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德學院後山的花早就已經凋落成泥, 除了一兩顆還郁郁蔥蔥的松柏以外,其他的樹木的葉子也都全部發黃,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全部掉落成禿禿的枝桠。
不過春去秋來, 一年複一年,等到來年的春暖花開時, 又會是一個山花浪漫時。
就猶如此時天邊挂着的彩虹一樣, 暴雨雖然磅礴, 但是雨過終歸是要天晴的。
此時後山出現一個年輕的男子,豔如桃李,他爬上後山後, 看到涼亭裏的靜雅的男子笑道:
“明天還有最後一科預測,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柳玉忱溫和的說道:“若是其他考試還能多看看書,可是體能考試,還是多休息一下吧。”
林景峰想了想,點頭道:“也對,不過這裏風大,呆久了你不怕生病。”
柳玉忱遲疑了片刻後說道:“這裏安靜些,再呆一會我就回去。”
林景峰爽朗的笑道:“哈哈哈,你是怕小郡主對着你哭吧?”
柳玉忱聽到小郡主三個字, 身體不由停滞了一下,略微尴尬的咳嗽了幾聲問道:“我這裏有溫好的酒, 要喝一些嗎?”
林景峰雙眼一亮,說道:“當然要, 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會享受, 出來躲個人都把酒給準備好了。”
柳玉忱也沒有反駁,而是貼心的為林景峰倒滿一杯酒。
酒液清澈,酒香醇厚。
林景接過就被一飲而盡, 不由自主的誇道:“居然是上等的暖禮,果然是好酒!”
說完了以後又連着喝了幾杯,那享受的模樣,活脫脫的一個小酒鬼。
說來好玩,男德學院的學子裏面,除了個別的對酒天生過敏的以外,基本上都會品酒。
但是要說對酒真正熱愛的當屬林景峰,而他最愛的就是暖禮酒。
此酒剛剛入口溫潤清甜,但是酒入喉嚨時卻有股火辣辣的燒勁,喜歡此酒的多為女子。
柳玉忱碰到喜歡此酒的男子,迄今為止也只有林景峰一人。
此酒雖然好喝,但是因為釀制工藝和時節的問題,精品難得。
林景峰幾杯酒下肚,也琢磨出味道來,有些詫異的問道:“玉忱是專門來此等我的?”
柳玉忱微笑道:“我也只是碰碰運氣,總覺得你今日在屋舍看不到我,應該會出來找我。”
說道此處還學着林景峰的今日放榜時的神情說道:“看來柳某今日運氣不錯。”
林景峰看他這般模樣不由好笑,不過手上的速度可是一點沒有慢,又喝了一杯暖禮。
“找我何事?”
柳玉忱遲疑了片刻以後問道:“玉忱只是好奇,景峰為何對我…處處維護?
若是之前的維護說一句同窗之誼還說的通,可是後面居然為了自己對上了小郡主,讓柳玉忱對此不得不疑惑。”
林景峰可不是常小甜,他是從小就受到官場熏染的世家公子。
貿然對上小郡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他應該極為清楚,光是看看劉維的反應就可以做一個參考了,可是林景峰還是做了,這也是柳玉忱想要問清楚的原因。
林景峰笑着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在男德學院第一次見面?”
柳玉忱回憶片刻以後,點點頭:“那次我們還因為住處聊了兩句。”
“玉忱說笑了,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聊兩句,我們可以算是起了争執。
當初我不知道是鳳君指定你住在淩雲閣,本來先開始挑事的就是我,若是你想要坑我,那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柳玉忱說道:“你我之間乃是同窗,不過是住所這點小事罷了,何至于鬧得那般嚴重?”
林景峰好笑的搖了搖頭道:“也不知道說你傻還是說你善良,那個時候小郡主沒有出現,我們兩個就是男德學院風頭最勁的學子,若是我被整下去了,你将會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還是我先針對你的。
将心比心,若是其他人站在你的角度,十個人裏面九個半都會出手的。
雖然我老娘平日裏為人處事滑不溜丢的,但是我老林家家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當日敬我一尺,日後我自然要對你回護一二。”
柳玉忱沒有想到不過是因為當初的一念向善,居然結出了這麽好的果實。
當下鄭重的行了一個禮道:“那就多謝林兄的回護之情,若是今後有用得到玉忱的地方,也千萬不要客氣。”
林景峰豪邁的說道:“好說好說!”
