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恣意合歡妖女(十七)
雖說天外音給她的人設是所謂【縱情恣意合歡妖女】,但胥雙魚自诩自己是一個欲望近乎于無的性子,更無在朝堂上驚豔衆人的打算。
料想胥扶風也知道她的性格,并未出什麽難題來做她一步登天的雲梯。
不得不說,胥雙魚松了口氣,她并不喜歡被人圍觀,更不喜被人衡量。
無論答得好與壞,她都被擺在了戲臺上。
雖說如今也并無多大差別。
朝會即将結束,胥扶風的傀儡在龍椅上說些不痛不癢的漂亮話。
胥明珠暗中敲了無數次自己酸痛的腿,不由得後悔自己浪費那麽多唇舌磨着胥扶風來到朝堂上的努力。
下次再也不來了。
她想。
識海中的聲音似也是如此,他嘆了很長一口氣。
【真累啊,你們凡人】
胥雙魚卻擡起頭,她的聲音帶着未痊愈的沙啞,音量并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不對。”
“有魇。”
龐然大物帶來的驚懼在記憶中複蘇,京城的官員都被保護得太好,往往在魇還未徹底成氣候時,已被鎮魇司消滅。
太過安逸,以至于之前被胥雙魚消滅的魇族就顯得尤為可怕。
他們臉上的表情驚恐一瞬,想要跑出去,卻又恐懼于胥扶風多年形成的威勢。
胥明珠吃了上次的教訓,屏息片刻,最終還是記吃不記長,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皇姐,如今朝會,還是鄭重些好。”
言下之意是她知道胥雙魚想要出風頭,亦能理解,只是此時場合實在莊重,于是她只好“大義滅親”,揭穿胥雙魚的謊言。
一股惡心泛上心頭,胥雙魚見到胥明珠,是生理上的惡心。
朝堂上不能佩劍,胥雙魚只是轉頭看向胥明珠:“看來上次的人命不足以讓你長個教訓。”
她笑了笑,竟帶着幾分凄厲的妖豔:“沒關系,我來教你。”
胥雙魚話音落下的剎那,宛若黑夜降臨。
魇氣不過瞬間,便濃了起來。
胥雙魚以指劃開手臂,未等天機書自動飛出,便粗暴地從血肉中将之拽出。
她掂了掂手中的重量,自言自語道:“不算太輕,朝堂之上不能佩劍,料想你用來當武器,也不算埋沒你。”
語畢,她又隔着沉沉霧氣看向諸位愣在原地的大臣:“我說你們是在等死嗎?跑啊!”
【何必要警告他們呢,死一兩個人明白有你的好處不好嗎?這樣擁護你的人也會更多,我看你這皇姐就很好,死了更好】
胥明珠并不懷疑胥雙魚的判斷,只是她總是想抓到一切機會表現自己,不顧後果。
在胥雙魚“跑!”的話音落下的片刻,她便反應過來,轉身準備離開。
後頸卻傳來巨力。
胥雙魚竟單手把她提了起來!
“我的好皇姐,我們好好敘敘舊。”這幾個字,她說的咬牙切齒。
胥雙魚雖無修為,但肉、體力量卻堪比築基修者,拎起區區一個胥明珠并不在話下。
她松開手,胥明珠便癱坐在了地上。
殿內官員倉促間已經散盡,在性命威脅前,無不爆發了畢生的潛力。
胥雙魚蹲下身,一手鉗住了胥明珠的臉,另一只手自胥明珠的額頭劃下:“我時常在想,你腦子裏面裝的會是什麽東西?怎麽會形成你這樣惡心的人。”
胥明珠只能發抖,她竟害怕得連反抗都不能。
“你就不怕……”她的下颔被鉗住,嘟着嘴并不好說話。
胥雙魚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伸出手扇了她一巴掌,不疼,卻極羞辱:“不會的,你說是吧,父皇?”
胥明珠眼中的憤怒幾乎可以刺破這片魇氣。
“我不止一次想殺你,”胥雙魚語氣十分平淡,卻無人會懷疑她話語的真假。憤怒潮水般褪去,胥明珠開始“嗚嗚”後退,卻聽到胥雙魚繼續道,“但是又想,只是為了你,就模糊我的底線,是否有些不值當。”
胥明珠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胥雙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但轉念一想,底線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縱情恣意合歡妖女人設完成進度:82%】
胥明珠不住後退,胥雙魚又扇了她一巴掌,毫不留情,胥明珠的臉飛快地出現了對稱的掌印。
“別動。原來這般厚的臉皮竟也是可以扇腫的。”
胥雙魚像發現什麽玩具一樣,好奇地端詳着胥明珠的臉,卻看到胥明珠嘴中含糊地說着什麽。
她湊近聽,是“不要”和“放過我”。
胥雙魚幾乎要笑出聲來:“我放過你?誰又來放過我?我讨厭你,讓你不要來煩我,不會與你争這争那,你聽過嗎?誰又來放過那些因你而死的人?”
