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了一大碗姜湯,又被捂着發了會汗,顧明珠才開始有空回想之前的事,她敢提着自己的腦袋打賭,那個姑娘是故意拉她下去的。可是人家已經承認了,說了是不小心把她拉下去的,她還能說什麽?
人家就是不小心了,你能怎麽着?
她還真不能怎麽着!
不依不饒的話還會被人說是得理不饒人,畢竟嘛,大家年紀都小,誰沒有個意外,誰碰到意外不會怕?
人家都認錯了,還咬着不放,不是得理不饒人是什麽?
甚至往難聽了說,就是仗勢欺人了!
只是,顧明珠覺得她和那個侍郎家的姑娘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的,怎麽就找上她了呢?
七公主倒是說了八成是四公主幹的,可是,顧明珠覺得她和四公主的梁子并沒有很大吧?而且幾年前的事了,雖然現在遇見了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完全犯不着吧!
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她可是會沒命的好吧!
莊氏看着臉色還有些慘白的女兒,也只能叫丫鬟把炭火弄得旺些,等着太醫過來。
看到七公主坐在邊上,黑着臉,顧明珠忍不住喊了聲“七姐姐!”
七公主走過來,在床沿邊坐下,摸着顧明珠的腦袋,心裏卻是把四公主的腦殘行為升級到站隊的問題上了,覺得是自己連累了顧明珠。
顧明珠剛想說話,卻打了個噴嚏,不好意思地道:“七姐姐你還是坐開些吧,免得過了病氣。”
莊氏一聽,心裏一凜。立刻張羅着讓七公主道外間等待,見七公主不肯,顧明珠心裏不由一暖,不管怎麽說,七公主是真的當她是妹妹的。
“七姐姐,天兒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宮吧!”顧明珠覺得七公主待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還不如早些回宮,萬一真的過了病氣,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楚筠也道:“快別纏着珠珠兒說話了,她今兒受驚不小,你要是不回宮就去外間等着,可別再讓珠珠兒擔心你。”
七公主聞言又多看了顧明珠兩眼,這才在楚筠的勸說下轉身離開,去了外間。
一時顧明珠身邊又清淨了下來,莊氏,紀氏還有孟氏分別在她身邊坐下,大家都在等太醫的到來。
褚太醫不在,去了和親王府上,安國公府的管家也是個能人,一邊使了小厮在和親王府門口候着,一邊帶了安國公府相熟的一位蔣太醫先趕了回去。
蔣太醫診了脈,和之前府醫的結論差不多,看了府醫的方子又酌情加了一味川貝,說是後面估計要起痰症。
莊氏聽了懸着的心稍微放了些下來,“剛才府醫說最好找個氣候宜人的地方溫養,可有這個必要?”
将太醫摸着稀疏的胡須,思索了一下“江南吧,江南那個地方的氣候應該比較适合,要是有溫泉莊子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莊氏和紀氏對視了一眼,江南,溫泉莊子,她們同時想到一個人。如果真的需要,倒是可以讓珠珠兒過去那邊。
“珠珠兒,大伯母問你,之前落水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大概是紀氏的态度比較嚴肅,顧明珠也不由得端了起來,想了下道:“大伯母,我覺得那個劉姑娘是故意的。”又搖了搖頭“只是她也不過是聽人命令行事罷了!”
紀氏點了點頭,她們也覺察到一些了。
孟氏接過話頭“之前有個丫鬟說看到四公主和劉姑娘在一塊兒說話,至于說了什麽,并沒有人知道。”孟氏這個措辭相當謹慎,那畢竟是皇家的公主。
顧明珠頓時覺得心塞的不行,還真是她不成?
拉了拉紀氏的衣角道:“大伯母,我就是覺得奇怪,我和四公主之間又沒有什麽大的不對付,她怎麽就想着要害我呢?我再怎麽說也是個縣主啊,這也未免太任性妄為了些。”
紀氏見到顧明珠這副可憐的小模樣,也是心軟的不行,“不管如何咱們顧家也不是好惹的,這個虧咱也不能白吃,四公主咱們不能奈何她,自有人能治得了她。這劉家的姑娘……咱也不動她,只讓你大伯父,讓你爹找劉侍郎便是了!”
養不教父之過!衆人皆點頭稱是。
七公主等太醫診完脈,又細致的叮囑了顧明珠一番,才在衆人的簇擁下回了宮。
不說七公主回宮如何與皇後娘娘分說這次落水的事,單說顧明珠當天夜裏果然就起了熱。也不是很燙,就是燒的人有些發懵。顧明珠感覺前所未有的難受,渾身的關節似乎都被碾碎了,打散了,手腳都渾不是自己個身上的感覺。
又請了褚太醫過府,看了蔣太醫的方子說已是極對症的良方。褚太醫還說了,這個病比較麻煩,估計會有反複,讓顧遠等人小心看護。萬一燒的厲害了,先吃了褚太醫留下的另一個方子,趕緊去尋他便是。莊氏和顧遠以及顧家三兄弟千恩萬謝的送走了褚太醫,整個晚上也敢合眼,生怕顧明珠燒的厲害了沒人察覺。
這也就是關心則亂了,那麽多丫鬟婆子的,哪一個不是不錯眼的盯着的?
