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8 章 淵源

一行人進入老宅別墅後, 烏姑姑和周姑父走在前面,三個小的随後。

進去之後,烏姑姑先是環視一圈, 表情不甚熱絡:“這會兒都在啊。”

偌大的客廳裏坐着四個人,其中兩個外貌比較相似, 體型瘦削的中年男人,白發多一點的是烏家老大烏振山, 也是烏襄大伯;年輕一點的是烏家老二烏行峰, 也是烏二伯。

坐在兩人旁邊的分別是兩人的妻子, 大伯母楊雪, 二伯母葉秋然。

看到進來的人,大伯母楊雪熱情招呼:“小妹,你們來了, 還帶着襄襄呢。”

烏襄和周沭、周灏然上前給這些長輩問完好後, 就坐在了一旁。

烏姑姑問:“其他人呢?”

她問的是那兩家的小輩。

大伯母微微一笑:“被老爺子叫走了。”

烏姑姑目光有了些異樣,言語帶着并不針對在場人的譏诮:“這是年紀大了急着叫人上跟前盡孝呢……”

大伯母笑容斂了斂,并不接話。

一旁的二伯突然嘆了口氣道:“小妹,你這次不要再和老爺子吵了。”

烏姑姑脾氣可不好,聽到不樂意聽的話,不快也就擺在了臉上。

輕呵一聲:“你是讓我像你們一樣捧着那老家夥嗎?”

話越說越肆無忌憚,周姑父都忍不住拉了拉一回老宅就變身炸藥包的妻子, 大伯也出聲呵斥:“烏岑!那也是你爸爸!”

烏姑姑并不被兄長的呵斥吓到,反而雙手往胸前一環, 冷笑:“烏振山你這麽激動幹嘛?別整得好像收了他多大好處似的, 扪心自問,你不怨他?”

這話說得可紮心了,烏大伯六十多歲的年紀, 本來早就應該獨掌家族大權,可這些年卻一直被九十多歲的父親壓着,半點沒有掌權人的威嚴,暗地裏甚至已成了上流社會的笑話。

他又哪裏敢拍着胸膛說自己對父親毫無怨恨?

周灏然坐在旁邊瑟瑟發抖,每次他媽來烏宅就會變成這樣,怼天怼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與這相比,在家時的樣子簡直是溫柔至極。

烏大伯被親妹妹這麽怼了一通,悶氣也沖到臉上,再加上身體不好,竟還氣得劇烈咳嗽起來。

大伯母連忙給丈夫拍背,待他緩和了些後,忍不住埋怨小姑子道:“小妹,你大哥也是為你好,怎麽能這樣說呢?”

烏姑姑斜眼一瞥,相處幾十年她能不知道這大嫂是什麽人?論起對烏老爺子的怨氣,對方絕對不比自己少。現在和她大哥這麽維護那老東西,怕是無利不起早……

想着,她看了眼一直冷眼旁觀的二嫂,陰着副臉,也不說話。雖然對方常年臭臉,但今天格外臭,顯然這臉不是擺給她看,那就是對着今天心情不錯的大房了。

莫不是利益分割不均?

能讓平日關系還算密切的兩房反目,烏姑姑只想到了這個可能。

盡管都是自己親哥哥的事,她卻沒什麽摻和進去的興趣,只冷聲回道:“管好你們自己就行,少管我。”

說完,雙手環胸不再說話。

進來屁股都沒坐熱,烏姑姑就先跟自己倆親哥哥吵了一架,這也是他們烏家的常态……

姑奶奶和娘家離心,基本上只有表面的情分在。至于為什麽有事還要回來,大抵也是要還了年輕時所受的氣,即使自己惡心,也要讓仇人不好過。

對這樣的場面烏襄早已見怪不怪,烏姑姑和烏家的這場官司還得追溯到三十多年前,那時的烏姑姑還是個天真的姑娘,雖然生母早逝,但上有兩個親哥哥,繼母也不苛刻,所以過得還是十分自在。

直到二十歲那年,平日并不親密的父親突然想起了她,好像醒悟這二十年的親情缺失,想要培養與女兒的感情。

會時常關心女兒的生活,也會給她準備禮物,送她想要的任何東西。

這讓一直隐隐渴望父愛的烏岑受寵若驚,誰會懷疑父親對自己的好呢?當時因為這突然回歸的父愛,她連做夢都會笑醒……

直到半年後,烏友治,也就是烏老爺子突然給她介紹了一個人,那是他的朋友。一開始烏岑還沒察覺到什麽,等到回去烏老爺子問她對那人什麽想法,有沒有好感之後,烏岑瞬間明白了。

明白了卻不能接受,烏岑無法接受自己的父親竟然想把自己介紹給一個比她大了三十多歲的人,激烈地抗議。可烏老爺子并不是詢問她的意見,而是做了決定,要把她送給那人,甚至為了防止她逃跑,還把她關了起來。

那時的烏岑才恍悟,這半年的父愛竟然是以她的人生為代價,那一刻她對于父親所有的幻想都消失了。

而對于兩個親哥哥……被關起來的時候,她曾向他們求救,可竟然全都勸她不要反抗父親。

只有當時十四歲的三弟,也就是烏襄的爸爸,發現這件事後幫她逃了出去。

也幸好她當時有男朋友也就是周姑父,并且家世不差,她逃出去後立馬就找到了周姑父,得知她的遭遇後,周姑父也十分心疼,半點沒有退縮。

周姑父一邊掩護烏岑不被烏老爺子的人找到,一邊想辦法讓家裏人去與烏家确定二人的關系。

因為嚴格說來,當時的周家是稍弱于烏家的,如果只是簡單地上門提婚,烏友治可能不會答應。周姑父也不是蠢人,和烏姑姑商量了一個雖然狗血但着實有用的方法——奉子成婚。

有了孩子,即使是烏友治也不能強求,而且太激烈的話,“賣”女兒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便只能做罷。

如今三十所年晃眼而過,對當年的事烏姑姑依然不能釋懷,所想的也不過是能隔應到那老東西她就開心了。畢竟在華國的傳統的觀念裏,父母對孩子施加的惡,真正能夠報複的也只有少數……

屋內冷凝的空氣直到門外熱鬧的人聲傳進來時才被打破。

“是姑奶奶來了!”

