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先覺神秘少主(二)
青寧仍記得她在藏書閣看到的《晏華通史》,寥寥的幾位記載并流傳下來的聖子聖女中并無她的名姓,她對通史上的其他姓名并無歸屬感,也并不認為自己是被記載下來的一份子。
在她扮演完成人設後,陸續出現的兩人皆與聖地有關,且巧合的是聖地的創始人與聖地聖女,很難不讓她産生聯想。
【哈、哈】
白雪幹笑兩聲。
【寧寧你這麽冰雪聰明武力超絕美若天仙天資卓越天賦異禀怎麽會是同樣冰雪聰明武力超絕美若天仙天資卓越天賦異禀的聖女呢?根本不像嘛】
白雪脫口而出,然後就是無盡的沉默。
最後它破罐子破摔,委屈巴巴地嘤了一聲,算是默認。
【汪嗚】
青寧道:“我知你并非有意欺瞞,如今不告訴我大抵是時機未到,這無妨。”
【汪嗚!】
白雪于是又高興起來。
【寧寧你現在元嬰了耶!好厲害!】
青寧不想陷入無謂的追捧中,她道:“查看人設扮演進度。”
【是!】
【華胥先覺神秘少主完成進度:5%】
她并未做什麽,竟然已經有了5%的進度,青寧想起不知從何處掉落的令牌,大抵是将她認為是令牌所代表勢力的少主了吧。
只是少主……
是否代表所對應的這個人根本長不到成為勢力主人的時候呢?
青寧斂下思緒,她擡起眼。
于此同時,識海之外,胥雙魚身上的星河散去,露出屬于人類的雪白肌理。
她睜開眼。
殷雪重本就注意着她這邊,見她身上屬于魇的特質褪去,懶得再與鏡螭消磨時,在他轉頭奔向胥雙魚的瞬間,火焰便貫穿了鏡螭的心腹。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鏡螭保持着睜大眼的詫異表情,死得毫無痛苦。
鏡蘭時啧啧稱奇,她繞着鏡螭的屍體端詳片刻,又看向胥雙魚。
“與你一起可真是危險啊,昭華……”
她眨了眨眼,從胥雙魚的眼中辨別出了故人的神色。
“不對,應當是師妹。”
青寧向她點點頭,又看向殷雪重,神色溫和許多。
“我無事。”
她撿起地上的星牌,星牌便化作星河順着她的手臂淌入她的眉心又隐沒,只在眉心留下一個繁複的印記。
“這是……”
殷雪重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有些猶豫又有些驚疑,之前胥雙魚雖冷淡,但也有情緒外放,如今這人,竟連一絲一毫情緒也看不出。
猶如冰雕成的人。
宿蘭時見此,竟然不管不顧地大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擦去了眼尾沁出的淚水。
“哈哈哈師妹,你的小狗不認識你了!”
青寧看了她一眼:“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會依附于誰。”
她一問一問的回,摸了摸眉心,眉心平滑,若不是剛剛的灼熱之感,她也不會猜到眉心多了樣東西。
“大抵是認主吧。”
青寧又看向殷雪重,瞳孔中的灰色褪去,頭發也由白色寸寸轉黑,猶如畫中人來到世間,驟然濃墨重彩起來。
“殷雪重,過來。”
此人認識他,她到底是幻境外的人還只是魇的假象?
他心中警惕萬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向青寧走去,最終在距離她半步的距離停下。
若說之前的胥雙魚是陽光下的淺雪,如今的青寧便是冰山上萬年不化的冰。
這冰卻倒在了他的懷中,冷的,軟的,細膩的。
如雲般舒展、吐息。
“好累。”
與魇的角逐是真,失去身體的掌控亦是真,晉升元嬰雖掩了聲息,劫雷卻仍舊在她識海中肆虐。
無傷,但應付得心累。
殷雪重僵成了一塊木頭,他的手擡起又落下。
擡起又怕冒犯,落下又怕她覺冷淡。
青寧在他耳邊輕聲問道:“這幻境就這樣好嗎?以你之能,竟還未醒來?”
殷雪重琉璃色的瞳孔放大一瞬,種種記憶湧入腦海。
見青寧倒在他的懷中,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關切:“阿寧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青寧看向在一邊的宿蘭時,輕輕搖搖頭。
宿蘭時:可惡!雖然沒比什麽但莫名感覺自己輸了。
青寧實在疲憊,殷雪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背起她。
連對宿蘭時說話都因過分小聲而顯得和風細雨起來:“考驗完成,幻境當解了吧。”
宿蘭時以袖遮住下半張連,對幻境中逞的威風意猶未盡,高深莫測道貌岸然道:“時機未到。”
殷雪重眼風掃了她一眼,輕聲道:“哦?”