那豪邁的模樣,即有世家公子的貴氣,又有俠客的義氣。
說來有趣,禮部尚書柳尚書和工部尚書林尚書,雖然同是二品尚書,同樣是幾代為官,但是兩人風格大相徑庭。
柳家是清貴書香之家,待人溫和有禮,外圓內方,偶爾身上還帶着書生獨有的迂腐勁頭。
林家的家風就是典型的官宦之家老狐貍作風,在官場上面見風使舵,左右逢源。
可是林家卻生了林景峰這麽異常豪氣的男子,但是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這可不是什麽意外,反而算是一樁皇城傳奇。
林尚書是當年是欽科狀元,少年考取狀元,正是少年意氣風發,春風得意的時候。
認真說起來,當年也算是這皇城排的上號的風流人物。
可惜運氣不太好,當年去花樓街喝花酒的時候遇到當時還是皇太女的曦皇。
傳聞兩人為了争奪花魁的入幕之賓,又是鬥詩又是鬥酒的,結果我們狀元爺可真是實打實的才高八鬥,硬是把曦皇給贏了。
在總目睽睽之下,當着曦皇的面抱得美人歸。
據說…是據說哈。
曦皇那是心胸寬廣,絕對不會生氣的。
然後呢…然後……林尚書堂堂一個狀元爺,說白了就是一個手無搏擊之力的書生,剛剛上任就被指派到邊境剿匪。
美其名曰:基層鍛煉。
俗話說得好,術業有專攻。
講真,林尚書就算再聰明伶俐,到底只是個書生,又不是帶兵打仗的将軍。
再加上山匪向來狡猾,這狀元爺雖說帶兵剿匪沒有什麽風險,但是要成功還不是到要剿到猴年馬月。
周圍的人都不太看好林尚書這次的‘鍛煉’,這那裏是‘鍛煉’,擺明了就是去送菜。
不過林尚書不愧是能夠當尚書的女人,能泡曦皇泡不了的男人。
活脫脫的牛人一個。
林尚書武的不行那就來文的。
林尚書硬是把小白臉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直接就把三山五岳的土匪頭頭,十三路綠林好女的總瓢把子陳公子給拐回了營中。
據說…是據說哈,那是一天一夜紅燭不斷,營帳裏面的聲音也沒斷過。
然後……就勸降成功了。
總之從那之後綠林總瓢把子變成了林夫郎。
剿匪變成了招安,林尚書自然超額完成了‘基層鍛煉’,官升一級,回京述職。
當然,你以為事情這就完了?
精彩的還在後面。
林尚書那個時候聰明歸聰明,但是遠沒有現在這樣老奸巨猾。
林尚書沒有許諾什麽你等我,我一定會來接你雲雲的承諾,而是直接把林夫郎帶回了皇城。
所以說小林尚書還是天真了些。
她覺得自己好歹是世代官宦人家,把總瓢把子娶回家做個小,事情就解決了。
可是人家總瓢把子能給你林尚書當小?
呵呵,光是看着林尚書被打成豬頭一樣的臉,整個皇城都知道答案了。
想要娶正夫…被打成豬頭……
想要納小…被打成豬頭……
想要和離…被打成豬頭……
試圖以理服人…被打成豬頭……
據說…是據說哈
當初林尚書當初被林家夫郎追得滿街跑,直接跑到衙門報官,狀告自己家裏的公老虎實在是太過兇狠,毆打官員。
結果這件事情傳到了曦皇的耳裏,那個時候曦皇已經登基,直接下了一道聖旨,說林家夫郎賢良淑德,賜二品夫郎。
曦皇聖旨都下了,和離是絕對不可能和離的。
納妾什麽的,別說林尚書沒有本事,就算林尚書有這個本事,別人家一聽林家那麽兇的當家主夫,根本不會有好人家的郎君嫁進尚書府。
時間久了,不知道怎麽傳的就傳成了林尚書愛夫如命,為了夫君終生不娶他人。
終身不娶确實是真的,愛夫如命嘛……那就見仁見智了。
最後傳着傳着居然就成為了皇城中的一樁美談。
所以林景峰為人處事總有着一股子豪氣,想來和他阿爹有着極大的關系。
林景峰舉杯說道:“雖然這次考試只是預測,不過我先祝你旗開得勝。”
柳玉忱也跟着喝了一杯酒:“謝謝。”
“我原本還不确定你能贏小郡主,沒想到你藏得這麽深,居然連超兩科,看來之後正兒八經的期末考試你是穩奪魁首之位了。”
柳玉忱搖了搖頭道:“其實我和小郡主的成績在伯仲之間,只是小郡主後面都在府邸裏面學習,對考試不如我了解罷了。”
林景峰有些詫異的問道:“哦,怎麽說?”
