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後院一片燈火通明。不時傳來壓抑的哭聲。
想着昨日還嬌憨的說着要去還願的小兒媳,沈老夫人止不住的心痛。顧明珠是她堂侄女,從小看着長大,心中喜她嬌俏可人,端莊知禮,乃至及荓,就聘與自家三子。不是長媳,不用掌家理事。上有她這個姑姑做婆母,下有與小兒青梅竹馬的情誼,只要不做死怎麽看都是一世安穩的好姻緣。誰曾想那個孽障竟然……只是可憐了她的珠珠兒,年将三十才懷有身孕,還願的路上又遇到這種禍事,那些天殺的匪類,怎生偏被她的珠珠兒碰到了呢。
沈老夫人伸出顫巍巍的手,摸着那依然冷卻的身體,看着她滿是傷痕的容顏,心口一陣陣發酸,內心閃過小兒媳的可人的模樣,竟是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
眼看着沈老夫人痛極暈了過去,冠軍侯宋承晏依舊低沉着臉。強烈的暴虐之氣使的周邊的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邊上的大夫人張氏顧不得男女大防,一邊催着管家請太醫,一邊着人去尋家裏的老爺們。還要張羅三夫人的後事,到現在沈家也沒敢給顧明珠清洗幹淨換上衣服,就怕到時候見了安樂侯府和顧遠不好交代,可是現在這個樣子卻也是對三夫人的不尊重,想着平日裏嬌憨的弟媳婦,大夫人柳氏也覺得心疼不已。
奈何天不佑紅顏,可惜了顧氏明珠而已。
想着目前府裏的大老爺公差在外,二老爺在外任,正主三老爺沈從容卻也不知道在哪個溫柔鄉裏留連,大夫人就覺得腦仁兒疼。
正慌亂間,大門外傳來哭聲,想是三夫人娘家得到音信,趕過來了。想着不着調的小叔子,大夫人心裏暗罵,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顧家來人。
顧氏的母親莊氏一眼望見擺放在偏堂的女兒,掙開邊上攙扶的丫鬟,踉跄幾步撲上前去大哭不止。撫上女兒冰冷的臉,看着血跡布滿女兒大半個身體,那臉兒不再嬌嗔,那人兒不再癡纏與已,那身子也觸手冷硬,真真猶如萬箭穿心般痛,口中不住的喊着:“我的珠珠兒,我的心肝兒。”臉色越加慘白。
顧明珠的父親顧遠踉跄的奔進來,清矍的身體佝偻着,顫抖的手伸出,虎目含淚,啼聲泣血,悲傷的不能自已。
顧明珠的長兄顧宸強忍着悲痛與冠軍侯宋承晏道謝,如不是冠軍侯趕到,珠珠兒不知會受什麽□□,只是終究遲了那麽片刻,沒有救下妹妹的性命。
顧明珠飄在半空中,看着悲痛的親人,心下也難受不已。她幾次試圖抱抱娘親,卻總是穿過娘親的身體。
她們如今終究,
人鬼殊途了。
想到死前看到的那人,顧明珠飄到宋承晏眼前。黑冷的一張臉,眼神冷冽,隐含殺氣,明珠瑟縮了一下,感覺對方正茫然的擡眼看過來,明珠從沒有見過這麽負複雜的眼神,悔恨,自責,不甘,憐惜,痛苦,傷心,灰心……
雖然晚了一步,沒有救下自己,但顧明珠對他仍然心存感激。
好歹也算是給她收屍了不是?
之後顧明珠飄着看他夫君沈從榮被父兄押回府裏,狠狠的打了一頓,真夠狠的,估計不躺個小半年好不了。其實明珠并不恨她的夫君,只能說造化弄人,碰巧她和她夫君沒有辦法舉案齊眉罷了。她的表哥夫君喜歡的人不是她,總覺得她是妹妹,對她下不了那個口罷了……總之,除了尋個花問個柳,他也沒幹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她不怪他,因為明珠也不喜歡她的夫君。兩個人只是湊合着過日子罷了。
顧明珠飄着看到冠軍侯将那些匪徒扔進了诏獄,進了诏獄還有什麽下場就不要說了。不知道問出了什麽,明珠發現冠軍侯一天晚上砸了書房。就在那晚,明珠發現了冠軍侯懷裏的一方帕子,竟然是她年幼時練手繡的……
明珠每天飄啊飄,看着她家爹娘因為她的離世而染病,她很着急。可她只是一只阿飄,什麽辦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