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忱看着小郡主氣鼓鼓的背影越走越遠。
他知道經過此事以後, 短期以內小郡主不會再來找自己麻煩。
看小郡主今天的反應,想來明曦之前已經告誡過他了,不然以小郡主的性格必然是能有多張揚就多張揚。
兩人在院子裏相處那麽久, 他不會特意選一個旁邊沒有人的時候。
當人,應該也有剛巧遇到自己, 本來心裏忿忿不平, 所以才會直接來自己這裏挑事。
這樣看來只要自己和他的沖突不要太大, 原本就理虧的小郡主是不會把事情挑到明面上來的。
想到此處,柳玉忱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失落……
慶幸…之後不用擔心明曦會娶小郡主,失落的是……或許自己真如小郡主所言是個替代品。
柳玉忱并沒有之前在小郡主面前表現出來的那般風輕雲淡。
他知道小郡主不會成為他競争對手以後, 心中才剛剛舒了一口氣之後,可是一想到‘替身’二字,心裏就是密密麻麻的酸楚鈍痛。
柳玉忱不由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他真的是被明曦寵壞了。
明明之前只要能夠長久的在明曦身邊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如今驟然知道自己是替身的事情,卻無法控制自己悶痛的心情。
‘或許是小郡主為了氣自己故意說的?’
‘可是看小郡主剛剛的模樣,不像是憑空捏造的。’
柳玉忱感覺到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一時間竟然無法分辨事情的真僞。
華亭帶着歡快的腳步,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
可是看到柳玉忱的模樣,不由的放慢了腳步聲, 就連臉上的笑容都變淡了不少,他試探的喊道:
“主子?主子?”
柳玉忱慢慢的回過神來問道:“怎麽了?”
華亭看到自己主子從似悲似喜的狀态恢複過來, 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改為商量的語氣問道:
“主子, 外面天氣涼,要不我們回屋坐?不然弄感冒就不好了。”
柳玉忱淡淡的說道:“我那裏有這般脆弱?”
話是這麽說,不過他的腦海裏面一下子就浮現出明曦在他身邊時所說的話語:
‘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有什麽事不要放在心裏, 記得給我說。’
‘我們要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想到種種回憶,柳玉忱的嘴角露出一個極為清淺的笑容,靈動得不可思議。
現在明明已經是深秋了,可是看到這個笑容就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産生一種錯覺…
春天來了
華亭被這個笑容恍花了眼,不過他到底知道自己的職責是照顧好自己的主子。
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他原本以為要勸上很久,腦子裏更是不停的組織要怎麽說話,就看見主子只見控制住輪椅,往屋子裏面行駛過去了。
華亭本能的想要幫忙,可是看着那輪椅在主子的手上就能輕松靈巧的駕馭,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幫助。
感慨之間,也悻悻的收回了手。
但是嘴裏還是不由自主的發出驚嘆之聲:“這玩意真是方便呀,要是我能有這個手藝豈不是吃喝不愁?”
柳玉忱好笑道:“你真是鑽到錢眼裏了,別人不知道的聽見了還以為我柳家短你吃穿了。”
華亭嘿嘿的笑道:“這那能呀,我不過是覺得這麽手藝很厲害罷了。”
說道此處,華亭想到了自己的來意,試探的問道:
“主子,這馬上就要放假了,太女會來嗎?”
柳玉忱聽到此話,臉上的笑容被失落所替代,沉吟了片刻後終究說道:
“……我也不知道”
華亭疑惑道:“太女做事情一向有交代的,這種事情少說都要提前幾天就叫人通知的。會不會太女叫人通知了,主子你不知道?”
其實這也是柳玉忱疑惑擔憂的地方,這兩天來明曦都沒有找他,更沒有叫人通知他什麽。
‘明曦會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動作嗎?’
‘若是知道她會如何想自己?’
‘自己是不是應該做些什麽補救一下?’
‘可…若是自己想多了,就像這次小郡主的事情一樣是個烏龍,自己再去做什麽會不會弄巧成拙?’
柳玉忱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進退有度的人,可是每每遇到和明曦有關的事情就會變得進退失據……
柳玉忱眼裏有些黯然,他的指尖微微卷縮起來,但是臉上的神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面對華亭的問話他還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說道:
“你知道的,太女一向事物繁忙,這種小事會忘記也很正常。”
清清淡淡的話語,風一吹過來就散了。
只是不知道他這話是解釋給華亭聽的,還是解釋給自己聽的。
華亭到底是柳府精心教導的侍從,就算平時性子有些跳脫,但是該有的敏銳感還是有的。
他半蹲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主子和太女可是吵架了?”
