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丫頭們過來請姐妹幾個用膳,明珠竟覺得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都覺得有點累,心累。安樂侯府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每天竟是雞毛蒜皮的事,幸虧他爹娘分府另過了,不然她娘不知道要打多少機鋒?
也許就是家裏太過簡單,所以她上輩子才會那樣天真不知事吧。
因着第二日休沐,所以,明珠一家在安樂侯府裏留了一宿。還是當年顧遠大婚時的院子,雖不常回來住,但日常的維護修繕還是很不錯的。被褥鋪蓋一應都是新的,還有着溫暖的清香味,想是才曬過。
明珠再次醒來時,迷迷糊糊間便聽到了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她半夜起來方便時已經開始下雨,這雨竟然整整下了一夜不成?翻個身,碰到身邊睡得正香的顧明琅,明珠嘴角就不禁犯抽抽。
昨晚入寝前,顧明琅帶着個小丫頭,偷偷摸摸的跑到她房裏,死賴着不走,說是從來沒有和妹妹一起睡過,一定要和明珠同寝。莊氏很是喜歡明琅的性格,大方不做作,小姑娘這樣多讨人喜歡啊?就做主留了明琅,并使人知會了明琅的母親。
“四小姐,來,先喝口密水潤潤喉。”绛紫小心的扶着她起來,和小丫頭們一起伺候明珠喝水。
水溫不冷不熱剛好入口,入口清甜馨香,明珠不覺便多喝了幾口。打了個哈欠,顧明珠就起身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的雨幕。淅瀝瀝的雨不很大,斜風中夾着細雨,很有些凄苦的感覺。绛紫過來輕輕的幫明珠梳頭,明琅這時也醒了,鬧着也要喝蜜水。明珠抿唇忍住了笑,三姐姐的性子實在是讓讨厭不起來,當然了,要是不那麽呱噪就更好了。
“雨停了麽?”明琅坐靠在床頭,精神不太好地任由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雖然很想跟明珠一起睡,但是悲催的明琅有些認床,昨晚很久才睡着。今天家裏人都在,大早上的肯定要去給祖母請安,可不興起晚了,否則徐嬷嬷的臉就更黑了。
“還有的下呢!”姚黃被莊氏使喚過來看兩個小姐妹梳妝,正好聽到明琅的聲音,就回了一句。紅綢說道:“奴婢先前出去打水時,還看到院子裏那片白菊花落了一地,滿地潔白,煞是好看。只可惜這會子雨還有些密,不然小姐們出去葬花去,多少風雅意趣。”
明琅聽得精神振作一些,笑道:“等一會若停了雨,我們便去,鎮日裏的悶在家裏有個什麽意思,葬花,都真的是個雅事。”
“三小姐!”
姚黃和绛紫同時瞪了紅綢一眼,紅綢回過神來也苦了臉,室內另外幾個丫鬟趕緊低下頭,省得真的勾起了小姐們葬花的意頭,上面老爺夫人怪罪下來
見紅綢明珠記得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明琅也就幹笑了兩聲。明珠前不久才得的風寒,萬一再着了涼,估計她那愛女如命的三叔都要過來找她拼命了。只能摸了摸鼻子道:“好吧,我随便說說的。”
丫鬟們終于松了口氣。
明珠心說我真的沒有那麽嬌氣,再者說雨停了,空氣只會更加清新,最多加件衣服,真的不會有問題的。看着幾個丫頭們如臨大敵的樣子,明珠癟了癟嘴:“三姐姐,若是雨停了我們就去。”
明琅讪笑着不敢接話,只管當沒有聽見。
等姐妹兩個收拾停當,莊氏挽着明琅的母親,南陽岳氏過來了,看着連個姐妹親熱的坐在一處閑話,兩妯娌也很是歡喜。相對于眀藍,岳氏更喜歡腳嬌軟的明珠。
明珠和明琅靠在榻上,正說着葬花的事,見到母親,朝她們軟軟地叫了聲“娘親,”二伯母,嬸娘。
岳氏伸出一指點着明琅的額頭:“你一個做姐姐的,只會攪擾妹妹不成,看你妹妹煩了你,你找誰哭去。”
明琅嬉笑着捂住自己的額頭,伸手圈住明珠。對着莊氏說:“若是妹妹惱了我,我便住到妹妹家去,天天求着妹妹,妹妹一準兒就不會生氣了。”岳氏無奈的笑罵了聲“潑猴”
莊氏看着女兒和侄女收拾的都很整齊,便抱着女兒準備到前邊去個老夫人請安。
明珠扭捏的從莊氏的懷裏滑下,“娘親,珠珠兒大了,要自己走。”