柳玉忱沉吟了片刻以後說道:“不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琴棋書畫,我曾經找過小郡主歷年來的作品或是聽過看過他作品的人打聽,确實和我在伯仲之間。”
“等等,小郡主來男德學院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你都和我們在一起,那裏來的時間去找這些?”
柳玉忱虛咳了一聲,并沒有回答。
林景峰搖頭晃腦的說道:“啧啧啧,你居然一開始就把小郡主的情況打聽清楚了,果然會咬人的狗都不會叫。”
柳玉忱有些無奈道:“景峰!”
“好好好,我不說。可是你們既然在伯仲之間,為什麽你會連勝兩科?”
柳玉忱給自己倒一杯酒,一飲而盡後,白皙的臉上泛出微紅,但是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負責這次考題的是鳳君,我知道他老人家雖然言辭比較風趣和善,但是在遇到正事上面見解反而犀利獨到,喜歡一針見血、毫不拖泥帶水的解決問題方式。”
林景峰連忙說道:“等等等等!要說你是了解曦皇我還能說你是從柳尚書那裏知道的,但是鳳君可是在後宮,這些喜好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別給我說太女這麽向你介紹自己老子的!”
柳玉忱微惱道:“別亂說太女!早年鳳君也是世家公子,也會去商鋪購買東西,也是需要請老師的。我柳家世代書香,想要從當年鳳君請的老師那裏旁敲側擊總是會知道一些的。
至于其他喜好,用點心想要了解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林景峰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呵呵,真的一點也不難。”
這件事最難的是兩點,一個就是要保證這個旁敲側擊不被鳳君知道。
顯然,在這方面柳玉忱是成功的,不然這次的考試結果就不會是這樣了。
另外一個就是提前收集資料,不管是鳳君的喜好還是小郡主的各科成績都需要提前了解,才能找到攻克的方法。
顯然這些都不是幾天就能完成的,。
柳玉忱繼續說道:“因為這次的比賽是魁首比拼,但是我們知道的時候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我一開始就放棄複習你和小郡主擅長的科目。
主要把精力放在複習自己能夠穩得魁首的科目,至于那些只有五層把握的科目,我就盡量往鳳君喜好作答。
說來說去,不過是取巧罷了。若是我不知道這些消息的話,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林景峰連忙搖手道:“別別別,別謙虛了,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若是再謙虛我慎得慌,如此看來小郡主輸的不虧。反正你都說了那麽多不如你給我交個底,免得我猜來猜去心癢癢,你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準備這些資料的?”
柳玉忱又喝了一杯酒以後說道:“小郡主的資料是接到進入男德學院的通知以後開始打聽的。至于鳳君…是一個月以前。”
“一個月以前?”林景峰回憶了片刻後驚詫道:“就是你才和太女在一起的時候?!”
柳玉忱臉上一下子染上大多的紅霞,在林景峰猶如熊熊烈火的八卦目光注視下,輕輕的點點頭:
“嗯。”
“啧啧啧,世人都說我們柳公子不染纖塵,清貴淡雅,如今看來剛剛和太女在一起,就開始打聽未來公公的信息,當真是接地氣得很。”
柳玉忱看他如此說也不惱,反而好笑的解釋道:
“都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誰又會比誰高貴呢?我既然決定和太女在一起,自然想要一路順遂,為此多做一些準備也無可厚非吧?”
“這倒也是。”林景峰向前一步,盯着柳玉忱問道:
“玉忱阿玉忱,你這麽做确實無可厚非,可是你今日說這些,是否太過推心置腹,特別是最後的考試可還沒有結束。”
柳玉忱臉上浮現出一個淡笑:“剩下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才是最後的考試,若是林兄揚長避短,未必沒有機會。”
林景峰的雙眼微微眯起,他看到柳玉忱的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清楚眼眸,可是清澈的水從來都不代表水淺,只不過世人常常把兩者搞混淆罷了。
林景峰臉上神情數變,最後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玉忱兄,你這七竅玲珑心的弟弟我委實猜不到,反正你都給弟弟說了這麽多了,想要弟弟做什麽不如直說吧?”
柳玉忱直言不諱道:“若是可以,我希望林兄奪得魁首。”
林景峰吃驚的問道:“為什麽?!”