柳玉忱有些難堪的別過臉,有些惱怒道:
“你別亂猜,我和太女很好。”
只是說道很好二字的時候聲音比平日裏重得多,似乎只要他堅持這麽說以後,一切就都會如他所說的那般。
華亭眼裏的擔憂一閃而過,瞬間就被他收拾得很好。
他又恢複成以往活潑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的東西比較多,收拾要一些時間,出發的時間要比原定計劃晚上兩個時辰,主子你看行嗎?”
柳玉忱的神情微動,他知道晚上兩個時辰已經是回府的極限了,若是再晚些時辰走到半路上天就黑了,晚上夜路不好走。
他點了點頭道:“好。”片刻後又說道:“華亭,謝謝你。”
華亭笑了笑給柳玉忱蓋上了一張薄毯:“主子就別和我客氣了,你現在腿腳不方便腿,所以就算進屋還是要蓋點東西,免得受涼。”
“嗯”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動靜,柳玉忱雙眼瞬間就亮了起來,連忙向門外看去,見到的卻是常小甜,身後還跟着有些富态的常氏。
柳玉忱眼眸中的光慢慢消散,不過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他極為有禮貌的問道:
“小甜和叔叔來了?”
常小甜歡歡樂樂的跑過來說道:“玉忱哥哥,我就要回家了,這是我阿爹做的吃食,味道可好了,你也嘗嘗。”
常小甜拿來的是一大鍋焗鹽雞,雖然品相稱不上有多好,但是老遠就聞到一股鮮香味,味道一定很不錯。
柳玉忱摸了摸常小甜的頭說道:“謝謝小甜了,我很喜歡。”
常小甜聽到玉忱哥哥這麽誇自己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他連忙又從侍從手上拿出來不少吃的遞給華亭後說道:
“這些這些我都吃過,味道都很好的,我特意留給玉忱哥哥的。”說完還特別傲嬌的補充了一句:“我連劉維哥哥都沒給!”
柳玉忱看着他這無憂無慮的模樣,不由的笑問道:
“我們小甜這麽好啊?可是怎麽能一點都不給劉維哥哥呢?”
這話似乎問到了小少年什麽生氣的地方,只見小少年氣鼓鼓的說道:
“不關我的事,都是劉維哥哥不好,我說拿東西給你吃,他還幫我一到找,結果我說現在來找你,他就不來了!”
柳玉忱聽到此處心中了然。
這淩雲閣五個人,除開早早就回家的林景峰和被氣跑了的小郡主,也就只有劉維和常小甜了。
估計剛剛自己和小郡主之間的樣子被劉維看見了,他怕招惹是非所以才沒有過來。
某種角度來說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可是若問柳玉忱是否一點都不建議,那當然也不太可能。
其實之前劉維給自己小郡主的信息,柳玉忱心裏感激,也把劉維當做朋友。
只是如今看來還是要拿捏好各種朋友之間的分類。
柳玉忱看着眼前帶着三分懵懂七分義氣的小甜,在男德學院這段時間對自己多有維護,心中溫暖。
他柔和的聲音帶着寵溺問道:“傻瓜,都給了我,你吃什麽?”
常小甜拍了拍胸脯說道:“玉忱哥哥你放心,我家裏還有很多,不愁吃的。”
常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兒子,不由有些頭痛。
他看到柳玉忱熱情的說道:“柳公子你別見笑哈,這孩子雖然少根筋,但是勝在實誠。”
柳玉忱搖搖頭笑道:“小甜很好,他有着一顆赤子之心,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常氏不好意思的說道:“柳公子,我都聽說了,這孩子老是惹禍,還好你幫襯着,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也沒有什麽特別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就這雞做得還不錯,柳公子別嫌棄。”
柳玉忱端莊有禮的說道:“叔叔客氣了,這雞光是聞着味道就知道不俗,必定是難得的精品。”
說道此處,柳玉忱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一路走來,與其說是我幫襯還不如說是小甜維護我良多。叔叔放心,只要我們在學院一天,我一定會盡力維護小甜的。”
常氏聽到這話瞬間喜上眉梢。
他老來得子,對常小甜是極盡寵愛。
得知自家小孩能夠去男德學院這種地方,那可是高興得幾晚上都沒有睡着。
可是後面又是無盡的擔憂,深怕孩子不知道深淺,在裏面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惹出了什麽禍事。
到底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可是認真打聽過這位柳公子的來歷的,如今有柳玉忱的話,瞬間放心了不少,就連笑容也變得更為真誠。
幾人閑聊了兩句,常氏又陸續送了不少親手做的吃的,才帶着常小甜離開。
柳玉忱看着熱熱鬧鬧的常家,原本低落的情緒被沖淡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更為柔和親切。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柳玉忱笑道:“小甜,是不是還有什麽東西沒有拿?我……”
柳玉忱看到進來的人,說到一半的話就停了下來。
“明曦?”
身體早就先于大腦,本能的向對方的奔過去,完全忘記了那支受傷的腳。
因為重心不穩,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可是柳玉忱的心裏卻一丁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他總覺得有一個人……就是…就是不會讓自己摔倒的!
