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分明黑月光（二十五）
不止是散修，就連出入宗門弟子的人也覺得青寧過分高冷，就像是冰雪鑄就的利刃，稍不注意便會傷到自己。
“您、您是宗門長老嗎？”小小的女聲傳來。
青寧低頭看向詢問她的小弟子，她并不認識。
“并非。”她否定了，除此之外便無他話。
青寧本以為小弟子會失落，卻是她錯估了如今她的威懾。
小弟子非但沒有失落，反倒為她的回應感到頗為興奮，她臉色漲紅，本已做好了不被回應的準備，只是這清清冷冷的“并非”兩字便彌足珍貴！
若是聲音可以凝成實質，小弟子大抵是要帶回去好生收藏。
這可是大能欸！還回了她的話！
只是不知這大能是何宗派，亦或是散修？
小弟子捧着臉一臉夢幻地離開了。
浮光宗新來一位面具大能的消息在宗內宗外飛速傳開。
青寧便察覺到出入浮光宗的弟子甚至勇闖浮光宗的散修都多了許多，甚至頗有些引導她說話回應的意思。
青寧：煩了。
照影出鞘，化作無數影狀巨劍環繞在青寧周圍。
青寧雖可直接從外界攝取靈氣，但畢竟只有築基，攝取的靈氣如同涓涓細流，維持這些巨劍的靈氣也絕對算不上多。
不過照影劍威懾在此，巨劍也絕對算不上徒有其形。
人群中“哇”地一聲沸騰起來。
“只是……這巨劍上的靈氣怎的如此稀少？”
此話一出便被人善意解釋了。
“前輩……”說話的弟子自以為隐蔽地看了一眼青寧，聲音壓低了許多，像是說出了什麽諱莫如深的秘密，“前輩定是不想傷及我們，這才只是給我們一個威懾。”
“前輩大善！”
“前輩可是覺得我們吵鬧？”
此話一出周圍便立刻安靜了許多。
“我們吵到前輩前輩都只是略做威懾，當真大善！”
“我聽聞修到一定境界後便能返璞歸真，前輩這劍看似平平無奇，甚至連靈氣都幾近于無，這莫不是說明前輩修為已臻化境？！”
“哇！”
青寧：。
青寧只覺這群人吵鬧，好在在有人點破她覺得吵鬧後聲音便壓低了許多。
她知道自己希望見識人群各樣又嫌棄人群吵鬧實在苛求，若她不置身其中她或許還希望人群熱鬧些。
但她作為被觀看的“猴”，這些人還是安靜最好。
察覺到一陣疑惑的視線，青寧與人群中的白霜行對上視線，她點點頭，以食指抵在面具上的唇前。
安靜。
她本不欲暴露身份，但人群實在太過吵鬧，若是非要要在看戲與安靜中擇一，那她選擇安靜。
白霜行先是疑惑，突然反應過來。
等到人群想要追溯青寧打招呼之人，白霜行早已鑽進人群中成為壓制聲音浪潮的主力。
宗主殿。
喬林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溫照夜正在煉丹，她正在引導藍阗花中劫雷的生機之力進入丹丸。
聽聞喬林秋一聲笑，她手一抖。
作廢。
她也不惱，只是回過頭問：“什麽事呀？就這樣，多笑笑，畢竟笑一笑，十年少，放寬心，走火入魔也會遠離你。”
樓沉玠自是不會與溫照夜說神秘人算出的另一種未來，宿蘭時也無精力去說，這句走火入魔不過是威脅之語。
只是喬林秋若是時不時被喬暮雪與江筠寒刺上一刺，再健康不過的人都會走火入魔，遑論喬林秋本就重傷在身。
喬林秋有些心虛，但見溫照夜并未生氣，朝她招招手。
“你的師妹青寧，過來看看。”
溫照夜靠着丹爐，并未過去，她調動浮光宗植物的記憶庫，翻到了青寧所在。
“啊，确實好笑。”
她嘴角勾起，即使是笑起來也帶着不急不緩的閑适。
“快了、快了。”
青寧并不太需要睡眠，溫照夜既是将看守宗門結界的任務交予她，她便盡心盡力完成。
白雪太過顯眼，又不能與她距離太遠，索性就讓它回到了識海中。
【寧寧、有人！】
“嗯。”
青寧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之前在秘境中碰到的鲛族少年雙手負在身後，向着青寧的方向探出身來，他似乎是嗅了嗅。
突然開心道：“姐姐！”
青寧：。
少年大抵是有什麽特殊方法，青寧在回到浮光宗後也檢視了周身，并無契約的痕跡。
如今看來，少年大抵是能通過氣味或是其他來判斷人與人的不同。
青寧心知無法否認，只是做了個噓聲的姿勢。
“可有函件？”
少年抿唇，他擡頭對青寧露出燦爛的笑臉：“沒有诶。”
青寧便不再理會他。
她看向少年身後的男子。
男子身量高大，膚色與少年一樣都是小麥色，只是頭發泛着深藍的熒光。
他好似也朝着青寧的方向嗅了嗅。
“好香的味道。”
天機書飛出，在青寧周圍繞了繞。
少年在男子說出“好香的味道”時神色就沉了下去，他蹦蹦跳跳走到男子身旁，一腳踹向男子的膝窩，男子便朝向她跪了下來。
“姐姐的味道也是你能說的？”少年想了想，陰沉的臉又轉為微笑，“你倒是說說，姐姐是什麽味道？”
