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自己的眼，确認自己沒有看錯，只是，原本大媽坐着的位置，現在竟然又多了一個人，跟他們一樣的穿着打扮，渾身上下的廉價脂粉味道，不過看身形，比那些大媽要苗條上不少，而且，雖然只是半邊臉，但是還是能看出來，這個人，年輕很多。
我心裏琢磨不定，這個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還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又看了一眼那個大媽消散的位置，除了那個還沒有完成的小人，什麽都沒有留下。
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個紙人，剛剛被勾勒出來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沒有來得及去畫。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覺得，這個紙人，跟那個死去的大媽竟然有着一點相似的氣息，不是味道，而是那種，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氣息。
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我還是覺得，這些能制作成功的紙人，跟這些大媽有着很大的聯系。
我看着之前跟我說話的那個大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到那個大媽似乎老了很多。
我嘗試着跟那個剛來的，姑娘，說說話，問問他這些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一連說了一口氣，都沒有得到那個姑娘的半個字的回應，我覺得讪讪，只能是退到一邊，看看那些被扔掉的精致的紙人。
我走過來，随便撿起來一個紙人，發現這些紙人刻畫的都很精致，卻少了一種感覺，難道這就是那個大媽說的，沒有靈魂嗎？
我本來想在看看那些所謂的制作成功的被裝在盒子裏的那些紙人，卻遭到了阻攔，雖然說的很是隐晦，但是我還是能聽出來，我沒有資格再去碰這些紙人。
被那些大媽貶損，我忽然覺得莫名其妙，我不過是跟那個大媽聊了幾句，而且當時也沒有看出來她哪裏的不樂意，我還關心了一下那個消失的大媽呢，怎麽突然就變成這麽冷淡了？
但為了尊重勞動人民，我還是沒有繼續跟他們強硬的表示自己非常想看看，被拒絕就是拒絕，我不會在繼續糾纏。
看那些大媽沒有繼續阻攔，我索性就直接坐在那個剛來的小姑娘旁邊，雖然穿着打扮自己實在是有點不敢維恭，但好在，她跟我的年紀差不多，我也覺得或許能聊得來。雖然，從頭到尾，這個人一句都沒有理會過我。
因為自己現在暫時不知道怎麽出去，而且，從那個大媽消散的事件來看，我所接觸的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更準确的說，我自己現在正處于一種幻覺了，不過這種幻覺卻不是因為我的腦子出了問題，而是因為這些人留下的一股意念，或許就是為了将這個景象傳遞下去，讓人看到，所以，就算是這些人沒有讓我繼續觀察那些制作成功的紙人，我也沒有氣惱，在說這本來就是別人的東西。
我坐在旁邊百無聊賴，這些畫面還沒有消失，所以我知道，後面肯定會發生什麽事，或許就是讓我出去甚至是摸透這個工廠秘密的關鍵，這時候，不能心急。
久而久之，我自己疏忽也被這些人專注的神情吸引，不自覺的投入到裏面，專心致志的看着這個姑娘刻畫着手裏的小人。
送到這裏來的小人，應該都是半成品，只是穿好了衣服，還有黏上了頭發，至于臉上，則是空白的一片，而這些人的工作，似乎就是将紙人的五官畫好。
我看着這些人中間的那一堆小人，時間過去了這麽久，絲毫都不見減少的樣子，而且，在他們工作的期間，沒有一個人站起來活動一下身子，就像是屁股黏在了坐墊上一樣。嘆口氣，這得什麽時候是個頭。還有，這些人，就不覺得累嗎？
不過，我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我覺得自己身旁的這個姑娘，原本的纖纖玉手，似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上面甚至還長出了老人斑。
回頭一看，這還是之前那個姑娘嗎？滿臉的老态，看起來至少老了十幾歲，再擡頭看其他的幾個大媽，發現他們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蒼老，另外還有一個大媽，也出現了第一個大媽的狀态，身子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
我顧不得在觀察，趕緊跑過去打算扶住那個大媽，将他帶到一邊歇息一會，長時間的專注很費眼睛和腦子，長時間的這麽坐着肯定會導致血液流通不順。
但是，那個大媽卻一把将我推開，似乎是我擋了他的什麽好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繼續專注手裏的活計。
我有些不悅，工作之餘這麽拼嗎？但是轉念一想，或許是這些人的家裏都很困難，就指望着這點微博的收入，所以才會這麽拼命。我能跟他們溝通，這是我最大的慶幸，我在一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那個大媽沒有絲毫的念想。
雖然我知道，就算是現在真的将這個大媽勸導一邊歇息，也改變不了這些人都已經死亡的事實。
眼看着，那個大媽的身子每況愈下，我眼看着他就要倒下，似乎現在能坐在這裏全憑着一口氣，只是，這個大媽在倒下的最後一秒，還是将那個沒有完成的紙人勾畫上最後一筆，臨倒下之前，我看到那個大媽笑了，那是一種喜悅的成就感。
我看向他那個手裏最後一筆完成的紙人，果然跟那些被丢棄的紙人不一樣，這，應該是成功了吧？
大媽倒下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幹癟，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年輕的姑娘，同樣是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抹着蒼白的脂粉，坐在那裏專注的繪畫這手裏的小人。
那個被大媽攥在手裏的小人就那麽被晾在地上，沒有人去理會。
我撿起來，這個紙人确實是成功的，而且，上面有着濃郁的關于這個大媽的氣息。我再擡頭看第一個來這裏的姑娘，發現他确實老了，就像是三十幾歲的模樣，我記得，他剛來的時候，不過是十七八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