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獸
“既然你這麽真誠地問了。”她挑起他的下颚,笑道,“那我不幫!”
賀新景頓了頓,還沒開口,急促的敲門聲就再次響起,雅間的寂靜全然被打破。
“進來!”他道。
沈折和張寶蔓推門而進,紅衣女子被他摟在懷裏,背對着他們的身影像是在擁吻。沈折佯裝咳嗽別開臉,他怎麽也想不到他家大人這是來真的,先前看着對郡主深情,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張寶蔓卻瞧得真切,心中暗暗歡喜着。她從未見過東家,但最近同她單線聯系的人有一個失蹤了,眼前這人是不是東家還不能确定,但終究服侍好了不會有錯,若是假的,正好讓他命殒這鬥獸大賽。
“東家,鬥獸大賽馬上開始,您若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莊虔松開他的下唇,嘴上洋溢着勝利的笑容。
“好,你在外面候着,等候帶路吧!”
張寶蔓笑着道了聲好,就離開了,莊虔從他懷中離開,捏紅了的腿此時愈發疼痛起來。
莊虔攤手長袖,緩緩道,“看來賀大人挺需要我的幫助啊?你說現在我要是走了,你應該也會被那個張媽媽懷疑上吧?”
“我相信以郡主的聰慧,很清楚我們合作才能共贏不是?”這些日子他摸清了她的脾性,不僅心地不壞,而且還很聰慧,就是膽子太大了點。只要稍加引導,将來未必不是可取之才。
莊虔幹脆道,“好,我答應,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她将手搭在他的臉上,略帶調戲地說道:“本郡主喜歡一般被人服侍!”
門外,已經有了不少的腳步聲,從他們走向的方向來看,幾乎都是朝着同一方向的。他們跟着張寶蔓的身後,很快就繞開人群,走進了一間屋子。書架上,擺放着零散的幾本書,其餘的都是花瓶或是花草。只見張寶蔓拿開其中一本書,在書的下面轉動了什麽後,書架俨然向兩邊分離,一個黝黑的入口呈現在眼前。
“東家,前面直走就是鬥獸大賽的入口。”
賀新景和莊虔攜手共進,留下了沈折守在那兒。張寶蔓沒有跟進去,在她看來,這人可不像是真的東家,倒像是特意過來探消息的。讓他們進去容易,活着出來卻是艱難,除非他是東家,否則這鬥獸大賽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莊虔不通毒,對香料一類更是一竅不通。
“這裏不對勁!小心點!”
莊虔從兜裏摸黑找了兩粒藥來,吃下一粒後,将另一粒遞給他。在張寶蔓催促梅望月時,她挺身而出,頂替了她的身份,換上了她的衣裙,也給了她一瓶藥。這藥是追月樓女子之間暗自購買的藥,為的就是不受張媽媽下藥之類的影響,随時保持清醒,進而保護自己以免受到更大的傷害。
賀新景也思考,拿過那藥酒服下。
“你就不怕我下毒?”
“現在毒死我,對你沒什麽好處!”要毒死也得挑個好時機吧!她又不是蠢的。
莊虔拉着他停下腳步蹲下去,微弱的燭光照在上面,依稀能辨認出那是硬了不知多久的血。燭光照在那硬血邊緣,還能看見不少黃色的小毛發。從長短上看,像是貓狗身上的,但是捏起來的感覺又不太相同。她拿起一頭黑色的長發,在燭光的對照下,顯得格外锃亮。
“這是女子的長發。”莊虔攥着那長發,盯着那硬血,想起了梅望雪說的話。
“你确定不是你脫發了?”
“……”誰家脫發還變發色啊。
先前她原本打算直接離去,改日再來搜尋,前腳剛走下樓梯,就遇上了真正的花魁,也就是梅望月。一個遍體鱗傷的女子躲在了梅望月身後,從瑟瑟發抖的模樣來看,明顯是剛剛經歷了暴打。而就在此時,護衛們就要巡邏到這邊來,張寶蔓也從另一邊靠近。看着不知所措的二人,莊虔直接将她們帶回了梅望月原來的屋子。
和她們的對話中,莊虔知道了一些關于追月樓的秘聞,這裏關押了許多的适齡女子,姿色出衆的就挑選出來捧為花魁,舞姬,歌伎,若是相貌稍遜的,就會被關到另一個地方。沒有人知道她們的下場,反正之後就是沒有人見過那些女子了。而這渾身都是傷痕的女子,就是被挑選出來服侍人但是拒不服從的。
莊虔忽然想起剛才蘇忝對她的幫助,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或許是将她認作了這個女子。
“你要不要看?”
“趕緊拿開!”
賀新景恐懼地接連退後幾步,手裏的蠟燭也随之搖晃了起來。
“你這是害怕?賀新景,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刑部侍郎居然害怕小動物的毛發!”
