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
“好，辛苦了，今天休息一下，明天我為你們接風洗塵。”
梁寧擁抱完祁宥，轉身看向喻聽亦，眼睛一亮，臉上帶着淡淡的驚喜。
“兒子，這個姑娘是？”梁寧捅了捅自己兒子的胳膊，示意他介紹。
喻聽亦收起臉上的一抹不自然，大方打招呼：“阿姨好，我是祁總的朋友。”
梁寧了解般地點點頭，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可惜。
她環顧了客廳一圈，沙發上是他兒子從來不會用的小毯子，女孩子腳上踩的拖鞋看上去不像是臨時用的。
客廳裏特意搬來了一張小桌子，上面的烤盤夾放在祁宥的方向……
梁寧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傲得很，能變成這副任勞任怨的樣子，大概是完全栽了吧。
不過看人家姑娘這個狀态，這是還沒追到啊……啧啧啧。
梁寧打量了一下子從剛剛就站在原地沒怎麽說話的兒子，眼裏帶上了一絲幸災樂禍。
不過作為親媽，她在欣賞自己兒子難得吃癟的同時還是要稍微助攻一下的。
“你好你好，小姑娘長得真漂亮，我打擾你們聊天了吧。”
喻聽亦連忙擺手：“沒有的，阿姨。”
梁寧輕輕握了一下喻聽亦的手，帶着長輩的關懷：“都怪我沒有考慮周到，我以為就以這個家夥的脾氣，這個時間點也就自己對着電腦工作呢。”
梁寧大手一揮：“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明天也不用給我們接風洗塵，你們年輕人忙自己的就行，我和你爸爸會自己找地方玩兒，不用管我們昂。”
接着便如同來時一樣風風火火，梁寧快步走到玄關門外，大門被嘭的一聲關上，客廳裏重回安靜。
祁宥聳聳肩，無奈道：“我媽媽就是這種性格。”
喻聽亦笑笑：“阿姨很可愛。”
“嗯，繼續吃吧。”祁宥拉開沙發上的毯子，示意喻聽亦坐下。
喻聽亦頓了頓坐下，卻沒有了剛剛的興致，接下來的飯吃得漫不經心。
梁寧的到來，讓喻聽亦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似乎和祁宥離得太近了。
已經遠遠超過了她曾經預想的安全距離，她怕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控制不住想要更多。
兩個安靜在空氣中漂浮的泡泡靠得太近，一旦觸碰，就只有消散的結局。
“嗯，我吃飽了。祁……總，我就先回去了。”
喻聽亦放下筷子，眸子裏的情緒施展不開，全都藏在低低的聲音裏。
祁宥從剛剛開始就注意到了喻聽亦的情緒，他靜了靜，輕聲道：“好，我送你回去。”
沒有問原因，也沒有挽留，喻聽亦心裏狠狠的揪了一下。
是啊，人家為什麽要挽留，自始至終想的太多太累的只有她。
喻聽亦默默地坐車、下車、上樓，開門，開燈。
徑直走向書房，打開電腦處理郵件，似乎只有工作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可是她知道，不論她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和那個京城中家世顯赫的祁宥在一起。
她用什麽和他在一起呢？
是家裏那個搖搖欲墜的連鎖餐飲，還是自己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盈利的工作室？
暖黃的燈光斜照在玻璃上，單薄的窗簾裏透出她伏案的身影。
她累了，該休息了，祁宥默默想。
上一次深夜，她喝醉了，他也是在樓下這樣看着她，但是這一次……好像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喻聽亦也不知道工作到幾點，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被風吹醒，打了個冷顫才回到床上去。
第二天是被夏之的語音電話吵醒的。
“亦亦！都幾點啦還不起，快起床！”
喻聽亦迷迷糊糊點開了免提，将電話放在床頭櫃上：“怎麽啦之之？”
“咱們公司有個一秋季團建，這不是天氣涼快下來了嘛，咱們一起報名吧。”
卓創每年春秋都會組織團建，形式非常自由，有多個地點提供選擇，完全可以幾個要好的同事一起去，公司報銷百分之八十的費用。
“聽說今年可以去水庫诶，那邊可涼快，最重要的是有一個非常有名氣的情侶打卡景點，我這次打算帶上家屬去！”
夏之兜兜轉轉了半天，還是将話題扯到了裴元身上，想着趁此機會和能和裴元多待幾天。
“你把祁總叫上呗，我早就期待四人行了！”
四人行……
他們兩個是情侶，但她和祁宥……
“據說運氣好的情侶能在這個季節看到粉絲的湖水呢……”
“好，那我問問。”