明琅便笑着過來牽她的手,姐妹兩個一起笑呵呵的便玩前方跑去。
顧明珠趴在祖母的懷裏,看着略顯清瘦的老夫人,明珠心裏很是感慨。別看祖母看着病弱,直到她出嫁她祖母都活得好好地,後來不知道是什麽事祖母被氣得大病一場,才慢慢去了。
老夫人愛憐的看着小孫女,嬌嬌軟軟的一個,病了一場倒是更加惹人疼了。跟小兒子小時候一樣,也是個機靈的,半點兒虧也不吃。聽昨天丫頭們說了花廳裏和二丫頭的官司,老夫人只覺得真不愧是小兒的種,和她老子小時候一樣,也是個蔫壞的。不過二丫頭确實是有點不像話,大兒媳已經仁至義盡,換成老夫人自己都不一定做的到一碗水端平,大兒媳端的是大氣。回頭還是交代徐嬷嬷一聲,二丫頭的規矩還要再好生教導。一個庶女競也敢要她珠珠兒的強,反了天了是。
下午天公作美,真的就停了雨。
明琅央着大姐姐明玉帶着她和明珠去三叔的院子裏葬花。大片大片的白菊花,淩亂的散落在地上。幾個俏麗的小女孩,嬌嬌的笑着,小心的撿起地上的花瓣,放在後面丫鬟捧着的錦袋裏。好一副閑情雅致的美景。
晚上顧明珠發現她被抛棄了。顧遠帶着莊氏和幾個兒子們回了景和大街的家。顧明珠被留了下來,老夫人好久沒有看見小孫女,正稀罕着呢,發現小孫女比之前更招人疼,便不舍得了。
顧明琅知道後很是開心,也屁颠屁颠的跟着明珠搬到了老夫人的廂房。看着明顯比她興奮的顧明琅,明珠深深地覺得自己這次攤上大事了,她是怎麽惹上這麽個祖宗的?
晚上姐妹幾個在老夫人處用了飯,飯畢,姐妹幾個都湧到了明珠和明琅暫住的廂房,裏面的擺件都是老夫人着心腹劉大有家的鋪陳的。多寶閣上的物件不甚名貴,但卻件件精巧,很是适合明珠這個年紀的小女娃。看着熟悉的八寶琉璃瓶,青玉飛仙擺件,明珠眼圈一紅。祖母對她真的很疼愛啊,這兩件都是祖母兒時的愛物,嫁進顧府也沒舍得撂下。即便是現在年紀大了,也時不時的拿出來把玩。現在二話不說就擺在了這裏,是什麽意思也不用說了。
看着明珠手裏的青玉擺件,幾個姐姐也都神情一摒,心下明了老夫人拿出這些來估計是要敲打敲打她們了。特別是眀藍,身為姐姐,不說愛護妹妹,還處處掐尖要強,簡直是作死。老夫人雖然不待見庶出,但之前眀藍并沒有什麽不合宜的地方,便也不聞不問,由着大兒媳教養。現在看到眀藍的小心思,老夫人就有些不虞,世家大族首重規矩。一個庶女,誰給你的底氣讓你這樣擠兌嫡妹?現在在娘家如此,出嫁後到了婆家是不是也是如此若是這樣,嫁出去後弄得人家家宅不寧,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眀藍想通了因由,吓得粉臉煞白。她一直以為父親嫡母喜她乖巧伶俐,老夫人也一直和顏悅色,是她自身優秀讨喜的關系。原來在他們眼裏,她什麽都不是。她就擠兌了明珠一句,也是無心的,怎麽就這麽不依不饒呢?難道自己不是她的親孫女嗎?即使庶出,可她父親也是安樂侯,她怎麽說也是安樂侯的女兒,就是說上一句叔叔家的嫡妹怎麽就十惡不赦了呢?怎麽就不可饒恕了呢?
看着眀藍煞白的臉和搖搖晃晃的身子,明琅撇了撇嘴:慣會裝模作樣,誰還信了你不成。
明珠想若不是眀藍還小,眼睛裏的不忿并沒有掩飾好,她也會覺得老夫人大驚小怪了。可現在看來眀藍根本就不知道她錯在哪裏,一昧的不甘不忿只會讓老夫人更加不喜。上輩子沒有她來摻和,大姐姐和三姐姐都不她一般見識,所以才風平浪靜的出閣吧。萬一壞了眀藍的好姻緣,可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理會眀藍,明玉有點惱了這個妹妹。拉着明珠的小胖手,輕聲細語的和這個小妹妹說話。“珠珠兒,前陣子才大好,這幾天切不可累着了。”下午葬花的時候吹了一會子風,雖是讓丫鬟們帶了鬥篷,但是作為大姐姐的明玉還是摸了摸妹妹的後頸和額頭。又囑咐绛紫晚間別忘了給明珠多喂些蜜水,才帶着眀藍離開了廂房。
“二妹妹,可是覺得祖母偏心?”到底是大姐姐,明玉習慣性的周全着所有的姐妹。
“大姐姐,我并沒有覺得祖母偏心。”顧明藍咬緊了牙關,看不起庶出的是吧。整日的就會板着一副臉孔說教,就是比自己大了兩歲而已,憑什麽呢?嫡出的了不起啊。
“祖母是為了你好,你且記下,萬不可再惹她老人家生氣了。”
“嗯。”眀藍低垂着頭,神色全部掩在陰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