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分明黑月光(二十三)
宿蘭時看着江筠寒沉思離去的背影,尾指輕輕勾了勾,在天機書範圍之內,她動用魇力本是十分廢力,大抵是看不慣江筠寒如此嘴臉吧,要是在她的故鄉,這種三心二意除了亞撒西一無所有的男主角是會被讀者寄刀片的。
就連樓沉玠與重光也不知道,她其實于煉器一道上頗有天賦,這并非是這兩人不關心她,而是她的天賦是堅實的空中樓閣,即使不加以訓練,她也能随手練出天級靈寶。
正如青寧為她尋得的萬壑,她只需一眼便可知道萬壑是如何煉制。
也正因此,重傷重光時他才如此意外。
意外又欣慰。
欣慰什麽呢。
欣慰她終于可以殺了他嗎?
宿蘭時不懂,她也懶得去追究,正如這憑空而來的天賦,她并不想去追究如何如何,越是追究,她想要回到故鄉的心反倒越是動搖。
既然江筠寒認為與喬暮雪發乎情止乎禮,那就讓她來給他們考驗考驗。
劍冢。
青寧看着蜂擁的劍,冷不丁側頭問道:“你如今的修為如何?”
殷雪重愣了愣,青寧大多時候都專注自身,聽聞她問及樓沉玠的修為他本十分嫉妒,到了自己身上卻只剩下甜蜜。
修為本沒什麽好隐藏的,但殷雪重卻有些不敢。
“嗯?”青寧久未聽到回應,大抵又是什麽秘密,她點了點懷中白雪的鼻子,“不說便罷了。”
白雪“汪嗚”一聲,腦袋放在青寧的肩上,沖着殷雪重挑釁十足地翻了個白眼。
殷雪重磨了磨犬齒,抱過白雪這個實在顯眼不過的燈泡,向飛奔而來的諸劍抛去。
青寧并未阻止。
“并非是我不想說,只是我的修為似乎不能用普世意義上的修為等級來衡量。”
青寧看着白雪靈活又笨拙地在飛舞的劍上跳來跳去,大抵是難得見到這麽活靈活現的動物,平時無比個性的劍此時也不彰顯個性了,也不來撲殷雪重了,一個個摩拳擦掌地等着幼犬“寵幸”。
“那若是非要用此世意義的修為來衡量呢?”青寧輕聲問道,她看向殷雪重,深黑的眸子中似乎只有他一人。
“大乘巅峰……以上吧。”殷雪重看着青寧,并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麽值得驕傲的話,只是在青寧黑且冷的目光中,笑得露出犬齒。
衆所周知,大乘以上便是飛升,殷雪重既是大乘巅峰以上都未飛升,則是他的修為體系與此世不容的最好憑證。
亦或是,此世修為體系中大乘并非最高,還有更上之階級。
晴天一道霹靂而下,劍冢深處的雷池中劫雷向上,将霹靂無聲吞沒。
他知道青寧關于修為的知識實在貧乏,《晏華通史》中雖有普遍介紹,但太過普遍的東西,用在他們這種人身上,不過是拖累。
“修者所使用的靈力只能是自己煉化的能力,外界的靈力并不能為修者直接所用;除非大乘。
“大乘領悟了‘道’之後,外界靈力亦可由修者取用,只是取用的效率卻是由修者對‘道’領悟的精深程度來決定了。”
“靈根的優劣,便主要是以煉化靈力的快慢速度來區分。只是空靈根,阿寧,我聞所未聞。”
青寧輕輕擡手,令殷雪重頭痛欲裂的雷電便自地面在她手中彙成雷球,青寧單手握拳,又張開,手中的雷球便變成了風刃,再握拳、再張開,便變成了冰晶。
殷雪重啞然,他渾身的熱血都沸騰起來,就像幼年時發現青寧的溫柔不過虛假的面具,真實的她孤高又冷漠,與他一樣,都是怪物。
“空靈根的意思大抵是,我為空宇①,諸天靈氣皆逢迎。”
殷雪重咬破舌尖,鮮血的味道讓他激動又欣喜,心髒蓬勃地快速跳動,他握住青寧的手,眸中是盡是躍躍欲試的侵略性。
“阿寧,我們切磋一下吧!”
白雪歪了歪頭:“汪嗚?”
【寧寧,你們吵架了?】
“無妨,你去玩吧。”青寧在識海中回應白雪。
她并不好鬥,也不弑殺,安靜養老才是她的常态,只是有時候,也會需要發洩一下,積累的情緒。
正如此時。
青寧笑了起來,她的眼睛極黑,皮膚極白,紅唇烏發,笑起來有種撅住人全部心神的豔麗,像是黑暗中索命的豔鬼。
“當然。”
她能動用的靈力有限,與殷雪重約定俗成的所謂切磋更不若說是發洩大多只是純粹肉搏。
靈力于她幾乎無效,青寧并不在意殷雪重是否動用靈力,只是他好似總有特別的堅持。
“不用收手。”
殷雪重的躍躍欲試收斂了許多,他看着青寧,半晌,露出鋒利的犬齒,耳畔的藍阗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當真?”