男子好似感受不到痛。
他對着青寧伸出手，意圖攻擊。
“好香的味道。”
天空中的巨劍少了一柄，又無聲補全。
男子伸出的手已被照影之影貫穿，釘死在了地面，靈力化作蛛網将他的手臂緊緊纏繞，将凸出的肉勒得慘白。
【恩怨分明黑月光完成進度：80%】
少年打了個哆嗦，好像被吓到，卻一腳踩在男子的手上，反複磨了磨。
“活該。”
“你倒是說說，姐姐是什麽味道？”
少年彎腰盯着男子的眼睛，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只剩下氣聲。
“好香……”男子看向少年，似乎終于意識到眼前人，“素月少主……是食物的味道。”
少年得到了答案也不在意，他又轉過身看向青寧，有些苦惱：“姐姐，我也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我叫素月，至于姓什麽，暫時還不知道呢。”
青寧聽出了少年的弦外之音，她并未回答。
“對了對了，姐姐，我選擇化女身了，我才不像那個傻子。”少年在她身後環視一周，後知後覺，“雪重呢？”
青寧卻道：“殷雪重。”
少年将這名字在嘴中滾了兩遍，再說出口，便是與青寧一般無二的語氣。
“知道啦，是叫殷雪重。”
“我可能看見剩下的那一位恩人？”
眼前少年聒噪但還算有趣，巨劍落下的剎那，周圍圍觀的人也唯恐傷到自己，紛紛遠去。
青寧不再是被架在戲臺上供人觀看的人，對少年的經歷也産生了微薄的些許興趣。
“我亦不知她是誰。”
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是一副刻意的無憂無慮模樣。
确實，畢竟在少年見到青寧之前，亦是不知與他通信之人系誰。
信蝶上分明只有姐姐的氣味，但姐姐既然道是有三個人，那便是三個人，只是三人在他心中卻有主次，青寧在先，其餘兩人不過是角落的順帶。
至于其他人？
早被少年沉入了心中地獄的深淵。
“呀！”
藍色的血濺到了少年的身上，她驚得跳了起來，看着男子的神色陡轉陰沉。
“你想死嗎？”
男子竟以自斷一臂的代價掙脫了靈力化作的囚牢！
見少年如此不悅，男子又惶恐起來：“素月少主，我只是……”
素月卻道：“你裝什麽裝？姐姐，可要我殺了他？”
“你能？”
少年不以為然：“有什麽不能的？”
豈料男子竟然以另一只殘存的臂膀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少年又是一驚，她匆忙甩開手，離得遠遠的，啐道：
“真髒！”
男子卻并未理會，他看向青寧：“我雖失敗，但我們記住了。”
他以殘存的手臂将傷口撕扯開來，內裏的血肉骨骼徹底暴露在青寧眼前。
少年發現青寧竟然眼都不眨，好似看過這場景無數次。
男子的血肉化作黑氣盤旋而上，又有更濃郁的黑氣自他的傷口中湧出。
他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發出一聲哭嚎。
青寧卻清晰地看到自男子的傷口處探出一只焦黑的手，又一只。
這雙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傷口撕扯開。
男子發出不似人的哀嚎，聲音逐漸微弱，最後只剩下喃喃。
男子的腹腔已經全然敞開，其中不斷爬出漆黑的魇族。
青寧并未動手，她冷眼看着男子或者說這只半魇生命的消逝。
半晌，勾起嘴角：“有意思。”
火光照亮了青寧眼底，一團紅色在青寧面前褪去，露出殷雪重的樣子。
他關心則亂：“阿寧，無事吧？”
魇族早已在殷雪重的火焰下化作灰燼，青寧掃過那團灰燼，搖頭：“無事。”
無妄海。
死去的半魇的記憶傳回無邊的無妄之海，在一生中再波瀾壯闊的苦痛也無法在這浩蕩的命運點滴中掀起絲毫風浪，就如一滴水，彙入浩瀚汪洋。
只是此時的汪洋卻因為一滴水中再微小不過的分子産生了驚濤駭浪。
“好香的味道。”
“好香……”
“若能吞噬……”
無妄海中脫胎而出一位模糊的女子身形，她面前的水滴中倒映着青寧的樣子。
“好熟悉的樣貌……”
女子思索片刻，實在無法從磅礴的記憶中尋到對應之人，罷了，無關之人。
水滴再次彙入汪洋。
若能吞噬……
海水再次平靜下來。
*
蒼執明後攜着嬴拂柳和顧惜朝到時便見此景，他心道殷雪重未免也太過眼瞎，嘴上卻問：“青寧……師姐，可曾受傷？”
既是關心，青寧便收下：“無事。”
少年的聲音傳來：“那我就叫秦素月吧！”
蒼執明猛然回頭，青女劍剎那出鞘。
“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