杯熱水放了下來,便一直含着笑站在旁邊聽着,心裏頭也感慨。
這種身後誠摯的感情,在後世也是越來越少見了啊……
幾個人說了許久,才稍稍有些累了。王富貴是村支書,事情多,就先趕回去。
鄭芳看見站在旁邊沉默不語地鄭柏衡,才想起來還沒有給楚紅旗介紹,便把他拉過來,說道:“這是我兒子,叫鄭柏衡,小名小虎。近幾年要不是他在外頭掙錢,耐心照顧我這個老太婆,今天我也見不到你。”
楚紅旗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板寸頭的青年,青年身上的氣不是特別正,從他進來開始,就一直緊繃着臉。
他打量了一眼鄭柏衡,方才的溫和在頃刻間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淩厲。
畢竟是上過戰場沾過血的,放開氣勢的時候,讓人止不住的腿軟。可是鄭柏衡卻還是擰着眉頭,近乎執拗地同楚紅旗對視着,眼神動都沒動一下。
楚紅旗哈哈大笑起來,連說了幾個好字,說:“這個小孩子還不錯,芳芳教出來的孩子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你可願意以後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