“真的是姑奶奶,還有襄襄姑姑!”

兩道清脆的童音交疊着跑進來,歡呼雀躍。

烏襄懷裏一重,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團子撲進了懷裏,雙手把她提起來抱在懷裏,烏襄笑盈盈道:“這是哪家迷路的小公主,好漂亮啊~”

懷裏的小團子用甜糯的聲音一本正經回:“是烏晟家的。”

“哈哈!”烏襄被逗笑了。

後面跟進來的小團子爸爸一臉無奈寵溺。

另一個小炮|彈團子則直直沖進了烏姑姑懷裏,大嗓門喊:“姑奶奶!姑奶奶!”

饒是烏姑姑冷着個臉也不由被他喊化了,伸手将他接住,連聲笑答:“欸、欸!你這小搗蛋鬼剛去哪裏啦?姑奶奶剛進來都找沒到你,特地買的蛋糕都沒人吃,急死我了。”

“我跟爸爸釣魚去了,爸爸好厲害,掉了一條好大的魚,等下做給我吃!”小炮|彈團子滿臉得意說。

烏姑姑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笑着問:“那我們小炎炎是不是要留肚子吃魚?”

烏炎還沒說話,旁邊的烏靈兒反應很快,大眼睛眨巴眨巴:“哥哥喜歡吃魚,我喜歡吃蛋糕,姑奶奶帶我去吃蛋糕吧~”

機靈的小姑娘把烏姑姑萌得不行,把烏靈兒也抱過來,點了點她的鼻子道:“好,姑奶奶買了靈兒最喜歡的草莓蛋糕,讓你灏然叔叔去拿。”

聽到妹妹先一步得到蛋糕,烏炎小臉懵了一下也急了,“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蛋糕!”

烏姑姑逗他:“那你爸爸釣的魚怎麽辦?”

烏炎的小腦瓜被問糾結了,嘟着小嘴:“那就,那就……”

那猶豫地樣子顯然兩個都想要。

最後還是烏靈兒救了他:“笨蛋哥哥,你可以讓爸爸把魚養起來,我們明天再吃!”

烏炎眼睛一亮,看向爸爸:“可以嗎?爸爸!”

烏晟已經習慣了兒子的蠢萌操作,點頭:“可以。”

烏炎咧着小嘴,高興地笑了起來:“好耶!”

轉頭又纏着烏姑姑:“姑奶奶你有沒有買我喜歡的藍莓蛋糕?”

藍莓與草莓,兩個小家夥把自己的喜好安排得明明白白。

誰會不喜歡萌萌的小孩子呢?烏姑姑笑眯了眼:“有有有,你們兩個小家夥喜歡的,姑奶奶都買了!”

“謝謝姑奶奶!”拿到自己喜歡的蛋糕後,小家夥們一人給了烏姑姑一個麽麽噠。

烏姑姑攻擊欲望急劇下降,屋內的和諧氣氛一直延續到烏老爺子進來。

烏晟是帶着孩子先回來的。

烏老爺子穿着一身暗色的老年唐裝背着手走進來,背後跟着一群後輩。

他今年已經九十六歲,步履卻穩健得很。外表絲毫看不出是個快百歲的老人,一頭白發整齊地梳在腦後,眼睛深邃,看上去依然有神,不誇張地說,他的精氣神比六十三歲的烏大伯還要好。

大概是剛剛孫輩們說了什麽中聽的話,走進來的時候臉上表情不像平時那麽嚴肅,隐約還能看到笑意。

這個樣子不管誰看到,都會以為他是個和氣又有魅力的老頭,誰又知道他家裏還有一灘稀爛的賬呢?烏襄略帶諷意想。

而見到烏老爺子,烏姑姑剛才被兩個孩子治愈的笑臉瞬間又拉了下去。

翻臉之迅速,周姑父見了都不禁扶額。

對于烏姑姑這個女兒,烏老爺子此時倒是沒什麽其他想法,雖然平時被怼被氣,但除了罵幾聲外好像就拿人沒辦法了,每次家裏有什麽事還是會去通知她。

也正是他的這種作态,才讓烏姑姑更加耿耿于懷,心寒徹底。

當年的那件事一旦成了就會毀了她的一生,作為父親的烏友治在事後卻還能若無其事,又回到一開始父女相處的狀态,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這讓烏姑姑覺得自己在這個有着血緣關系的父親心裏,可能只是一個可以用來利用的工具,沒得用的時候,也就沒有維系感情的必要。

一屋子兒孫,烏老爺子看了眼後到的烏姑姑和周姑父,笑道:“沛永你們也來了。”

周姑父點點頭,不甚親近但禮貌地喊了句:“爸爸。”

烏姑姑自然是沒喊,她冷着個臉沒張嘴嘲諷他已是看在有晚輩在的份上。

烏老爺子也不在意這些,或者說在場的人能引得他在意的幾乎沒有,他是一個特別自我的野心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

他從來不為當年對烏姑姑做的那件事後悔,只是遺憾沒能成功,令他損失了一個帶着烏家往上爬的大好機會。

親情這些東西,在他心裏其實永遠排在野心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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