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
紅杏微微屈膝,帶着手心冒汗的彩霞退到門外去把脈了。
少頃。
兩人返回。
紅杏湊近自家小姐耳邊小聲低語幾句,便退至一旁安靜的站着。
顧以沫臉上閃過詫異,随即放下一直用銀勺攪動,卻一口沒嘗的山藥肉絲粥。
“恭喜父親!咱們丞相府又要添丁了呢!”
顧以沫此話一出,成功讓在場衆人全都變了臉色。
顧芷翎放下筷子就要發作,手腕卻被顧曦嫣給一把按住了。
不許胡鬧。
接觸到顧曦嫣柳葉眼裏的警告,顧芷翎狠狠剜一眼唇角含笑的顧以沫,最後還是憋着怒火沒有撒潑。
要說她第一怕的是丞相爹,那第二怕的就是二姐顧曦嫣了。
小時候,她親眼看到二姐為了接近顧以沫那小賤人,将她最喜歡的橘貓釘穿在荊棘叢的樹杈上。
然後又用一根根帶着尖刺的荊棘,在自己雙腿上劃出一條條細長的血口子。
在顧以沫找來時,二姐就抱着已經死了的花貓,雙腿血淋淋的從荊棘叢裏走了出來。
從那以後,她就特別怕這位看着溫溫柔柔,卻能對自己下狠手的二姐了。
另一邊。
曲如梅捏緊手裏的銀勺,那雙妩媚的柳葉眼宛如淬毒般,冷冷看向顧以沫和她身後的彩霞。
她此時也反應過來,這兩個小賤人怕是已經達成了共盟。
可一個被拔了牙的野貓。和一個賣身契掌握在自己手裏的賤婢。
她們就算聯手也不足為懼。
曲如梅鎮定下來,給邱月娘使一個眼色,便低下頭默默吃着碗裏的山藥肉絲粥。
得到主子的暗示,邱月娘在丞相大人開口前,搶先疑惑的出聲詢問:“紅杏姑娘怕是診錯脈了吧?彩霞前幾日才來過月信,怎麽可能會有身孕?”
彩霞深吸口氣,捏着指尖鎮定開口:“前幾日奴婢上火了,那些血是奴婢的鼻血,奴婢這個月的月信,确實還沒來。”
呃……
這理由很好,沒啥破綻。
邱月娘氣得想要撕了這小賤人。
她就不明白了,每次相爺去了這小賤人屋裏,她都是親自盯着她喝下避子湯的。
她怎的還能懷了一次又一次。
顧承德放下手裏的銀勺,語氣不疾不徐開口,嗓音裏淡漠毫無多餘的情緒。
“既然這樣,那就把府醫找來重新把把脈吧!”
“是,大人。”
紅杏立刻躬身應答,随即便疾步出了如意軒。
那速度快的。
曲如梅想要阻攔都沒來得及。
該死的。
整個丞相府,就只有那個頑固不化的老家夥不受她掌控。
且他還是紅杏那死丫頭的師父。
三年前她本想将人攆走,可有那個死老太婆壓着,加之他醫術又十分精湛。
她多次提及都被夫君給駁了回來。
倘若讓他來診脈,她是一點手腳都不能做啊!
曲如梅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手背卻被一只雪白的柔荑輕輕拍了拍。
半個時辰後。
年過六旬,卻精神矍铄的老人收回手。
“恭喜相爺,彩霞姑娘确是有了身孕,不過她身子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才能保住孩子。”
言罷!老人沒管神色各異的衆人,提筆落墨開始寫方子。
“小人先開一副安胎的藥,等這副藥喝完,小人再開一些滋補的藥膳給彩霞姑娘食用。”
紅杏送府醫離開後。
顧以沫便嗓音戚戚開口道:“父親!娘去世時身懷六甲,女兒當年沒能保護好弟弟和娘,如今看着彩霞有了身孕,女兒想要她去清風院住着,也好全了女兒期盼幼弟的心願。”
長寧街。
鎮國公府的馬車剛在明月閣門前停下,就聽後面傳來一道宏亮且高亢的女聲。
“前面的馬車再走點兒,擋道了沒看見啊!”
鎮國公夫人楚芸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她不急不緩,動作優雅邁步踏着矮幾走下車辇,吩咐車夫就等在門口哪兒也不許去後。
便帶着随身侍候的仆從,目不斜視擡腳朝明月閣走。
“楚芸你給老娘站住,你故意将馬車堵在門口是什麽意思?”
定北候府老夫人曹燕從馬車上跳下來,氣勢洶洶三兩步就堵住了楚芸的去路。
她身後的丫鬟婆子也跟了上去,将鎮國公夫人的仆從紛紛圍住。
街上行人一瞧這陣仗,都興奮的找好位置等着看好戲。
明月閣斜對面的天香賭坊裏。
還傳出押銀子的興奮叫喊聲。
“我的一兩銀子買鎮國公夫人贏……”
“我三兩銀子買定北侯夫人贏……”
“我八兩……”
“我五兩……”
“我九兩……”
一位不明就裏的外地商人見大家不上去勸架,還跑去賭坊押注,不由得拉了拉身邊的店小二問:“這兩位誰啊?咋地鬧這麽大陣仗啊?”
店小二聞言,立馬就來了說故事的興致。
“客官您第一次來燕京吧?”
“嗯!對……”
沒等外地商人說完,店小二直接打斷他的話繼續道:“這二位可是姑嫂倆……”
“姑嫂倆!那怎的還打起來了?”
“客官您別打岔嘛!聽小的給您細細道來。”
店小二揮了揮手上的抹布,頗有些說書先生的範兒。
“話說五年前吳胡之戰最後一役時,鎮國公府世子韓昀璟,和定北侯楚琨楚懷玉父子,各帶了一萬最出色的精銳,穿過陵雲谷左右兩翼,十分危險的一線天和斷崖峰,打算直搗黃龍攻下吳國的皇城。
當時吳國的九層兵力,全在攻打我大周隴南邊境。
這計劃若成,吳國皇帝鐵定被擒。
那些吳國的将士,肯定會撤兵回去救他們的皇帝家人。
到時就剩胡國那些蝦兵蟹将,還不是只有投降的份兒。”
說到這裏,店小二嘆息着搖搖頭:“然!天不遂人願,此計卻被隴南大将軍白峰洩露給了吳國。
吳國連夜将兵力從戰場上撤回,在淩雲谷的兩個出口截住兩只精銳部隊。
這一變故,導致世子韓昀璟身受重傷勉強活了下來。
另一邊的定北侯楚琨,則和混在精銳裏的女兒楚懷姣戰死在斷崖峰,獨留楚懷玉在幾個護衛拼死保護下撤了回來。
一下沒了夫君和愛女,定北侯夫人……不對,如今是定北侯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