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陳念安
我在推廣發布會前，在中斷停止了安安的初始程序。
也就是Angle計劃的母體代碼。
陳年還在臺上神情地介紹着關于「Angle計劃」帶給這個家庭的改變，以及安安回到家裏之後，所帶給我們的改變和救贖。
臺下的人潸然淚下，親人在另一種程度上的複活，是人用一生都無法換來的幸運。
「而且一切，Angle計劃都可以做到！」
陳年在臺上念出這最後一句，臺下響起了雷鳴的掌聲。
他試着打開安安，然而那具小小的身體安詳地坐在沙發上，始終沒有反應。
母體代碼被停止，即便打開了也只是沒有意識體的軀殼而已。
我走上臺，在他詫異的目光中，把安安抱在了懷裏。
「夠了陳年，別再說下去了。」
臺下嘩然，鏡頭轉到了我身上。
「楚門世界。」
這個詞忽然就冒了出來，我看着臺下的人，用力握住了話筒。
「Angle計劃，是一個為意識體打造的楚門世界，所有被植入的意識體都會進入一個虛拟世界，一個有代碼編造的虛假世界。」
「周藝！」
陳年猛地沖過來拉住我，眼睛赤紅：「你他媽瘋了！？」
我甩開他，上前走了幾步：
「虛拟世界的意識體，會有70%的概率意識到自己存儲的是一個‘楚門世界’，但會依舊按照編程的路線進行交互，無法與現實世界做到真實的溝通。」
「痛苦的人會持續痛苦，離別的人會再次離別。」
陳年震驚地看着我，身子猛地晃了一下，撐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全都毀了……」
底下議論聲不止，有人忽然站起來：
「周博士，請問您這是公開Angle計劃的弊端嗎？」
我點頭，握緊了拳讓自己站直身體。
「我只是想說，我們在植入意識體的時候，可以認真考慮一下，這樣的挽留對他們是否公平。」
身後有人跑出來拉我，我看到高層氣得漲紅的臉，和陳年狼狽跪倒的身影。
頭頂的白熾燈閃爍，讓我想起安安幼兒園的第一年。
那時候我的工作不算太忙，請假去看了他的元旦演出。
那樣可愛的身影，站在臺上，用不标準的發音念着一首小詩——
【離開的人終會離開。
相愛的人永遠相愛。
讓我們微笑着說再見。
因為愛的另一個名字叫思念。】
再見安安。
我将永遠愛你、思念你。
後記：
介紹會過了一周左右，公司收拾好了殘局。
我跟陳年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但沒想到的是，居然沒有把我們兩個趕出公司。
他們需要Angle的技術和代碼。
互相拉扯了好幾天，最終我們和公司簽下協議，把Angle計劃用在其他的地方，終止了意識體重生的計劃。
我們一手創立的虛拟理想國，徹底瓦解。
陳年消沉了一陣，我以為我們會離婚，但他把自己關在屋裏了很久，最後原諒了我。
那天早上他起了個大早，做了個頓早飯。
他說他夢到了安安。
夢裏他過得很好，他說他一直都想要一個小妹妹。
他也希望我們幸福。
好像那些東西，也沒那麽重要了。
我重新挂上了全家福，銷毀了機器人，積極地準備新孩子的房間和玩具。
四個月後，孩子出生。
是個女兒。
取名陳念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