喻聽亦還是心動了，挂掉了電話。
那就和他去看一次粉色的湖水吧。
最後一次，看完就把一切都結束。
喻聽亦突然想起了什麽，拿起鑰匙打開了儲藏間。
這裏堆積着她大學時期因為愛好做的各種雕塑、以及廢掉的畫布，都已經染上了一層灰。
再往裏走，掀開防塵膜，底下是她小心翼翼收起來的中學時期的漫畫書和筆記本。
牛油果色的筆記本皮上貼着當時非常時興的貼紙，外面還被包裹了一層防塵布，看得出主人十分愛惜。
這是她高中時期的日記本，裏面夾着各種各樣的便簽，還有一張用2b鉛筆匆匆塗鴉成的人像。
那是回母校演講的祁宥。
那時的祁宥尚沒有現在鋒芒畢露，一副精英學者的氣息，在臺上侃侃而談。
他似乎在每個階段都是閃閃發光的，最起碼在那個時候就無比耀眼。
喻聽亦捧着自己的筆記本，看着臺上的祁宥，提筆匆匆畫下了他當時的樣子。
那年她高三，在學習最緊張的時期對一個人動了心。
但是當時匆匆一瞥，少女的心事還沒有來得及萌芽，祁宥就已經踏上了大洋彼岸的飛機。
她才知道，原來那個人是他們學校的學長，這次回國不過是受恩師邀請來做一個講座，短暫停留而已。
她從一開始喜歡上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鴻溝。
後來被卓創錄取，意外發現自己的老板竟然就是祁宥的時候，喻聽亦完全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直和他糾纏到這個時候，都有一種在夢中的感覺，不過，也确實該結束了。
喻聽亦給祁宥發了消息：【祁總，公司的今年的秋季團建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玩一玩？】
祁宥并沒有給回複，應該是在忙，喻聽亦收拾東西去了劇院。
劇院裏似乎格外熱鬧，今天才有演出，但從上午開始人就絡繹不絕。
喻聽亦找了一圈常千钰，沒看到她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正在忙碌的陳叔。
“陳叔，今天怎麽這麽多人啊？”
“喲，亦亦來啦，我們劇院這兩天可熱鬧了，還不是沾你媽媽的光，她回國了，我們好多老朋友都得到消息前來相聚，你陳叔我啊，這兩天可是光顧着和老彭一般聊天了。”
陳誠是常千钰的多年好友，也是劇院的負責人，從小看着喻聽亦長大。
“你找你媽媽呢吧？她今天可忙，被一堆小姑娘圍着求經呢。”
“劇院裏今天新來了一批前來交流的小年輕，都是你媽媽的粉絲，估計正在聊天呢，喏，那邊。”
喻聽亦擡眼望去，終于看到了被一堆小姑娘圍困的常千钰。
她笑了笑，自己找了個地方休息，沒去打擾。
多了近一個小時，常千钰身邊的人才散去，只剩一個執着的小姑娘的背影。
那個小姑娘紮着馬尾，背影看上去十分年輕，應該是個戲曲專業的大學生，正在向常千钰說着什麽，語氣有些急切。
喻聽亦站起來理了理衣服，準備前去解救一下常千钰。
“老師，您就收下我吧，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
那女生緊緊地攥着包的邊緣，手指十分用力，在常千钰面前表現得十分緊張。
“不好意思啊，我不收學生的，精力跟不上，就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的時間了。”
那姑娘往前一步：“跟着您學習怎麽會耽誤時間呢？”
喻聽亦越走近越覺得不對勁，這個聲音和身高……怎麽那麽熟悉呢？
“是你？”
曲萌看着走過來的喻聽亦，也愣了一下。
常千钰無奈重複道：“時間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歡迎經常來交流，但是學生就算了吧。”
曲萌看着喻聽亦，心中警鈴大作，不會喻聽亦也是知道了常千钰老師回國，特意來巴結的吧？
她本來就已經因為京劇在祁宥面前露臉了，要是再得到常千钰的幫助……
“是聽亦啊，你也是來找常老師的嗎，真是太可惜了，常老師不收學生，咱們還是別打擾人家了吧。”
一兩句話，說得就好像是剛剛纏了人家半天要拜師的人是喻聽亦一樣。
常千钰還不知道這兩人之前的恩怨，哭笑不得地說：“這是我女兒。”
曲萌愣在了原地。
“好，那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年輕人練功不要着急，慢慢來，會看到進步的。”
喻聽亦沒理會曲萌，挽着常千钰的胳膊朝外走去。
“亦亦，你認識剛剛那個小姑娘啊。”
喻聽亦不在意地點點頭：“嗯，我們公司的藝人。”
“藝人，那她怎麽會來劇院裏找我交流京劇呢？”
喻聽亦聳聳肩：“誰知道呢？”
曲萌站在原地，臉上已經紅得燒了起來，無法消化的丢人的感覺，指甲扣進了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