宿蘭時想起被殷雪重的火焰支配的恐懼,她抖了一抖,做了個蔔算的姿勢:“我剛剛又算了下,道友真真是神機妙算,現在正是幻境解除的時機。”
幻境到底是改變了些東西,殷雪重又道:“我與青寧無所謂成績,若是此時解開幻境會影響他人成績,便放我與她出去便罷。”
宿蘭時愣了一瞬,很快她眼睛便盈滿了水霧,說話的語調好似在唱歌,一波三折:“我們殺門的小師弟真的長大了,竟然比我們三個師兄師姐的良心加起來還要多,師姐真真是老懷寬慰。”
殷雪重又橫了她一眼,宿蘭時心知他這是不耐煩了,畢竟背上還背着個祖宗。
于是壓低聲音快速道:“無事無事,此時幻境外,亦有好戲看了,早些出去,早些占個好場地。”
背上的人呼吸沉了一些,殷雪重自是知道青寧并未睡着。
他壓低聲音道:“那就多謝師姐了。”
光門出現在殷雪重身後,他背着青寧離開了。
宿蘭時看着兩人的背影,莫名生出些寂寥的情緒來,她眼中愁緒盈滿,莫名落下了一滴淚,羨慕的話被她說得陰陽怪氣:“真是羨慕一些小情侶呢,還有人背,哪裏像我,還要親自走路。”
殷雪重踏出光門的腳步頓了一頓,宿蘭時灰溜溜地跑開了。
若是在幻境中死亡,便會在現實中醒來,故而在青寧與殷雪重醒來時,已有許多人醒來。
在此處并無可以觀看幻境的水鏡,衆人也不知表現如何,有與同伴複盤,驚呼“原來是你”的,亦有放空自己不想言語的;興高采烈者有之,悲痛欲絕者亦有之。
白雪察覺到屁股下的動靜,飛快地從青寧的肚子上跳下,用兩只毛茸茸的前爪捂住眼,掩耳盜鈴作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汪、汪嗚】
青寧并無力氣與白雪說些什麽,只是疲憊地眨了眨眼,又閉上。
“我好似動不了了。”
晴天霹靂!
幻境中的體乏亦帶到了幻境外,識海中的雷聲已漸消,只有精神與肉、體的疲乏在不斷拉扯。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白雪焦急的嘤嘤聲。
是樓沉玠與溫照夜到了。
樓沉玠抱起白雪,溫和地看向青寧,一片鼓勵之色:“師妹和師弟都做得很好,再不能更好了。”
“只是現在有些事需要你們抽身,若是疲乏,我去回絕也是可以的,畢竟是自己宗門,總不能委屈自己。”他輕聲道。
青寧出神片刻,她艱難地搖搖頭,平靜地分析現狀:“我暫時大抵是動不了了。”
殷雪重立即站起身來,在她面前半蹲着。
“走吧。”
青寧是不知羞赧為何物的,反正在幻境中也被背了,她也确實疲乏,便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了殷雪重背上。
“好輕。”殷雪重低聲抱怨。
樓沉玠和煦的目光便帶上了心疼:“是我的錯,常年雲游在外,害得師弟師妹們吃不飽穿不暖。”
他的情緒并不外放,但這話卻是發自內心。
青寧側着臉看向他,道:“不輕的。”
她修的是身劍,筋骨經過劫雷淬煉,看上去瘦弱,其實不然。
樓沉玠既欣慰又傷感地點頭:“我懂的我懂的。”
白雪在他懷中與他如出一轍連聲嘤嘤點頭。
【是不輕,但是我們修者要向更重的方向努力!】
【汪嗚!】
青寧:。
青寧甚至懷疑樓沉玠若是有手帕的話怕是要拿出來擦拭眼淚。
白雪已經淚眼汪汪了。
樓沉玠與宿蘭時,不得不說還是有許多相似之處的。
抒情只有幾秒,樓沉玠很快就回歸正題:“此番找師妹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只是問你幾個問題,若是你不想回,那便不回,師兄在這裏,我們殺門中人斷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殷雪重有些別扭,但他也認真聽了,誰也不會拒絕來自同門發自內心的好意。
走了幾步,溫照夜又停下,她笑着看向樓沉玠:“大師兄是不是有什麽忘記了?”
大師兄這三字她加了重音。
樓沉玠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他坦然搖頭:“沒有哦。”
溫照夜再知道樓沉玠的護短不過,師妹在幻境中被如此針對,不想與喬暮雪說話再正常不過。
她笑道,是她一貫懶洋洋的語氣:“也不是什麽大事。”
溫照夜轉過身,看向自醒來後都未發一言的喬暮雪三人,緩聲慢調:“關于幻境我們還有一些疑問,勞煩師妹與我們走一趟了。”
喬暮雪“嘩”地站起身來,她看向青寧的背影,仇恨幾乎不加掩飾了。
蒼執明亦站起身:“我與你一同。”
他又看向溫照夜:“關于幻境,我亦有些疑問要問你們與我的好姐姐。”
溫照夜毫不意外,她的視線在出神的江筠寒身上掃了片刻又收回,拉長了聲音。
“诶——那便走吧,秦素月也在,你們敘敘舊也是應當的。”
不過是一個幻境的功夫,況且他與秦素月都恨不得殺了彼此,又哪裏來的舊可以敘?
只是站在這裏的是蒼執明,而不是幻境中那個稍受一丁點挫折便覺得天都塌了的蠢貨。
蒼執明于是只是彎彎唇,笑得鬼氣森森:“是啊,敘敘舊。”
溫照夜卻不管他是否當真是要敘舊,說完後她便轉身化光追着樓沉玠等人而去。
喬暮雪與蒼執明亦禦劍離開了。
此時弟子的聲音便又開始窸窸窣窣起來。
“為何要去宗主殿啊?”
“莫不是犯了什麽事?”
“噓——”
制止衆人猜測的弟子自以為隐蔽地向江筠寒所在方向指了指,于是聲音又安靜下來。
只是說話聲音消停了,以手勢等方式示意的動靜卻變本加厲。
江筠寒卻無暇顧及這些。
如今抽身來看,他在幻境中的表現确實差勁。
也正是抽身來看,他看得更加清楚。
當初照顧他的本當是胥雙魚,卻被胥明珠撒嬌搶走,胥扶風于是也順水推舟。
從幻境中種種表現來看,胥明珠當是有喬暮雪的記憶,他知喬暮雪驕縱,亦憐她自幼喪母,并不願将她往壞處想。
只是事實卻由不得他自欺欺人了。
她為何要殺了青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