【那就殺了她吧】
【殺了她!】
識海中的聲音在蠱惑,胥雙魚充耳不聞。
胥明珠不住搖頭,她的釵環已經徹底散落在地,雙手摸索間她摸到了什麽,猛地向前紮來。
胥雙魚并不在意。
她躲開了,亦躲開的身後襲來的魇族。
若如她所想,魇族會殺了胥明珠,這樣她也不算殺人。
胥明珠的眼中倒映着魇族,越來越近。
她手中的釵環用力過猛,收不住手,刺入了她的左眼,鮮血順着她的指縫流出。
胥明珠發出一聲慘叫,帶着刻骨的恨意:“啊——我要殺了你!”
胥扶風的傀儡碎了。
【咦?】
胥明珠身前的魇族霧般消散,殘霧被天機書吸收。
胥雙魚轉過身:“即使到這個時候,胥扶風依舊不願意以真身示人嗎?”
李朝恩笑眯眯地出來清場:“昭華公主,聖人有請。”
胥雙魚跟着李朝恩進了一旁的偏殿,胥扶風轉過身來。
不出意外,依舊是傀儡身。
“父皇這是打算在傀儡後藏頭露尾一輩子?”
胥雙魚對胥扶風本就無好感,如今被胥扶風算計得壽數将盡,已經徹底放飛自我。
胥扶風笑道:“非也。”
胥雙魚不喜拐彎抹角:“長話短說,你可以驅使魇?”
胥扶風的眼睛眯起一瞬,又恢複了笑着的模樣,與李朝恩的慈祥又精明不同,胥扶風的笑十分君子又十足風流。
“若是我有此等本領,還用屈居聖地之下嗎?”
胥雙魚點點頭,自顧自說道:“那便是你與聖地合作,有短暫驅使魇的法子。”
胥扶風沒有反對。
“剛剛我并未出手,是意外還是聖地技術并不成熟?”胥雙魚并未期待胥扶風的回答。
“也可能是人類之身,太過脆弱。”他亦是随口回答。
“人類?”胥雙魚嗤之以鼻,“那你便是人類吧。”
“你的寶貝女兒還在外面受苦,你叫我進來是為了敘舊?”
胥雙魚承認,這是遷怒,反正她對胥扶風和胥明珠誰的印象都不好,就讓他們多擔待了。
胥扶風坐下,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不坐嗎?我觀你氣色并不好。”
胥雙魚警惕起來:“那又怎樣?”
皇帝嘆了口氣,他覺得他的女兒一臉戒備地看着他的樣子有些奇妙,又有些可愛,因此生出些十分微妙的遺憾來。
“就不能是一位父親想要跟女兒修複一下感情嗎?”
“糾正一下,有感情基礎叫做糾正,我們沒有絲毫感情基礎。當然,我也并不怨恨你,我是說讓我進鎮魇司鍛煉的事,有得必有失,若我在胥明珠的位置上,即使你不允準,我也會想方設法進去的。”
胥雙魚很認真地說,一切矛盾的根源只是她想活。鎮魇司雖然數次威脅到她的性命,但這是強大路上的必經之路,她不會怨恨。
只要她能活下去。
胥扶風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他沉默片刻,真心實意:“抱歉。”
“不采取行動的抱歉毫無意義,當然,我猜你也不會因此停止你的計劃。”
胥扶風十分光棍地點頭:“沒錯。”
“你們的計劃是控制魇族?”胥雙魚問,“不對。”
她很快否認了自己,或許淩傲雪和鏡螭是想要控制魇族,但胥扶風……
總不可能是成為魇族吧?
雖然不願意承認,胥雙魚某種程度上其實很像胥扶風,要讓他們失去理智地活或者獲得力量,不如就此抹消他們的生命。
亦或者兩者得兼?
那她的作用是什麽?一個将死之人的作用是什麽?
“這是你娘親的骸骨。”胥扶風忽悠她的話突然響在她的耳畔。
胥雙魚猛地擡頭:“你要吃了我?!”
胥扶風震驚于她的敏銳,又失笑:“你怎會這麽想,我畢竟現在還是人。”
“現在還是。”胥雙魚無神地重複。
“我不會殺了你,可以對天發誓。”
胥雙魚勉強相信,但卻并不想與胥扶風處在同一空間了。
她退到門口的位置,與胥扶風保持着很長一段距離,雙手抱胸。
“是時候言歸正傳長話短說了吧。”
胥扶風臉上依舊帶着笑,像是面具。
“昭華,朕曾經聽說過莊周夢蝶的故事,” 迎着胥雙魚略微睜大的盲眼,他又低頭吟誦了一遍,“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①?”
“昭華,你說,我們是莊周呢?還是那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