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适逢沐休,顧遠正準備出門時聽到下人來報英武候登門時,一臉的木然,心說還算過得去,英武候一回京便登門也算是他宋家有誠意。
而且,今天早上才聽說宋之行回京,這才多久便聽到那位來訪,雖然心下不甚歡喜,卻也不會無味刁難。
待他走到前院待客的大廳,便見到一本正經坐在那兒的英武候夫婦以及站在他們身後的兩個兒子,府裏的管家正站在一旁陪着小心,顯然不明白為什麽這英武候府的主子們全都過來了?還一副要出大事了的樣子。
“不知宋侯爺,宋夫人到來,顧某有失遠迎。”顧遠假模假樣的忙上前去見禮,雖然對方來意如何他大體上有數,但該做的禮數也是要做足了。
英武候宋默字之行,與顧遠平日裏少有接觸,雖各自的夫人之間交好,但從未想到有一天會在這種狀況下見面。畢竟是他們理虧在先,只能按捺下心中的雜亂心緒,拱手抱拳說道:“顧大人客氣了,宋某今日前來是有事要求顧大人成全。”
顧遠擺擺手,“侯爺過譽了,顧某何德何能勞侯爺相求?”淡定的在主位上坐下,想着既然英武候夫人在場,那麽他也該把夫人請過來。顧遠招手示意管家上前,簡單吩咐了幾句就讓他去請莊氏和顧明珠前來。
既然莊氏和顧明珠要過來,宋墨便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只品着手中的茶水,好像從未喝過如此美味的茶似的。
其實這也就是顧府待客用的茶水,說不上好,只不壞罷了。
直到宋墨喝的肚子都有些漲了,莊氏和顧明珠才過來。衆人重又寒暄一番,分賓主落座。
宋墨與範氏對視一眼,站起身,雙手抱拳“顧大人,顧夫人。實不相瞞,今天宋某和夫人是想為我家小兒定下令嫒,待令嫒及笄後,便讓他們成親還望顧大人成全。”
顧遠看着英武候剛毅的臉上那抹不自在,還有後面那兩個豎着耳朵卻假裝沒聽見的宋家小兒,饒是他這種嚴謹的人,面上也忍不住有點兒抽了。
這也未免太開門見山了吧
雖是意料之中,顧遠卻也表現的毫不知情,面上一片愕然,顧明珠更是驚的差點載下椅子來,就連莊氏也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範氏。
這未免有些突然了。
突然到讓顧遠的心理非常之不舒服,真當他珠珠兒沒人要了是吧?你說定下就定下?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顧遠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擡頭笑道:“宋侯爺見諒,我家小女年紀尚幼,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些。倒是令郎一表人才……”
話未說完,已讓宋侯爺擡手打斷了,他朗聲笑道:“顧兄弟,我是武将,學不來你們文人的這些個彎彎繞繞,只你說這話就不對了,令嫒也算是我半個徒弟,脾氣性情什麽的我就覺着很好,是個好孩子,現在只是讓他們兩個定下來,又不是現在就娶過去,還談什麽年紀小不小的至于我家的這個小兒子,不是我誇口,還真是不錯的,給你做女婿,你不虧!”
顧遠聽到這話又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自己那話明明是自謙之語好吧,也有拒絕的意思,可是這個宋默偏偏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不但率先打斷了,反倒進一步曲解。看着他這意思,敢情是準備說不通就胡攪蠻纏
沉默了會,顧遠擡眸掃了眼宋承晏,“宋侯爺,我知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只我珠兒年紀尚小,雖有妨礙卻并不要緊,再過個幾年,想是記得這回事的也沒有幾個了。你無需如此!”
“顧兄,我宋某也明人不說暗話了。在此之前,我家夫人就已經為這小兒瞧好了你家女兒,覺得很是喜歡,想是也與府上通過氣。我家并不是因為此事才上門的,而是真心求娶!”
“宋侯爺說的,我也曾有耳聞。只此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做主的……”顧遠此時倒不是在拿喬,有這個意向和定下親事完全是兩碼事好吧,顧遠就這麽一個心肝寶貝一樣的女兒,想想才這麽一點點就要被別人觊觎,一時間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反正不怎麽美好就是了。
“那顧兄的意思是還要和嫂夫人商量一下”英武候宋默緊跟着又問了一句讓顧遠差點噎住的話,心說不是說這位是員儒将?今兒個畫風怎麽不大對,還是說在裝傻充愣?
被點到名的莊氏也有點懵,怎麽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啊?
“這……”顧遠看了眼莊氏,一時之間還是無法下定決心,蓋因這關系到女兒的一生。與世人想法不同,他和夫人想給女兒謀劃最适合她的,而不是什麽富貴前程。他顧家本也不是一般人家,又不熱衷與名利,完全用不着拿女兒填坑什麽的!
