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愛也不會悲哀
白發當然沒那麽容易死。有闇門的師門秘技在,對面這些外傷,想死都是件難事。
更何況,他只是不想與對方動手,而不是不能還手。
赫連大少倒是腦袋一嗡便沖了上來,擋在自家師兄身前,擡眼怒瞪。雖說已經成熟不少,但情緒激動時那森森潛藏的二缺本質總是毫不猶豫再度發作:“幹什麽?我師兄又沒劈腿!”
他當然知道正是因為白發與人家師妹的相戀,古墓與華山才化幹戈為玉帛,而現在這兩個兇殘女人居然挑上門來,還将白發傷成這副模樣……但是不管發生了什麽,總不可能是白發的錯。要他相信這塊又冷又硬腦袋一根筋掰到底就死活轉不過彎來的石頭,會做什麽辜負人家的蠢事,打死都沒可能。
“她在哪裏?”極樂依舊是似笑非笑得,聲音柔緩到了極致,只覺得輕飄飄得摸不着邊際。
……什麽情況?赫連大少怔住。
本草藥理自行運轉,喉間割破的肌理迅速恢複中,白發緩緩放下手,濃稠的血水還在順着指尖滑落。
“她就是她。”低沉嘶啞的聲音帶着不堪入耳的刺鈍,緩慢得近乎一字一頓。
“她就是誰?”短暫的沉默之後,妝妝忽得上前一步,急急問道。
他依然完全視她們若無睹。目光直視着山間凝霧的雲岚,仿佛只是為視線尋找一個落點安放一般,瞳眸空洞而靜寂,猶如一座雕像似的死氣沉沉。
這一瞬間,極樂與妝妝都有種不好的預感。對視一眼,妝妝的眉頭已然蹙起。
“她就是……她。”
※※※※※※
大羅山脈綿延重疊,泊江如長練迤逦貫穿。
在那兩岸郁郁蔥蔥的青松岩壁之間,建有一個隐秘的渡口,桃花肆意,終年不謝,美景如畫,如同世外桃源。
舟子悠然蕩開,紅衣女子悄無聲息上岸,緩緩擡頭看着眼前的景色。散亂的青絲輕飄飄落下,輕綢質地的衣衫和着頭發,随微風輕輕舞動,渾身裹着難以想象的血腥氣息,雖然并不是實質性的濃郁煞氣,卻還是帶着一種讓人膽戰心驚的壓迫感。
那是殺了太多人之後殺氣特效,如影随行,永遠也遮掩不住。
她的美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因為縱然存在感再強烈,她通身的氣質依然讓人将注意從她的五官之上挪移開去,哪怕深深記憶,腦中也只能留存淡淡的輪廓。
她忽然伸手,接住一瓣随着風悠悠飄來的桃花,柔和細膩的粉白,映着比花更嬌嫩的肌膚,美得能讓人為之屏息。而下一秒,那青蔥般纖美的手便已将那花瓣碾碎,毫不留情随手撇開。
她就像是閑庭信步般往前走,漫山遍野桃花林的迷蹤仿佛于她無任何影響,過腰的長發仿佛沒有重量般輕輕飄散,美得何等動人。然後她在這林子的那端,遇上她要找的人,以及看到與她要找的人相對峙的人……不,那不是人。
黑衣的王者倚着廊柱似乎在等待着什麽回答。姿态一如既往得懶散,冷峻的眉眼卻帶着極冷漠的面情,他的瞳眸,總是極深,深得仿佛能吸進一切光亮。
他對面那個,同樣也是一身黑袍。可是這一位不是漆夜抑或深淵,而是不見天日的地穴。半張完美無缺的面龐,半張陰森可怖的骷髅,唯一露在外面的手,一半是修長剛勁的五指,一邊是冷酷寒顫的指骨,仿佛身體被對半分開,一邊跨在陽世,一邊踏入陰界。
猩紅色嗜血雙眼是靜止的岩漿,衣發無風自動,即使那是靜止時的姿态,還是看一眼就能讓人覺得寒氣侵肌。而且氣勢比起對面那人甚至更要壯烈。不過總有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存在,一眼就知道,兩者不是一個等級的。
在她出現之後,那兩個都回頭看了她一眼。
邪道王者勾起唇角笑起來,鬼王卻是微微一個停頓,然後回頭再看眼對方,煞氣卷身,只瞬間便不見了身影。
沒有好奇那個NPC是誰,晏情默默看着剩下的那人直起腰伸了個懶腰,一時卻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知道他定然是在這兒。可就算找到了,又有什麽用?
