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聽半月說起,這流漪宮就是他母後以前所住的宮殿時,傾城便不敢再随意插話。
真如他所說,那當初在這流漪宮被殺的就是他母親,可是為什麽她要逃出宮去呢?
回到屋裏,見傾城仍面面堪憂,半月便在一旁坐下,為她解惑:“當初在流漪宮被殺的不是我母後,我母後是父皇的第一位妃子,可是身患奇症,是不治身亡的。”
傾城皺起眉頭看着他,也難怪他自幼便聰慧懂事。
經歷了那些常人所不明白的痛苦,任誰都會孤獨而生。
小昭替傾城添了枝檀香,屋子裏瞬間飄起了使人心神安的香味,吩咐了小昭出去後,傾城才神情嚴肅地看向半月:“你知道剛剛鈺太後找我去說了什麽嗎?”
半月一臉好奇地看着傾城,示意她接着說下文。
傾城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她的意思,是要搓合我們啊。”
“你和我?那你怎麽回答?”
傾城凝眉有些沉重地點點頭,心事愈加煩擾了:“我沒有回答。”
“鈺太後是個性子比較剛烈的人,她一旦決定了某件事,就非達到目的不可。我看這次,她必是鐵了心才會下這個決定的。”
“那該怎麽辦?”傾城焦急地問道。
半月看着傾城,認真地問道:“璟兒,你愛上惜月了是不是?”
傾城瞪大眼,驚訝地看着他:“你知道了?”
“你忘了,我跟你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你的表情稍微有點兒不對勁,我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說到這裏,他倒是能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傾城嘆了嘆氣道:“如果我能像你看透我的心一樣看透惜月的心就好了。”
可惜的是,當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她沒有看到半月臉上那失望的表情。
惜月出征那一日,天氣清朗,陽光已經透過濃厚的雲層照亮整個蘇陽皇宮。
傾城靜靜地站在佻佯門的廣場一角,望着一身戎裝的惜月,那英姿飒爽的模樣,壯大了整個軍隊的雄心。
傾城挪了挪目光,發現他正朝自己走過來。
“不是說了別來送嗎?”
“也不知道你此行要去多久。”傾城将手中的畫遞上去。
他接過畫,打開看後,嘴角便溢出了不知名的笑容:“你這畫的……是誰啊?”
傾城皺了皺眉頭:“你看不出來那畫上的是你嗎?”
他哈哈笑了兩聲:“我當然知道你畫的是我,可是這畫的也太不像了吧。”
“你是笑我畫技不好嗎?”
确實,她并不是畫得不傳神,她只是故意畫得很糟而已。
見他笑了,她便也沒有什麽憂慮了。
他笑着将畫收起來:“就不說這畫畫得怎麽樣了,不過這句詩……”
“什麽詩?”傾城愣了愣,毫不知情。
“別裝了。這句‘妾心贈君行,千裏長相憶’,難道不是你寫給我的?”他沒了耐心,然後将畫在她面前打開,指着左上角的詩句問道。
傾城瞪大眼望着那句莫名其妙出現在畫上的詩句,那絕不是她的筆跡。
可究竟又是誰,在她的這幅畫上添上了這句詩?知道她畫了這幅畫的,除了小昭便是鳶鳶,這筆跡看上去,不像是小昭的,難道是鳶鳶?