莊虔笑得合不攏嘴,在他再次要求下終于放了下去,起身時還不忘拍拍手。
“走吧!”
話音剛落,她手裏拿着的蠟燭就被熄滅了。無邊的漆黑剎那間蔓延開來,伸手根本見不到五指。
“賀新景!”她高聲叫嚷道。
當蠟燭被重新點燃,他俨然一副女兒家姿态緊緊縮在她身後,睜開眼看見蠟燭光時,眼角吓得險些都溢出淚來。
“不是說天不怕地不怕嗎?現在是?”
“你再說話,我現在就回去把那動物的毛發揣在兜裏。”
“我現在就閉嘴。”
賀新景将蠟燭靠近,照在她的臉上,隐約間像是看見了淚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左手拿着蠟燭,右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垂下頭說道,“我走前面,你走後面!可以嗎?”
莊虔從他的身上抽離出來,壯了壯膽子,接過蠟燭就扯着他的衣角往前走。
“你就沒覺得我們這姿勢有問題嗎?”他問。
莊虔不以為然,“有什麽問題?”
莊虔不顧死活地往前走,絲毫沒注意到她右手扯着的是他右衣角。微弱的光亮從洞口處透射進來,他們相互嫌棄又相互攙扶着走着。
“像螃蟹!”賀新景無奈道。
“……”
洞口處有兩個守衛,光從影子的長度看,二人身姿挺拔,一看就不是好解決的。與此同時,他們也發現了另一件事,追月樓這個入口不是唯一的,這裏就像一片巨大的荷葉,現在的他們就是處于荷葉的中心,四周這些同樣深邃的洞口宛若荷葉上的,都是各個地方通向此處的入口。
腳步聲從其中一個洞口傳來,他們趕忙隐入黑暗。來人是兩個男子,只見他們走到入口,就從懷中掏出一張黑色的小令牌。兩個守衛見那令牌趕忙行禮,不再阻攔。
“要是假冒追月樓身份進去,暴露身份的風險會更大。”
賀新景話音剛落,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與此同時,莊虔也看上了那兩個守衛腰間黑色的小令牌。
“要不郡主犧牲一下?”他問。
賀新景聳聳肩,“我不是不想出力,但是我是男子,我一出去,除了引起警惕之外沒有任何的用處。”
“就你?還刑部侍郎?回家種田去吧!”
“……”
莊虔撂下這麽一句話,直接就開啓小家碧玉模式。楚楚可憐的雙眸,舉手投足間竟是清純之狀。
“誰?”
守衛厲聲斥責道,見來人是女子,還止不住地咳嗽,便放松下來了。莊虔含笑靠近,在距離他們不到兩步的地方停下,繼續演繹無止境的咳嗽。
“兩位大哥,我……”
“你沒事吧?”
一個守衛上前,就要上手攙扶她,另一個守衛不耐煩道:“令牌呢?”
莊虔趁着那侍衛不注意,便将他懸在腰間的黑色小令牌揣到了自己的手裏,并在另一個守衛上前仔細查看時,正好亮出來。就在此時,賀新景昂首挺胸走了過來,另外一個侍衛腰間的小令牌也被她取了下來。莊虔看準時機,一個轉身就剛好撞上了他,也趁機将另一塊令牌塞入了他的手中。
剛才攙扶她的那個護衛道,“你們可以通過了,歡迎來到鬥獸大賽!”
“行了,趕緊走吧!”
一個護衛催促道。走了好一會兒,見前後都沒人。莊虔便将手裏的小令牌揚起來看了看,但是并沒有看見什麽端倪。除了比尋常的令牌小一點,顏色還是全黑之外,這塊令牌看着并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标志。
“你以前看過這種令牌嗎?”
賀新景搖搖頭,這些年來他接觸的案子不少,形形色色的令牌也見過不少,唯獨從未見過這樣小而且還是黑色的。穿過一排寬大對稱的石柱,他們終于看見了所謂的鬥獸大賽。數以千計的人聚集在這裏,石柱上斑駁的灑落的灰燼,為這裏無形增添了古老的意蘊。
石柱之間全部是入口,光是肉眼可見的,就已經不下十個入口了。镂空的階梯與石柱入口處相互接洽,呈現衆人皆可觀的雄偉景象。在場的氣氛格外熱烈,他們互相歡呼叫喊着,興致前所未見地達到高度統一。
“……他們好像熱鍋上的螞蟻?”誰說不是呢,明明臺下空無一物,但他們卻像是看見了什麽巨大的景觀一樣。
“你還真是,沒燒着你,淨說風涼話是吧?”
莊虔睨了他一眼,“他們是被下藥了,剛才我們進來時,聞到的奇怪的味道應該就是使人興致高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