所有人都以為黑衣男定然是在白獄,就像青衣女定然是在鏡谷,可青衣女一直在原地等,黑衣男卻是在尋,滿江湖的尋,永遠都尋不到的尋。他怎可能就乖乖待在一個地方?
正如所有人都不知道,第一個發現白獄,甚至進入白獄的,是她。
“原來我很像那個女人?”最後她淡淡道。
NPC的世界是怎樣一番模樣?這是最無解的難題。明明是人類創造了NPC,卻無法完完全全探究透徹。再如何像人,終究還只是數據麽。
自她步入這個江湖開始,便再沒能夠逃脫這個男人的陰影。模模糊糊,若隐若現,有時候整年見不到他的蹤影,有時候到哪裏又都能發現他,始終陰魂不散。
她還不至于到與一段數據較真的地步,偶爾惱起來也會想下狠手——甚至一開始她就是抱着想殺他的目的變強的,但後來發現自己與他的差距實在太大,也許這輩子也別想如願,便也摸索出了一套與他和平相處的法子。
更多時候她覺得自己特像只蠱蟲,被人養着從厮殺道上一路朝巅峰前進,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但好像也沒吃什麽虧?可她卻始終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不知道他的設定究竟是怎樣的,正如那個時候她問他:“您想将我帶到哪條道路上去?”終究也沒有收到任何回答。
直到出現六界之門的新劇情,她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朦朦胧胧似乎知曉了很多,卻又恍然覺得什麽都不明白。她一個人,艱難得一步一步跋涉,向着他為她指畫的目标,登上了巅峰,卻喪失了對于這個江湖,這個世界的所有激情。
她很痛苦得發現,她現在已經活着像個NPC。
所以如今她甚至是有些羨慕極樂。因為無論她怎樣極端得劍走偏鋒,都會有人站在原地将她拉回去,亦或是與她一起斜睨整個世界。而這恰恰是她無法得到的……這或許就是她能與整個江湖為敵,卻始終無意識便避極樂而走的真正緣由?
寂靜無聲。面前這個男人已經自動代入任務模式,她也不知道如何去觸發。NPC忽高忽低的敏感度實在太折磨玩家,說是喜怒無常性情多變都是誇飾了。
這樣沉默了很久以後,晏情終于又緩慢問了個問題:“她叫什麽名字?”
那個男人笑了,狹長的眉眼帶着冷漠邪異的弧度,依然還是恣肆妄然。
說出的話卻極為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忘記了。”
玩家所要查探的劇情于這些NPC來說,也已然是當年的舊事。只存在于回憶中的一切。
因為玩家要找到線索,劇情動畫裏面的特殊任務與特殊地點都是被考察的對象。正如同鑒湖,正如同絕命渡,當然,玩家進不進得去,能不能觸發任務,就是其次了。
晏情現在才發現,其實他笑起來的模樣,與那些畫面中的陸離,實在是像極了。
桃花開得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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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忽然想起來一件東西。
他将它從包裹裏翻出來。
那是一顆暗紅色的寶石。杏果般大小。血液的顏色。事實上,裏面也滴着他與她的血液。深深望進去,那暗得如同熄滅了燈的石體中央,似乎有火焰在燃燒般美麗。
系統的描述是未知。而他也從未使用過。這是古墓破誓任務的獎勵,在那痛徹心扉的幻境之後,回報那個任務的,便是極樂口中很有趣的這樣一個道具。
他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道,往手心中的寶石捏去,寶石在瞬間碎裂成飛散的流砂,他在那些反射着各種光線的細微晶體中,看到中央最明耀的那點火光。他的瞳眸被那樣的色彩所吸引,下一個瞬間整個精神都被拉入那樣璀璨熒美的世界。
不過在極樂兩人與赫連大少的眼中,他就像是,忽然下線了一般。身體化作白光消散無蹤。
白發出現在一個虛無的空間。他的周身,為各種各樣的字符與字符組成的數據流所包裹,就像身在那廣闊無際的星辰宇宙中一般,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回歸為最本質模樣的東西。
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他不敢釋放任何精神力,怕破壞這個世界原本的平衡,造成什麽意料之外的影響。即使還不明白自己身處何地的時候,已經在小心翼翼得對待他所見到的一切。某種直覺突兀得降臨在他大腦之中,他怔了好久,試探般得輕輕問道:“你在……哪兒?”
