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刑部跟着這些人的口供查出來, 這個戲班子借着四處唱戲的名義,其實是專門到各個地方進行人口買賣。
被拐賣的人口大多都是柔弱的男子,或者是未滿周歲的女嬰。
未滿周歲的女嬰待遇要好上一些, 她們基本上都是被賣給那些生不出孩子,或者生不出女兒的人家當孩子。
而男子的遭遇就要波折凄慘得多。
男子絕大多數就被拐到山窩裏或者邊遠地區給別人當夫郎。
若是沒有成年的, 就當童養夫, 養上幾年再當夫郎, 不過這幾年的時間,男孩子們也沒有閑着,什麽髒活累活都得幹。
能在這些地方買夫郎的女子, 基本上都是身患什麽隐疾又或是窮得響叮當的女子。
這些女子連正兒八經的夫郎都娶不到,好不容易籌錢買了一個,絕大部分都會死勁用,直到榨幹這些男子的價值。
這些男子活得如豬如狗一般,每日要做大量的農活,成年的還要被迫一個孩子接一個孩子的生。
若是遇到那種一家都是光棍的,舉家之力才買了一個男子的家庭。
男子在這樣子的人家,會遭受怎麽樣的待遇可想而知。
這次刑部審查了這批人販子,收獲不小。
根據這些人販子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 接連破獲了很多涉及拐賣的組織,解救了很多無辜被拐賣的人, 讓他們得以和家人團聚,引得鳳曦國上下一片叫好。
當然, 除此之外, 還得到一個意外消息。
別看這次被抓的土匪在皇家護衛面前基本上沒有反抗的餘地,但是以土匪的角度來說,這批土匪的攻擊力不弱, 訓練分工有素。
只是剛好踢到蔣明曦這塊鐵板,遇到皇家最為精銳的護衛,才被一網打盡。
這批土匪原本是邊境上的土匪,剛好在外族和鳳曦國之間三不管地帶安家。
世道好,行情好的時候,她們就客串一把商人,在部落和鳳曦國之間進貨買賣,又或者做一些保镖護衛的工作。
世道不好的時候,就做一些殺人劫財的勾當,偶爾客串一下拐賣人口,這次遇到蔣明曦就是這麽個情況。
當然,她們也不是一直都平安無事。
若是遇到官府剿匪,她們就往深山裏面一躲,藏他三五個月,等風頭過了再出來。
又或在往部落方向逃跑,左右官府顧忌邊境問題,不會深入追繳,所以一直以來這幫山匪就靠着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得以生存。
可是如今是太平盛世,為什麽這幫山匪卻提前做起了殺人越貨的買賣?
經過審訊才知道原來邊境部落出現一種奇怪的瘟疫,隐藏時間有一、兩個月,再這段時間以內,這些患者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無礙。
可是一旦爆發基本上無藥可醫。
只是這瘟疫開始沒有多久,邊境各個部落死命隐瞞這個消息,所以鳳曦國一直都不知道。
以綁匪們的口供推測這種瘟疫正悄無聲息的在邊境蔓延,甚至很有可能已經蔓延到鳳曦國境內。
這幫綁匪正是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擔心繼續住在邊境的自己,也一個不小心感染上了瘟疫,所以才會想往鳳曦國內遷移。
刑部得到這個消息以後大驚,連忙向上報。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時,才剛剛忙完這一切的蔣明曦兩人,正漫步在街道上。
已經深夜了,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清清冷冷的月色灑在柳玉忱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就是剛剛從月宮下來的谪仙,整個人都披了一層朦胧之感,美好得不真實。
不過柳玉忱對此渾然不覺,從刑部出來以後他就眉頭緊鎖,極為專注的擦拭着手上的玉簪。
而他這個行為已經做了好一陣了,仿佛是和這個簪子鬧上了脾氣,一人一簪僵持不下起來。
蔣明曦把人兒摟入懷中,握住他不停擦拭的手,柔聲道:
“別擦了,已經很幹淨了。”
柳玉忱順着力道靠在明曦的懷中,一向堅強的他此時眼中浮現出落寞和迷茫,半響後,突然悶聲道:
“明曦,我是不是不吉?”
蔣明曦她原本想着是兩人人來一場特別的約會,以後有了孩子以後,還能在孩子面前顯擺一下。
只是她也沒有預料幕後指使居然是張正鳴,這厮居然想當着衆人的面對玉忱出手,逼的自己也不得不提前出手。
最後一場特別的約會成了大亂鬥,那樣子的場面,想來玉忱被吓到了吧……
蔣明曦一邊輕拍着心上人的背脊以示安慰,一邊想着該怎麽安慰。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玉忱會突然問出這種話,聽到這樣子的話心裏一緊,就連手上也不由自主的緊了一些。
不過蔣明曦的話語仍舊溫柔得不可思議:
“玉忱,怎麽會突然這麽說?”
