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氣話,而是她所認為的事實。
蘇伯仁望着躺在茅草中的家人們,白白薄薄的囚衣,肮髒的薄被,亂亂的頭發,這些從未吃過苦的妻妾兒女們,都縮在這地牢之中,明日又會同他一起被砍頭,他的看着蘇箬澀的心裏有那麽一絲的動容。
不知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說服蘇箬澀,他重重的咬字:“皇上讓我們死,我們就得死。不要忘記了,我們蘇家是墨隐的人,世世代代忠誠于皇上。”
“忠?爹爹,你醒醒好吧?我們忠,但不能愚忠啊。爹爹,原以瑾他國庫受損便往百姓的身上打主意,但他拿的那些充盈國庫的錢又有多少是放在了百姓身上?我們忠國是為了什麽?為了百姓,皇上統政是為了什麽?也是為了百姓。墨隐有多少連飯都吃不飽的的百姓?皇上他有管過麽?我們蘇家每次開倉贈粥的時候,有哪次剩過粥?有哪次粥是夠過的?爹爹,您所守護的蘇家,究竟是為了百姓,還是為了皇上?”
“啪啪啪。”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從地牢的一端響了起來,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女子走到了這間大牢房外。那妖嬈的身姿,絕豔的容貌,不是竹醒又是誰?
“箬兒的話說的真是深的我心啊。”
“竹醒,你來幹嘛?”這丫的,上次還把她一個人往黑衣人堆裏面扔,害她挂了好多彩。
“我高興我樂意,我來幫你把這一大幫的人帶出去。”竹醒說的很酷,擡手将牢門推開,踏步走了進來。再看蘇冥軒和蘇冥煜,他們兩人盯着竹醒目不轉睛,一動不動。在看蘇冥煜,已經露出了那種色迷迷的笑容了。
“盡快的離開吧,馬上就要天亮了,那時就是想走,我們也走不了了。”竹醒的目光已經放在了正在思索的蘇伯仁身上,輕嘆一口氣,“蘇大人,箬兒所言并無他意,她只是不想看到你們死在這裏。愚忠最終也不會有人可憐你們,你們蘇家一死,皇上便會昭告天下,蘇家叛國的事情。皇上對箬兒的心,我能看得出來……我來的時候,地牢裏外,沒有巡邏的侍衛。其實……皇上也希望你們跑。”
竹醒的話讓蘇箬澀怔了怔,随即冷笑,她才不信,那個男人會這麽放了他們蘇家,他就不擔心,他們蘇家會重新開始,白手起家麽?只不過……地牢之外,沒有巡邏侍衛,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爹爹,你放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皇上賜給我的免死金牌我也已經送了過去,而後面的事情……我自當有安排。”蘇箬澀聽着外面的雞鳴叫了一遍又一遍,終于忍耐不住道,“不管如何,我絕對不允許蘇家倒下去,若是爹爹執意留在這裏,就別怪女兒用非常手段了。”
蘇伯仁打量着面前這個女兒,心裏一陣悸動,到底是太久沒見到她了,還是他從未了解過她?為何,她的想法,永遠都是那麽無法通透?再看着女兒旁邊那個黑衣女子,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一種皇族的貴氣,應該是皇家的人。她的身旁是他兩個兒子,此時的表情,已經表露出他們認為蘇箬澀的話是正确的了。
蘇伯仁長長的嘆息了一口,目光再次掃過蘇箬澀,卻發現那個黑衣女子對他眨了一下眼睛,不着痕跡的往地牢的一端看了看。蘇伯仁疑惑的看去,竟然愣住了。剛想看口說些什麽,卻突然垂落了手。
“罷了,罷了,女兒長大了,總歸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意思,是答應了麽?