绛紫這次雖然沒有被打板子,卻被降了等。現在正戴罪之身,若不是怕明珠醒來找她,顧遠都想将绛紫趕到莊子上去了。
一個護不了主子的丫鬟,要了何用?
一直到東方微亮,顧明珠也沒見燒的怎樣,莊氏和顧遠都松了口氣。褚太醫一大早的已經到了府門口,顧宸趕緊出去迎了進來,本以為沒有大熱是好事,結果卻被褚太醫一句不妙打了個措手不及!
“褚太醫,我家珠兒整晚也只是微熱,除了渾身酸疼外,也不見什麽大病症啊?怎麽就不妙呢?”
莊氏有些急了,扯着褚太醫的袖子,簡直想把這個老頭的胡子都給揪了。把話說清楚些,有那麽難麽?
非要吊書袋,誰聽得懂啊?
“顧夫人,令嫒是舊病未除,又添新病,加之風寒入體,寒氣下行,若是內熱的厲害,反倒好發出來,現如今這個樣子倒是不好發散啊!這寒氣發散不出,可不是不妙嗎?”褚太醫從顧遠父親在那會就常到安樂侯府請脈,也算是看着顧明珠長大的,醫者仁心也很是憐惜這個多災多難的小姑娘。
顧遠在邊上聽了半天,才算是明白過來,和着珠珠兒就是應該燒的天昏地暗才是,現在不溫不火的倒是煎熬她的身子了!
“褚太醫,您老人家看看可有什麽法子可以救救我家珠珠兒,總不能這麽耗着啊!”顧遠誠懇的看着褚太醫,一臉的焦急。
“問題是,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啊!”褚太醫也很郁悶,本來說快要好了的小姑娘,這麽一折騰,前功盡棄不說,還不如以前呢?這要是一個弄不好,一個弱症是跑不掉的了。
只能盡力了!
接下來,顧明珠就沒起得來床,又有幾個太醫來看過了,親近的人家也都來看過了。英武候府範氏更是每日裏都會抽空過來探視,與莊氏兩人想着法子去延請名醫,太醫們是高明,可保不住高手在民間呢?
即便是安樂侯府,英武候府,甚至宮裏又是賜藥又是問醫的,折騰了一陣子,也不見病情好轉,看上去也不是什麽大症候,就是整日裏恹恹的,精神不濟、食欲不振,憑添了一股弱不勝風之楚楚姿态。
卻說遠在邊城的宋承晏,從家書上得知顧明珠的病情後,心裏就有些不暢快。
站在城牆上,看着遠處茫茫的大地。邊城的風很大,日頭也毒!人也早就曬成了小麥色!
護衛宋十三站在宋承晏的身後,有些憂心,小公子這兩日自接了家書後就愁眉不展,鎮日裏看着上京城的方向發呆。
按理說,邊城的衆人應該稱呼宋承晏問少将軍的,但之前宋家回京,主子全部在京裏,管雲飛留下掌管邊城軍,大家就稱呼了管雲飛為将軍,管家的大兒子管雄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少将軍。結果等宋承晏過來後,大家就尴尬了,宋承晏不是長子,不能繼承爵位,喊不得小侯爺,再喊少将軍吧,也不對。
于是就不倫不類的喊起了小公子,反正就是管雲飛也這麽喊了,大家也就這麽叫開來了。
回到住處,宋承晏就去找了師爺“先生,你說我回上京城一趟,可使得?”
宋承晏自從到了邊城這些日子就沒漏過笑模樣,“邊城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三家到現在還把兵符把在手裏,用心何在,不用我說先生也明白!這種情況下,我想做什麽也都放不開手腳!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給他們個機會?”
師爺盯着宋承晏看了半響,“此舉太過冒險,為打鼠傷了玉瓶不值當。”
師爺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如今軍心在咱們手裏,他們再怎麽蹦跶,也出不了大岔子!何況如今這樣的月份,蠻子那邊過不了幾個月便要開始動亂,正是公子的好時機,這個時候回去,弊大于利!”
“哼!”宋承晏黑沉着一張臉,“若我一定要回去呢?”說完也不等師爺反對,轉身朝他自己的院子行去。
師爺摸了摸颌下稀疏的幾縷胡子,慢慢的笑出了聲,擔心人家小姑娘就明擺着說好了,非要找些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這不是打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