每次都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麽事情,明曦都是這麽的溫柔,溫柔得柳玉忱想要落淚。
柳玉忱不想讓明曦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微微埋起頭落寞的說道:
“張正鳴好歹也是官宦之女,就算是常年花天酒地,名聲差了一些,但是也算有大好前程。可是她卻為了得到我,反誤了卿卿性命。
若是…若是她從未遇到我…說不定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柳玉忱緊緊的靠在明曦的身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從她的身上汲取溫度,才能有勇氣把将要說的話說下去。
柳玉忱帶着內疚自責繼續說道:
“還有明曦,自從你遇見我,就一直在給我收拾爛攤子,便是連今日也是一樣。明明張正鳴就是我招來的,這些危機也統統是我招來的,卻累的你在前面拼殺,若是你因此有一丁點意外……”
蔣明曦脫口問道:“若是我有意外,你會如何?”
一滴淚從柳玉忱的眼角滑落,明明之前都還好好的,可是一想到明曦有什麽意外,他便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就連靈魂都跟着顫抖起來。
柳玉忱擡起頭,那雙美麗的杏眼道盡了凄楚和早就溢出來的深情。
明明是世間最為柔弱的男子,但是卻一字一铿锵的說道:
“為君複仇,以身殉君。”
蔣明曦開懷大笑,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蔣明曦這輩子圍着她的男人從來就沒有少過,但是那些人多半都是因為她的身份,偶有是因為她這個人的,卻也不見得多純粹。
這樣的充滿欲望和心機的眼眸看多了,別人想什麽,有時候看上一眼便清清楚楚了。
只是柳玉忱不同,明明看起來那麽柔弱,但是骨子裏卻有着這些人沒有的決絕和深情。
她蔣明曦何其有幸,有一日會有一個這麽好的男孩子告訴她,願意為她報仇,願意和她同死。
此時的蔣明曦,才真像個掉入蜜罐子裏的傻子。
她重重的吻上玉忱的額頭,雙眼猶如看到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缱绻情深的說道:
“我原本想着今日是一場再失敗不過的約會,原來甜的都在後面。
玉忱才不是不吉之人,玉忱是大吉之人才對。
今日若不是你,我們未必會知道這些綁架事件,那些男子一旦被運送出皇城,有極大的可能将永遠和家人分離。這群團夥不落網,以後将會有更多的無辜之人受害。
你對他們而言,說句重生之恩,再造之福也不為過。搞不好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給你立長生牌位了。”
柳玉忱輕拍了一下明曦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才不要什麽長生牌位!”
柳玉忱原本落寞的深情,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
蔣明曦輕撫着玉忱的頭發繼續說道:
“至于張正鳴,別說是她之前已經向柳家提出退婚,如今再說什麽喜歡實在是虛僞至極,這些話不過是為了她滿足私欲的遮羞布罷了,我更本不信她對你有半分真情。
即便有,這世間那麽多愛而不得的人,大家就算是再傷情,也是老實本分的生活,就她張正鳴另辟蹊徑,偏要做犯法的勾當,人口買賣,□□。
更別說他為了錢財意圖殺死未婚夫,真是無情無義,人品低劣,謀害太女,于道德不容,于法理更難容。
她今日結局乃是咎由自取,死有餘辜!和你并無半分關系!”
“至于我……”蔣明曦說到自己臉上不由露出幸福的笑容和一絲不好意思,只是這分不好意思瞬間就化作驕傲和自豪:
“今日約會我很歡喜,能和玉忱在一起,我亦很歡喜,回憶你我相交種種,從無有半分懊惱後悔,全是心意相通,歡喜甜蜜。
我不會讓自己有事,也絕不會讓你有事,我們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看四時美景,品嘗人間風味。可好?”
柳玉忱的腦海裏不由的跟着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他不由自主的說道:
“那我們到時候可不可以去看雪,我長這麽大從未看過大雪,聽說大雪紛飛,整個人世界都會變得不染纖塵起來。”
蔣明曦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好啊,我們圍在壁爐旁邊,一邊喝着溫好的酒水一邊聊天,突然間察覺到外面有一些聲響,打開窗戶是漫天的大雪。
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帶着美酒佳肴去旁邊的溫泉,一邊泡溫泉,一邊賞雪。也算一樁人間樂事。”
兩人漫談這未來的美好的生活。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會因為一下子的劇烈刺激而陷入牛角尖,整個人也會變得敏感脆弱起來。
而且更為…更為在意心中最為重要的人對自己的看法。
有時候甚至覺得…就算全世界都謾罵自己,可只要某時某刻有那麽個人…一如既往的不怪自己,相信着自己,便覺得什麽都夠了。
這也是為什麽人世間情愛難求,知己更難求的原因。
就在這時,柳玉忱注意到明曦手上的紅痕,他擔憂的擡起明曦的手。
蔣明曦笑道:“沒有事情的,可能是剛剛打架的時候有些用力,睡一覺就……”
柳玉忱私下觀察,發現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藥鋪自然也是。
他埋下頭來,輕輕的吹着明曦的手背,吹了一下又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幼稚,紅着臉解釋道:
“小時候受傷,阿爹總是這麽對着我呼呼,他說呼呼,痛痛就會飛。”
蔣明曦輕點了一下玉忱的鼻尖說道:“很靈驗,手一點都不痛了。”
柳玉忱臉上微紅,他狀似随意的從小包包裏面抽出一條錦帕,細心的包紮在明曦受傷的手上。
那錦帕上繡着一對靈動可愛的小白兔,兩只小兔子就像他們一樣,離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