慢慢得,他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從背後輕輕将他摟住,還是那樣熟悉的感覺,甚至,仿佛可以聞到她身上冷谧又寧馨的香氣。
她就在他身邊。這樣的認知,幾乎是瞬間,就讓他心頭積聚的那些煩躁與無名怒火一掃而空。
躁動的精神寧靜下來,那些淤積的陰霾如同烏雲離散天光乍現一般消弭。
“別離開我……”他的眉眼略略柔和,又低低說着,“我想你。”
究竟是她離不開他,還是他離不開她?
就是因為他與她之間始終還隔着兩個世界,就是因為總有那許許多多的因素能将兩個人分開,所以會害怕,會難受,會想拼盡一切消除這一切的隔閡。
溫柔的雙手微微收緊,仍舊是這樣的空間,那無形的雙手,無形的身姿,入目是虛無,可他就是知道,那是她的存在,只是以他所不知道的方式出現在他身邊,似乎,還覺察得到她的臉頰輕輕貼在他背上的感覺,這讓他的胸腔中原先還堅硬的部位,都慢慢柔軟下來。
“這整個世界,便都是你嗎?”
他微微笑起來,擡頭直視着熒綠色的光流。不知為何,冥冥中好像有力量在驅使他如何做如何想才是正确的,反饋在他的身體與意識之上,就像是本能般自然。
她明明不曾說話,也凝聚不了可見的形體,但他就是知道,她想說的,她想做的。仿佛兩個人正是在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溝通一般。
然後他小心翼翼得分出了一部分精神力,任其化作細流散開。很快就有字符串圍聚攏來,只瞬間便就凝成新的數據,與他的精神纏繞在一起,水乳.交融。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東西。雖然是斷斷續續的,但也準确表達了她想要告知的意思。
等待六界之門結束,一切就會好了。
我永遠都不想離開你。別害怕,我不會離開。
白發單手虛握,慢慢往前。就像是她牽着他的手,帶領他往前走。他在這灰暗又明亮的世界中徜徉,仿佛游走在星河中一般,只可惜這世界太過本質化,無法看到那些代碼與數據所凝合的實質究竟是什麽。
越是靠近,越是覺得離某件很重要的事物越發接近。似乎是何等博大、浩瀚、難以想象的一切被凝聚在一個圓球中的感覺。他的眼中出現一種瑰麗色彩的幻覺,那樣能令人迷醉的美,哪怕用這宇宙所有的語言來描繪,都描繪不出來,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觸摸,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靠近。
“那是什麽?”他輕輕得問。
冥冥中他聽到笑聲。柔緩的,輕盈的,如風一般的笑聲。
他感覺得到她的情緒波動……這還是第一次。然後胸腔中驟然湧上的歡欣與雀躍幾乎将他淹沒。
眼前一暈,清晰感覺到精神在逐漸脫離這個世界,他有些緊張,卻感覺到她在微微得輕吻他的臉頰,心,就這樣定下來。
最後的那瞬間,他想他終于明白了一個她所傳達的意思了。
那是只有兩個字的……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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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又出現了兩折大事。
一折是華山派掌門總算不抽風了。就在玩家抗議,預備着集體沖華山山門之前,緊急狀态居然被取消了,那華山派版圖居然又給開了!