原本他聽到夫人有時發愁女兒的親事還覺得她在自尋煩惱,哪知真的臨到眼前才發覺,真的是左右為難。本還覺得在女兒及笄之前,有大把的時間挑選最适合女兒的,可是現下眼前的這一切卻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而宋承晏,之前就是妻子的女婿人選之一,他也曾戲言過幾次,可是真的要定下卻……
英武候宋默看着顧遠叽叽歪歪的樣子有點着急,想着夫人之前的交代,便把小兒子一把拽到跟前,對着顧遠一抱拳:“顧兄,若能為小兒定下你家明珠,我以項上人頭承諾,他們兩個之間不會再有其他人,即便是子嗣上面不如意,也無妨,大不了讓他大哥多生幾個,過繼一個給他們,你看可好?”
這話一說出來,全屋子的人都有些心塞。
宋承晖更是無語,讓他多生幾個,怎麽說的跟讓他多耍趟拳似的。
對于宋侯爺的流氓無賴行為,即便是顧遠有了心理準備也還是被吓了一跳。還子嗣艱難,你家孩子才子嗣困難,沒事兒不是咒他家珠珠兒嗎?這都是什麽人啊?
至于兩人之間再無他人……
顧遠還在猶豫,宋承晖在後面踢了宋承晏一腳,又對他擠了擠眉毛。宋承晏想了一下,便噗通一聲跪在了顧遠面前。“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咚咚咚三個響頭沒容顧遠反應過來便磕完了。
顧遠“……”
莊氏“……”
顧明珠“……”
宋侯爺和宋承晖更是忍不住想扶額,裝作不認識這個二傻子,出門前範氏是交代了讓他找準時機表表決心,例如以後好好對顧明珠什麽的,可真的沒人讓他直接跪下磕頭喊岳父啊!
這不是來求親的,這是來找揍的了!
範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兒子也是哭笑不得,只得看着莊氏無奈的笑笑。
時人重諾,宋墨既然都敢以項上人頭作保了,顧遠心裏已經是些願意了。只是終究有點轉不過彎來,他家珠珠兒這才多大呀?怎麽就被人給盯上了呢?可是宋承晏這二愣子這麽一跪,這麽一喊,他也開始風中淩亂了。
他這還沒有同意好吧?怎麽就開始喊上岳父了呢??
宋墨示意範氏拿出定親的信物,雙手奉上。這是一塊古樸的玉佩,玉質瑩潤,玉佩上的璎珞都有些褪色了,顯見的是有些年頭了。
“這塊玉佩是先皇當年賜給我父親的,父親曾用這塊玉佩幫我定了範氏,我自認未曾讓她受過什麽委屈。現在我用這塊玉佩給晏兒定下明珠,定也不會讓她在我宋家有一絲不如意。”
宋墨的神色有些怔忪,也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什麽舊事,看上去竟有些郁郁的樣子。
顧遠忍不住又看了眼女兒,心中實在不願這麽早就定下來,只是看着女兒微紅的小臉,大眼睛裏……實在是知道這樁親事女兒是極滿意的。
莊氏先前聽了宋墨和範氏的話,現在又見宋家連定親的信物都拿了出來,已覺得這樁親事非常可行,又加上宋承晏的這一跪,她實在覺得沒有推卻的必要。不說珠珠兒對宋承晏的情誼,只這次兩人一起被劫的這幾日,若以後珠珠兒嫁入其他人家,也難免不會被說嘴,雖是珠珠兒年紀尚幼,但人心難測,誰又能保證隔着張肚皮的人不會有其他心思?
珠珠兒嫁給宋承晏,不說四角俱全,但也算是一門不錯的姻緣了。再加上宋墨的擔保,身無二色,真是樁打着燈籠也不一定找的到的好親事了!
女子嫁人,求得可不是高門貴第,而是一個知冷熱,懂的疼惜的自己的人罷了!
見顧遠依舊沉吟着不出聲,一直沉默着不吭聲的範氏笑了起來,對着顧遠和莊氏一颔首:“兩位可是信不過我和我家老爺的人品?如若不是,可是信不過我家晏兒?只看平時我兒如何對待明珠的,你們兩個啊,就該應了這樁親事!莊妹妹,你說可是這個理?”
顧遠和莊氏對視一眼,終是點了頭應下了這樁親事。
顧明珠心裏一片狂喜,通紅的小臉蛋上止不住的歡喜。
既然應了親事,顧遠也就不再拿喬,親手扶起宋承晏,心裏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了。
接下來便是彼此交換信物,從此口頭婚約成立。顧遠要求先不要對外說起,畢竟兩個孩子還小,又剛一起歷險回來,現在定下親事總有些遮掩的意思,怕将來給兩個孩子留下什麽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