果不其然,片刻間他便落入一個溫暖熟悉得讓人落淚的懷抱。
蔣明曦其實這幾天以來一直有些糾結,雖然她活過的時間不算少,但是除開和明/慧那堪稱烏龍一般的關系。
她別說和別人談婚論嫁,就是談一場正兒八經戀愛的經驗都沒有。
說來好笑,她為數不多的戀愛觀摩還是跟着她那位母皇學習的。
光是腳趾頭想想,就知道參考價值不大了。
母皇那一套是談戀愛嗎?
那是争寵和翻牌子。
可是……可憐兮兮的蔣明曦根本就沒有跟好的學習對象……
能咋整?
來都來了,将就學吧。
那些後宮裏面的美人為了讨母皇的歡心可是各出奇招,別說是柳玉忱遇到小郡主這種直接被針對的情況。
便是遇到一丁點委屈都會想盡辦法的告訴母皇,以期望得到母皇的一點點憐愛,若是能夠借機打擊對手,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可是玉忱卻……什麽都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
別人受了委屈都會找心儀之人抱怨……那自己在他心中又算是什麽?
蔣明曦心中是又悶又疑惑,可是自己才給母皇說了要娶玉忱,這種事情別說是找其他人詢問了,就是一丁點都不能透露出去。
若是一不小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她和玉忱的婚事搞不好又要橫生波折。
蔣明曦就這樣反反複複的問自己,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察覺已經到了玉忱放假歸家的日子。
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她還是沒有想清楚,人已經往男德學院的方向趕了。
蔣明曦見到人的時候,還來不及說什麽,就看到有個小傻子不顧自己的腳傷奔了過來,眼看着中心不穩就要跌倒了。
蔣明曦心裏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跑過去接人。
直到碰觸到對反柔軟的身體,穩穩把人摟入懷中的時候,蔣明曦才察覺到自己居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蔣明曦看到懷中的人兒居然還露出幸福的模樣,瞬間哭笑不得的。
看來小兔兔膽子是越來越肥了。
蔣明曦板起個臉說道:“還笑?不知道自己腳上有傷嗎?怎麽就突然站起來了!”
柳玉忱這個時候才才察覺到自己的臉上居然挂滿了笑容,心中一驚,立馬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對…對不起,我只是看到明曦來了太高興,一時間忘記了。”
說完以後還特意補充道:“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
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再配上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就像是一只落了水的小奶汪。
特別是這只小奶汪身體還微微顫顫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別看人家這副模樣,骨子裏卻是個行動派,那雙軟乎乎,肉嘟嘟的小奶抓子已經牢牢的黏在了自己身上。
蔣明曦才微微動了動身子,居然發現小肉爪子居然抱得更緊了。
固執的小模樣,十分确切的诠釋了就算是把小肉爪子剁了,也絕不放手的決心。
蔣明曦無奈的說道:“放手。”
蔣明曦說完這話就有些後悔了,她看到小奶汪似乎想到了什麽,整個人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變得難過了起來。
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滞起來,蔣明曦感覺整個房間瞬間就烏雲蓋天了。
她看見柳玉忱抿了抿唇,慢慢的……慢慢的……松手……
只是這松手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半天才松開一點點。
蔣明曦又心痛又好笑,她輕輕彈了一下懷中人兒的腦門解釋道:“別亂想,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腳扭傷沒有。”
蔣明曦話音剛落,就發現環着自己腰的小肉爪子像是被高溫燙了一下,一下子就縮回去了。
自己懷中的人兒繼續變成了小結巴:
“好…好的。”
而且是一個像煮熟了的蝦子一般的小結巴,臉瞬間就紅得不可思議。
就連纖細優雅的天鵝頸也染上了霞紅,看上去就像最上層的白羽打上了一層胭脂,讓人忍不住像把它弄得更紅…更紅……
紅得像最耀眼的紅寶石,紅得滴血。
蔣明曦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她輕輕的吻上明曦耳垂下面優雅的長頸,感受到對方的脈搏的撞擊聲越來越大……感受到那越來越熱的溫度和纖細的脖子上染上了夢幻般的紅霞。
柳玉忱感覺一股電流瞬間流傳到自己的全身,他連腳趾頭都被麻得卷縮起來。
大腦更是直接變成一片混沌,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分不清楚自己是一汪春水還是在巨浪下的一片孤舟。
他只剩下本能的攀附着明曦。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最後落在柔軟的床上。
蔣明曦看到懷中的人兒失神的看着自己,手還環在自己的肩上。
她輕輕刮了一下玉忱的鼻頭,柔聲問道:“我看看你的腳?”
明曦的話讓柳玉忱恢複了一些清明,他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小肉爪子伸到明曦的面前。
蔣明曦微微愣了一下,不由低笑出聲,再次說道:
“忱兒,我是說你的腳…不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