“想什麽呢?”惜月打斷她游離的思緒。
傾城猛地回神兒,看着他仍等待她回答時滿臉的期待,她朝他露出一絲笑容:“這是我寫的。”不能讓他知道這詩不是她寫的,否則他又該生氣一場了。
他将畫收起,然後捧着她的臉輕柔地說道:“等我回來。”
傾城點點頭,卻見他在自己眼簾裏漸漸放大的臉龐。
這是他第一次親吻她,在寒冷的一月天裏,他的唇與她的唇,都是冷得像冰一般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那一刻,她仍然有種已經将心全部交給他的預感。
傾城看着他走到隊伍的最前面,然後翻身上馬。
可随即,她也看到旁邊的一匹馬上的人,竟然是半月,他也正回頭看她,仿佛在與她無聲地告別。
可當時,她并沒有讀懂他的目光,只是覺得他看着她的眼裏滿是凄涼。
三月末,冰雪早已消融,桃花又綻放起了花蕊。
聽邊關傳來的消息,惜月和半月已行至邊境陸州。
半月為蘇陽軍主力先鋒,軍發郅城,也就是北蠻與陸州交界的小城鎮。
郅城已被北蠻占領,得知蘇陽軍隊進攻的消息,北蠻舉國上下大駭,蘇陽軍所到之處,城邑皆閉門自守。
半月奉命帶領蘇陽軍千人至郅城,直壓城門,郅城之中,衆人驚恐萬分,守城被驚得士氣大傷,他們竟然緊閉城門,無一人敢出城應戰蘇陽軍。
蘇陽軍只得強行攻破城門而入,兩軍交戰展開了殊死博鬥。兩日後,戰争終于結束,望着滿目硝煙的戰場,望豐殘破的戰旗和慘敗的官兵,雖戰勝北蠻,同時卻也引來南蠻的虎視眈眈。
五月,蘇陽大軍歸來了,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高調進入了蘇陽城。
可是傾城沒有想到,惜月的勝利歸來,卻也帶回了一個令她怎麽也無法相信、無法接受的消息。
站在兆佯門的城樓上,傾城望着大隊的人馬在百姓的歡聲護擁中走進蘇陽城,可是那隊伍的前頭卻只有一個騎在馬上只有惜月,她瞧了好久,也沒見着半月的身影。
大軍勝利歸來,宮中大擺慶功宴,傾城也被邀請參加。
可是那個人人歡慶高呼的慶功宴上,主角卻只有一個人,傾城在簡清殿裏環視了好幾圈,卻怎麽也沒有發現半月的身影,她的心裏開始湧出不好的預感。
一場歡慶之宴結束後,惜月才帶傾城來到那個昔日的桃花小園,裏面桃花正凋零。
他摟着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還剩下一個南蠻,待拿下它那日,我與你一同策馬江湖,賞這奉昭美景亦只是時間問題。”
傾城卻神色凝重,無心再聽他談起什麽賞景,只淡淡問道:“皇上,半月呢?”
感覺到身旁的身子微微顫了下,他松開了她肩上的手,縛手走到亭中。
擡頭望着月亮,半晌才緩緩說道:“當蘇陽大軍進攻郅城,以至于成功攻下郅城後,哥哥他……就失蹤了。”
“失蹤?”傾城心下猛地一顫,難怪心裏會突然産生那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是因為半月出了意外。
“我命了人在郅城尋了他十天十夜,可是卻連屍首都沒找着。”
心疼得仿佛在滴血,後來惜月說了什麽,傾城沒再聽清楚,更沒有心情去聽。
當時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她面前這個男子的所作所為。
知道了鈺太後要賜婚于她和半月,所以他在征戰途中……
因為他的嫉妒心,竟殘害了自己的親哥哥嗎?
傾城忽然覺得空氣稀薄得讓人不能呼吸,不管再怎麽樣,她也不想将惜月想得那麽壞。
即使他心思複雜,卻也還不至于痛下如此毒手?
但,如果不是這樣想,傾城亦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半月的武功高強,怎麽可能只在一場戰事中就失去性命。
“怎麽了?”見她一語不發,惜月走到她面前,貼心地問道。
傾城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有點不舒服,我想回去休息了。”
拜別了惜月,傾城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流漪宮。
小昭一見她的模樣,就吓壞了,趕緊迎出來扶着她:“小姐,你怎麽了?臉色怎麽如此蒼白?”
傾城低聲在她耳邊吩咐道:“小昭,去準備行囊。”
“行囊?小姐,我們要去哪裏啊?”
“去準備就是。”
“哦。”見她一臉嚴謹,小昭也不敢再多問,轉身便往屋裏跑去。
傾城追上她,輕聲說道:“記着別擾了鳶鳶,不能讓她知道。”
“嗯。”小昭沉着地點點頭。
看着小昭進屋的身影,傾城擡頭望着遙遙無期的夜幕,一輪彎月懸在淒清的夜空中。
半月他絕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死在戰場上,就在今天晚上,她要去郅城找他,若是找不到他,這蘇陽城,她回來也沒有意思了。
為了能夠順利走出宮門,傾城和小昭到了善陽宮找三皇子。
她打定主意,知道三皇子一定會幫她,據她所知,這段時間,他和小昭的關系也是越來越好,而且他似乎也很在乎半月。
到了善陽宮,聽傾城說明了來意之後,他一臉沉思。
小昭卻有些着急:“三皇子,求你幫幫小姐吧。小姐從小就與南宮将軍感情比較好,若是他這回突然失去了消息,小姐也會沒有好日子過的,小姐要是過得不好,小昭也會過得不好。”
傾城看了看小昭,一副戀愛中的小嬌态,她有意不想讓自己知道她與三皇子之間的進展,現在卻在她面前上演了這出撒嬌大戲。
三皇子看了看小昭,安慰道:“別急,我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