蘇箬澀大喜,馬上行動了起來。現在清醒的幾個人,全都是有內力的人,一人帶一個熟睡的人,還算是比較輕松的。
說好了将所有的人都帶上埋錢的那座山,抱着娘一運功飛出了地牢,果然如同竹醒說的一樣,并沒有看到巡邏的侍衛,連人影都沒有看到。蘇箬澀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麽多,迅速躍出了皇宮。
正當她再次飛回來的時候,只見竹醒朝空中放了一個煙花,幾個同樣身穿黑色勁裝的女子背着什麽東西跳入了皇宮。
只見那幾個女子身上背的,都是渾身發着腐臭的屍體,屍體身上居然穿着一樣的囚服衣服。将那些屍體丢往地上,她們又将蘇家的人往背上一放,飛了出去。
天啊……她們是把背了屍體的背來背她的家人麽?是當屍體背麽?沒有多餘的時間再想些其他的,蘇箬澀也連忙動手背上那些蘇家人。
一來一回,人多力量大,蘇家将近30口的人都被搬到了那座山上,那些黑衣女子每次回來都會背上一具或是兩具屍體。
後來才聽說,那些屍體都是她們從慌郊野外挖過來的。
竹醒跟蘇箬澀的想法一樣,搬走蘇家的人之後,就放一把火把這裏全部燒了。反正關在這裏的人,也沒有好人。
那些奴仆,蘇箬澀等人救了幾個人出來後,天都已經開始亮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救了,蘇箬澀只得在心裏說了句對不起。
爹爹他們都已經到了山上,蘇箬澀看了看竹醒,握住她的手,很認真的說了句:“謝謝。”
竹醒沒有多說什麽,僅僅只是笑了笑,揮了揮手,幾個女子手中擡着火把,順便給了蘇箬澀一個。
火還沒有點起,整座地牢已經被火焰圍繞,蘇箬澀沒有多餘的想法,扔了火把,同她們飛了出去
107:青絲易斷情難斷
十日後,在墨點城的一個偏僻小村裏,多出了一戶人。
人數約摸二十幾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從外表來看,不過是個普通的戶人,可從婦人們的談吐與氣質,卻表明他們一戶人都是有錢人。
這個偏僻的小村居于墨點城的正東方,隔的遠亦算不遠,隔的近亦算不近。村裏人都算是較為淳樸,為人也算老實,收留了這戶人在這個村裏,而那戶人中幾個婦人經常嫌東嫌西,時不時冒出些嫌棄的話,村人們也都只是一笑而過。
“大姨,咱們現在是逃難,不是游山玩水,你就能不能不要再抱怨了?若是受不了這種日子,你就離開吧。”蘇箬澀蹙緊眉頭,雙手環胸,眼睛望着地上沾了些許灰塵的衣
服。
目光再轉向桌子上坑坑窪窪的饅頭,蘇箬澀冷聲道:“三姨娘,若是這些東西吃不下的話,便不吃吧。餓死一個人我還減輕了負擔。”
“六妹你……”大哥和四哥對于蘇箬澀的态度有些不坦。
兩個夫人不便說什麽,只得用眼睛怒瞪着她。
揮開了蘇冥軒和蘇冥煜的手,蘇箬澀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們不要勸我,我今天非要好好說上一頓,讓她們看清楚目前的情形!”她擡步走到柳婉煙的面前,“大姨娘,您認為您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蘇家大夫人嗎?現在蘇家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好不容易逃過了此劫,保住了性命,你就不能成熟點嗎?以前那種享受的日子已經不是我們能過的了,現在開始我們要學習各種可以生存的方法。我帶出來的銀子,是為了去另一個國家給爹爹做生意的本錢,并沒有多餘的銀子供養這一大家子。現在衣服我們也只能穿這種劣質的布料,也沒有多餘的銀子供你每天換一套衣服。村人好心幫你洗衣服,你不懂感激,還要嫌棄村人碰髒你的衣服!你若是再如此,我便不再管你!”
柳婉煙自知理虧,但也不願被一個晚輩說教,眼睛飄到了蘇伯仁的身上,想求老爺幫忙說句話。
蘇伯仁對于此事仿若沒有看到似的,低着頭繼續在紙上寫着什麽,不管事事的态度表示此事全憑蘇箬澀做主。
“若你有一個長輩的樣子,我還會說你嗎?”蘇箬澀軟了軟口氣,再上前一步挽住柳婉煙的手,“大姨娘是明事理的人,箬兒相信你會明白箬兒今天的話。”
她知道,像柳婉煙這種從小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大家閨秀,從小便養尊處優,必然是傲氣淩人的樣子,蘇箬澀這般訓了她之後,再以退為近,給了她一個臺階,柳婉煙定會順着這個臺階走下去。
蘇箬澀繼而望着目光躲閃的鄭媚兒,舉步走到她的面前,将那饅頭拿起:“三姨,你要明白,我們現在的處境,相信方才我說給大姨的話你也聽到了,我便不再多說什麽。我們不要再肖想以前的日子,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讓自己的活下去。”
随即,她一手拉着鄭媚兒的手,一手拉着柳婉煙的手,輕聲道:“我們是一家人,如今我們落了難,便要一起努力改善目前的狀況。我們要學會如何成為一名普通的老百姓,在以後的日子,生活才不會過得沒有明天。”
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