柳玉忱看着天邊的彩虹,剛剛還是色彩缤紛,可是時間的流逝,要不了多久便會消散無形。
人生在世,或許前一刻還是花團錦簇,瞬間就會變成凋零落魄。
柳玉忱認真說道:“這次我能夠贏小郡主,不過是因為策略得宜,再加上一些運氣。
小郡主周圍能人無數,這樣子的策略第一次管用,第二次未必有用,若是林兄也去争奪魁首,最少…能夠削弱小郡主奪魁的可能性。”
林景峰似笑非笑的說道:“可是這樣也削弱你奪魁的可能性了?”
柳玉忱看着已經消散的彩虹說略微嘆息了一聲道:“玉忱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時風光。鳳君的許諾聽起來風光無限,但是風頭太勁,非我所願。只是小郡主的情況我琢磨不定,才會希望林兄幫我分擔一二。”
林景峰毫無儀态的直接靠在涼亭柱子上吐槽道:“我之前還擔心你被欺負,現在看來完全是我想多了,話說小郡主不就是一直在和你争奪太女,争奪魁首嗎?有什麽好琢磨不定的?”
柳玉忱低喃道:“小郡主和我應該沒有沖突。”
柳玉忱說完以後正色的問道:“林兄真的覺得小郡主是在和我争奪太女嗎?”
林景峰理所當然的說道:“不和你争奪太女,他幹嘛一直針對你?他那個争奪魁首的勁頭不像是假裝的。”
林景峰似乎回過味來,皺眉道:“不對,是因為小郡主之前和太女的關系,所以我們先入為主小郡主是為了太女争奪魁首,可是他本人雖然對魁首之位表現出勢在必得,但是對太女似乎并沒有說出什麽具體的話語。”
林景峰之前沒有往這邊想并不是他不聰慧,一方面來說林景峰之前奪得魁首的機會又不大,自然不會專門去琢磨這件事。
另一方那畢竟是別人的八卦,他一個在旁邊吃瓜的,很難會去專門分析裏面的事情。
柳玉忱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小郡主再怎麽被寵大的,可是有些事情他不懂,難道怡親王也不懂嗎?你扪心自問,小郡主這幾天的行為像是能做太女妃的樣子嗎?”
林景峰若有所思的說道:“你不說我還沒注意,那家未來的太女妃會公然拿太女的感情做賭注?!”
“嗯,以小郡主的身份地位,他當太女妃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他有什麽理由把一個十拿九穩的事情再拿出來和我賭?賭注兩邊的籌碼根本就不對等,沒有人會做這樣子虧本的生意。”
林景峰驚聲道:“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做成這筆生意!”林景峰左右看了看,再次确定沒有人以後悄聲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小郡主根本不想嫁太女?可是我看他輸了的時候哭得情真意切的。”
柳玉忱沉默片刻後說道:“你不要把奪得魁首和嫁太女兩件事情混淆了,當初小郡主提議的是誰輸了就放棄太女,并不是贏的嫁給太女。
小郡主提出賭約看似一場意氣之争但是作為賭約的倡導者,某種角度來說從他提出賭約的時候就相當于放棄太女妃這個位置了,而我更像……是一個讓他能夠名正言順放棄太女妃之位的道具,畢竟賭博這種事情一人開不了局。
但是小郡主應該是真心實意想要得到魁首之位的,畢竟他若是豁得出去,做一兩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讓自己落選太女妃的位置,也不算是一件太難的事情,沒必要這個節骨眼來男德學院争奪魁首。”
林景峰這下反應過來了,他有些生氣的說道:
“他自己不想當太女妃可是你想呀,他這樣還拉着你賭,這不是坑你嗎?”
柳玉忱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林景峰好奇的問道:“那你說小郡主想要許什麽願望?”
柳玉忱搖搖頭道:“小郡主做事出人意表,我也拿不準,不然也不會叫林兄也去争奪魁首了。”
林景峰笑道:“哈哈哈,你是怕小郡主亂拳打死老師傅,若是得到魁首許願再搞點什麽幺蛾子出來?”
柳玉忱笑而不語,但是他的表情明顯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林景峰拍了拍柳玉忱的肩膀豪爽的說道:“有了玉忱兄的這些消息,魁首的位置我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只是我若真的得了玉忱兄可不要惱我!”
柳玉忱有些羞澀的說道:“只要林兄的許願和太女無關,玉忱祝林兄拔得頭籌。”
“放心放心!我林景峰喝了你的酒就絕不和你搶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