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快管管你那寶貝女兒吧!她都快要把府裏的銀子給禍禍空了啊!”
日落西斜。
顧承德前腳剛跨進丞相府大門,曲如梅便眼眶通紅小跑着迎了上來。
男人蹙眉:“沫兒她做什麽了?”
曲如梅喘了口氣,拿過邱月娘手裏那一大摞單子便遞了上去:“這是大小姐今日在各個鋪子留下的賬單,累計下來足有萬兩銀子,且她這會兒都還在長寧街逗留,後面不知還有多少賬單要送回來呢!”
顧承德一聽數目如此之大,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要知道他每月的俸祿才幾百兩銀,這丫頭竟一下花掉他好幾年的俸祿。
顧承德接過賬單,入眼便是明月閣的五千兩白銀。
後面的賬單更是雜七雜八,有布莊,胭脂水粉,點心鋪子,酒樓飯莊,花卉植株……
男人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看見那張一千兩的錦鯉賬單時,丞相大人儒雅容顏變得黑沉如墨。
“來人!去長寧街将大小姐尋回來。”
“不必了。”
顧承德話音未落,一道如珠玉般悅耳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往日白衣素裹的女子,此時卻穿一身淡藍色束腰廣袖留仙裙,腰間挂一塊紫羅蘭翡翠玉佩,墨發間插了一根通體瑩白桃花簪,襯得女子更加膚如凝脂,宛如谪仙。
看着盈盈而來美如畫中仙的女子,曲如梅柳葉眼裏的怨毒宛如瘋魔。
女子踏着落日餘晖款步而來,就連院子裏花開似錦的海棠都斑駁失色。
顧以沫停下腳步,在丞相大人開口質問前,将手裏的姜黃色匣子遞了上去。
“父親!您近日面容略有些憔悴,以沫用這三年的月例銀子,給您在萬壽堂買了根百年山參。”
顧承德聞言一噎,原本要發的怒火被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這些日子丞相府頻頻出事,他又一向極重名聲。
白日裏在朝中被人用流言打趣心中窩火,夜裏便睡得極不安穩。
連日下來。
他沒卧榻不起亦是萬幸。
可放心尖尖上的女人和孩子沒注意到他在硬撐,反而是這個沒多在意的女兒給了他關懷。
顧承德黑沉的臉色緩了緩,接過匣子嚴肅道:“天色已晚,下次出門應早些回來。”
言罷!
他将手裏的賬單遞向曲如梅:“沫兒三年未曾添置衣裳首飾,清風院也确實需要修整,這些賬單你回頭給結了吧!”
曲如梅:“……”
賤人……兩句話就讓這男人不在追究。
當真是好本事。
當年她放棄摯愛,聽從家裏安排故意接近這男人。
最後還屈辱的以妾室身份嫁過來,圖的就是他家財萬貫。
可誰成想,這男人壓根就不管家,府裏的産業,統統掌握在陳雪茹那賤人手上。
這男人除了把他自己那點子俸祿全給她外,竟再沒有多餘的補貼了。
可慶安伯爵府窟窿那麽大,那幾個銀子簡直是杯水車薪。
三年前好不容易鬥死了陳雪茹那賤人,她得了清風院那一私庫的寶貝,這才讓慶安伯爵府日子好過了起來。
可半年前,這男人還把府裏的所有嚼用都推給了她。
思及此,曲如梅便氣得肝痛。
“夫君!今日大小姐去領了她們主仆四人的月例,我這邊的賬上便沒有銀子了,加之這賬單數目巨大,夫君還是讓你那邊的賬房去結吧!”
呵……
這賬單她不接,想裝慈父自己拿銀子出來。
見曲如梅甩手便走,顧承德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黑沉一片。
“曲姨娘留步。”
顧以沫出聲,綠籮身形一晃,人便攔在了曲如梅面前。
顧以沫閑庭漫步走過來,語氣不急不徐開口道:“曲姨娘!以沫三年前離開得匆忙,前幾日回來時,清風院裏已經空空如也,想必我娘身前的那些首飾和嫁妝,還有我娘以前為我添置的珠寶環佩,曲姨娘都有好生保管的吧!”
看着臉色肉眼可見驟變的女人,女子唇角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曲姨娘!我娘的嫁妝裏面,好像有一尊一人多高的極品紅珊瑚,以沫想将這尊紅珊瑚,送進宮裏給皇後娘娘賀壽……”
“大小姐怕是記岔了吧?你娘的嫁妝裏哪有什麽紅珊瑚。”
沒等顧以沫将話說完,曲如梅便面色難看反駁道。
這小賤人還真是啥都敢說,陳雪茹那女人市儈得很,最喜歡的便是黃白之物。
哪裏會花大價錢,去收藏一尊價值連城的極品紅珊瑚。
顧以沫淡色唇角笑意微斂,芙蓉面上一派坦然。
不好意思。
她說有就有,沒有也有。
“房媽媽!把我娘的嫁妝冊子拿來。”
“是小姐。”
接過房媽遞來的冊子,顧以沫翻到最後一頁,便将冊子拿到丞相大人面前。
“父親你看,娘的嫁妝裏确實有一尊極品紅珊瑚。”
顧承德擡眸,便見冊子上那一長串的名單後面,赫然寫着極品紅珊瑚的出處來歷和品相。
且從字跡和墨跡來看,這就是陳雪茹三年前的親筆。
房媽媽此時也欠身佐證道:“大人!這尊極品紅珊瑚,是三年前夫人耗費五十萬兩銀子,為小姐添置的嫁妝。
因這紅珊瑚才運回來沒兩天夫人便出事了,是亦大人并不知曉這尊極品紅珊瑚的……”
“滿口謊言。”
曲如梅此時也反應過來,這小賤人就是在無中生有故意誣陷她。
偏生三年前她為了昧下那賤人的一切,并沒有将清點清風院的細單拿給夫君一一詳看。
這會子她是百口莫辯。
小賤人無中生有誣陷她,無非就是想要借題發揮将嫁妝拿回去。
可那些東西既亦入了她的私庫,那便是她曲如梅幾個兒女的東西。
小賤人想要拿回去簡直是在做夢。
曲如梅瞬間理清思路,那雙帶着媚色的柳葉眼,瞬間泛起霧蒙蒙的淚花。
“夫君……姐姐當年的私庫裏,真沒有那極品紅珊瑚……”
“曲姨娘……”
見曲如梅哭着撲進丞相大人懷裏。
顧以沫眼眸一轉,也跟着語帶哭腔,用帕子捂住口鼻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女子雖在哭泣,偏她嗓音清亮吐字清晰,瞬間就将曲如梅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那尊極品紅珊瑚您若不想還回來……以沫定然也不敢找您讨要的。
可您怎能矢口否認它的存在……那是我娘費盡心思為我尋來的嫁妝啊……”
顧承德被兩人的哭聲吵得頭疼,他剛想甩袖走人,胳膊就被一只瓷白小手給拽住了。
“爹……女兒不放心把嫁妝交給曲姨娘保管了,請您作主……女兒要拿回自己的嫁妝。”
顧以沫說完,便用那雙含着水霧,楚楚可憐的丹鳳眼,十分孺慕信賴的望着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