諸玩家大喜。也不計較先前的不爽了,忙着做正事呢。華山當即人滿為患。
另一折是,繼上回的陸離千裏追殺柳時雨劇情,終于有玩家做出了陸離與最後那個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之間的劇情。
當然,在提到這段劇情動畫之前,不得不提到的是,那黑衣人的身份。
如衆人所料,那黑衣人,就是青衣女!當然,這巨大的反差,也已足夠将整個混元正道震個人仰馬翻。
五月初五值端午,卻恰是正道開滅魔大會之機。今歲教中小聖女年紀小不懂事,竟夥同南方長老唯一的徒弟前去鬧場。成功攪合了整場大會,順帶着安全逃脫,卻不妨,正道忌恨更甚。
這場戰争倒是确确實實的事出有因了,正道咬牙切齒更有底氣不說,再加上鄭家死了老祖宗正發瘋中一事,掀起的腥風血雨足以讓人膽寒。在這樣殘酷的境地下,正亦是邪,邪亦是正,又哪裏分得清誰是誰,偏偏當事人是永遠也不會覺察到這一點的。
那背着一架琴握着一把劍的黑衣人再出場,還是救人。但她的救人卻是殺人。她的存在與行蹤似乎極為隐蔽,魔門低級弟子是不知曉她的存在的,她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而只要她現身的地方,只要有人見過她,無一例外,都是以被死亡作為結局,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卻不知為何,連故人都會驚訝她的出現。似乎這樣是極為不合常理的。
這回的動畫極給面子得把人正面反面側面都給放了。但當她出現在畫面中的那瞬間,依然帶着驚心動魄的感官。
确實是青衣女的容顏,卻不是那樣看一眼就能讓人心尖都疼起來的清谧靜美,而是凍結的火焰,凝固的岩漿。寬大的黑袍遮擋了身體所有的曲線,如墨般迤逦而下的青絲像鴉羽一樣濃重,渾身上下只有黑與紅兩個色澤,那樣冷嘯孤寒的氣質,更是讓通身亘古不化的血腥氣翻滾得越發濃烈。
這是看一眼就能讓人眼睛刺痛不得不避開的殘酷。一個天堂,一個地獄,她們怎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魔教四方長老,每一代都以方位為名。自古往來,各有各的傳承,所學所傳也甚為繁雜。唯獨東方長老與北方長老皆是用劍。兩者交情歷來也最為和諧。
長老的傳承甚為嚴格,對徒弟的要求也極高,北方長老曾有過一個弟子,卻慘死于正道之手,報仇的時候又傷了根基,此後不但修為寸步不前連壽命都有所減短。終此一生未尋到新的弟子,郁郁不得而終。所以北方這一脈的傳承,也是在東方長老手中。
這個黑衣女人,手握魔教兩大長老的傳承,還沒有弟子,若她身死,對于魔門會是何等大的打擊?于是正道前赴後繼得前去圍攻,不巧,卻都作靶子幫她證了劍。
于是便知曉,她入這江湖,便就是為證劍而來。越是摸着那“道”的邊緣,壽命便越發長,那許多年,她參劍修劍悟劍,已經極久不理會世事,所以她的出現,才讓那些故人都大為吃驚。可她已經站在頂峰,她無法突破那看似淺顯卻巨大的洪壑,所以她必須入這江湖,證她的劍。
沖突越激烈,仇恨越深重。甚至到了,整個正道都恨不得先殺之而後快的地步。
東方與陸離的這場相遇,便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作者有話要說:3.2
看了西游降魔篇,對電影沒什麽太大感觸,就是某些地方挺懷舊的,這首一生所愛聽了好幾天,太經典了,于是連續兩天的标題跟提要都是這首歌……OTZ,忽略一直在抽風的标題吧……
因為本文側重的是正道,邪道那邊只是做個布景板,所以晏情這些一直只聽聞卻不得見……六界之門,正邪都參與的,所以她的劇情還是有的,表急……至于煙岚的身份,大概瞞不了多久了……
PS:嗷!乃們太不懂事了!!有存稿不更所以我才告訴乃們這是壞消息了!!
(ノ`Д′ )ノへ┻┻
還指望着多賺幾個作收,小G童鞋一顆手榴彈砸下來,不更也得更了——告訴乃們!只有這一回!我得多存幾天……砸火箭炮都沒用!!想更新至少也幫我漲幾個作收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