“當真。”
殷雪重并不會放什麽狠話,這在他看來都是虛張聲勢的表現,恰巧,青寧也是。
殷雪重躲開青寧刺向胸口的手刃,他的眼尾因為興奮染上薄紅,似撒嬌似懷念:“阿寧,好兇啊。”
青寧收回手,并未多言,只是嘴角揚起,是與平素的清冷截然不同的妩媚。
“用靈氣、或劍氣,來。”
宗主殿。
江筠寒正與喬林秋彙報,卻突然感受到一陣晃動。
溫照夜的聲音悠悠傳來:“是兩個小朋友在切磋,不用着急。”
溫照夜在浮光宗的年歲并不算短,能被她稱為小朋友的自也不在少數,江筠寒卻莫名想到那兩個人。
喬林秋嘴裏抱怨,卻帶着怎麽也遮掩不住的驕傲:“真是不消停,盡給我惹事。”
江筠寒突兀問道:“是殷雪重師弟……嗎?”
若是殷雪重,另外的人便不用再多問了。
喬林秋收斂了臉上的神色,臉上又挂上了高深莫測的師尊面具,他看向江筠寒:“是又如何?”
江筠寒沉默片刻:“抱歉師尊,我……”
喬林秋擺擺手:“去吧去吧,都不省心啊。”
雲水峰。
溫照夜捧着茶盞,已然講完過去十七年的故事。
樓沉玠眉頭緊鎖,天生的微笑唇的存在感在此時縮到無限小。
地面傳來一陣晃動,溫照夜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可要去看熱鬧?”
樓沉玠正欲回絕,卻看到溫照夜眼中的戲谑之意,他試探地問:“可是青寧師妹?”
溫照夜點頭:“可去?”
“去!”樓沉玠抓住溫照夜伸出的藤蔓觸手,花精飛到他的肩膀上“呀”了一聲。
劍冢。
青寧并未受殷雪重突然爆發火焰的幹擾,她猛地轉身躲過殷雪重的攻擊,反手刺向他的心口。
殷雪重躲過,卻被青寧後撩腿踢向胸口,他欲以靈力做盾,青寧卻絲毫不受靈力幹擾,殷雪重順勢後退,卻被一柄劍絆倒。
白雪!
虎頭蛇尾,此次也算是酣暢淋漓,殷雪重被自己狼狽倒在地上的姿勢逗笑。
他的聲音像是在撒嬌:“阿寧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啊,感覺阿寧像是話本中沒有感情的殺手一樣。”
青寧頓了頓。
劍冢中比試動靜太大,已經引來了一些人。
她并不認為殷雪重的實力會察覺不到。
青寧走近,居高臨下地看着殷雪重。
她蹲下身,殷雪重以手肘撐在地面,支起上半身。
青寧的手刀輕輕砍在了殷雪重的胸前。
她難得開玩笑:“啪——我贏了。”
即使是開玩笑的語氣也清且冷,她自己不覺得好笑,殷雪重卻噗呲笑出聲來,正欲說些什麽。
嘴唇卻抵到了冰冰涼的東西,下巴有些癢,殷雪重低頭。
青寧維持着手刃他的姿勢并未變,手中卻開出了冰藍色的雪蓮。
她歪了歪頭,對自己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浪漫之舉一無所知。
“不起來嗎?”
殷雪重看向她手心,又看向她,眼睛亮晶晶,是朝氣蓬勃的少年氣:“這是送我的嗎,阿寧?”
“送給白雪也行。”
青寧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讓殷雪重借力而起,手刃卻并未收回,看上去不像是要拉起殷雪重反倒像是要抱。
殷雪重順勢将她攬入懷中,他的下巴蹭了蹭青寧的頭頂:“我很高興,阿寧。”
他看向劍冢外的江筠寒和蒼執明,除此之外還有樓沉玠與溫照夜,白霜行與執法堂堂主,剩下的他懶得認識。
他嘴角揚起,是充滿占有欲和炫耀的笑,若有人不長眼地觊觎野獸無比珍視的人,野獸便要毫不留情地将那人撕碎。
青寧眨眨眼,白雪在她眼前人立而起,兩只前爪搞怪地捂住嘴巴,作出驚訝的樣子。
“即使被我打敗?”
殷雪重又蹭了蹭她的肩窩,理直氣壯地撒嬌:“這不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嗎?”
白霜行跟白雪一樣捂住嘴巴,內心瘋狂尖叫:啊啊啊我的cp!親上去親上去親上去!
她注定要失望。
青寧拍了拍殷雪重的背:“起來吧。”
殷雪重又蹭了蹭,這才拉着青寧起身,雪蓮已由青寧的手中轉移到他手中。
“這是信友給我的種子,我只是試試。”
青寧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辯解,其實她當時并未想什麽,只是突如其來的沖動,她也依循了這份沖動。
似乎大家都很高興。
執法堂堂主本是擔憂青寧出事,這才急匆匆趕來,畢竟若非是青寧,他也不會進階,如今看來,竟是他多慮了。
年輕人年輕人啊。
他捋着胡子,斜眼看到白霜行。
“你是白绮的姑娘?可要我帶你回藏寶閣?”
白霜行意外,但既是認識她的長輩,順路便順路吧,反正也不是藏寶閣的高層,不然她可不敢。
她雖不舍,卻也知任何人都不喜歡被人窺私。
“多謝前輩。”
江筠寒有些澀然,青寧剛剛展示出來的絕非築基期的修為。
“你的修為……”
“築基,怎樣?”
殷雪重針鋒相對地看了過來,他自身後抱住青寧,将頭疊在青寧的頭上,歪了歪,笑得挑釁又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