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空法師（二）
衆人齊刷刷地看向他們四個，匡天一料到了：沖他們來的。
原來這個歸空法師早在他們入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并且還明确掌握了他們的動向，一舉一動皆在他的監視之中。不過他們本來也沒有想着躲躲藏藏的，既然對方主動談話，那正好免得他們自己亂找了。
匡天一正想起身搭話，蕭逸塵先他一步起來了，他說道：“靈山教第一百八十代弟子蕭逸塵見過歸空法師。”他用靈山教的手勢參拜，動作無比恭敬。
雖說他們都知道這個歸空法師不簡單，但是基本的臉面還是要給到的。歸空法師果然很受用，他笑着點點頭：“靈山居然都到一百八十代了，想我當年也去靈山游歷過，那時候還是墨旬接待的我。”
“那是弟子的師尊的師尊了，想不到歸空法師修煉如此高的境界，小輩在此叨擾法師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戴高帽。”匡天一心裏想着，他看着法師笑眯眯的臉，蕭逸塵還真是給足了他面子，真是沒有想到這個冷面道士居然有如此高情商的一面。
“境界不敢說，只是見到事态如此混亂，實在不忍心就此遠離我的子民，不過是留在此地幫助他們罷了。”歸空法師露出哀傷的神情。他座下左手邊的護法示意群衆磕頭。
衆人齊刷刷将身子壓低，頭貼地面，齊聲道：“宣恩崇儉歸空法師功德無量，于凡塵救我俗世弟子，歸空法師萬年！”
這幾句口號聽得匡天一是莫名其妙，但還是嘴巴跟着黏糊幾句，入鄉随俗嘛，照做就行。
歸空法師擡手，說道：“今日參拜會無他事，只有一點需要大家謹記在心的，那就是世間上“貪”這一欲望。”還未等他說完，手下人就将客棧店主拖了上來，衆目睽睽之下，店主立馬被五花大綁了起來。“我時常跟你們講，人生在世都是被一個“貪”字所害，貪金錢，貪情色，貪口欲，人就會顯得濁氣十足，口吐惡臭之氣，這樣來世會更加低人一等。可是有些人就是聽不進去，偏偏要為那眼前的一點誘惑而丢了身家性命，不聽話的人怎麽做大事呢？怎麽去祈求神明的原諒呢？”歸空法師緩緩起身，拿起手中的法杖就往店主身上打。
一下、兩下……店主時不時發出慘叫。周圍人似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在一旁一動不動看着他受罰，猶如行屍走肉。
“住手！”匡天一大喊道：“請問這位犯了什麽大錯，以至于受此酷刑？”
歸空法師停下，語氣陰鸷，表面依舊笑着，說道：“這位小兄弟問的好啊，想必是傍晚時分在客棧生火做飯的那幾位吧。其實異鄉人不懂這裏的規矩也沒有什麽，怪就怪他自己明明知道這裏的規矩，還是犯了，那就是“貪”就應該受到處罰。我打了那神明就不會再懲罰他了，我也是為了他好。”說完又準備落下那重重的一錘。
“等一會！他這樣的遲早會被你活活打死的，你這裏又是定的哪門子的規矩，可以随意毆打人，要人性命的？”匡天一看這個歸空很不爽，一幅妖孽模樣不說，說話間陰陽怪氣的句句都在點他們，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更何況，你把這裏治理的是有多好？整個村子髒兮兮的，還不讓人吃飯，大家都餓得皮包骨頭，在這半夜冷風中還要聽你說一堆大道理，頭都大了。”
“哦？看來這位小兄弟不是很滿意我的做法，那我就直說好了，村裏不服管教的人會被關進牢裏自省個三天。本來我是想要打這個店主以示懲戒，現在倒是我沒有一視同仁了。”他示意手下的人将他們幾人抓起來，然後随同店主一起被關進了大牢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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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還真是烏煙瘴氣的，還真是法師說什麽就是什麽，這裏的人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也沒有自己的主見。”匡天一踢了一腳籠子以宣洩不滿。
這裏是一個黑漆漆的囚牢，他們幾人被關在一個大的類似于鳥籠的地方，四周看不見任何光亮，也摸不到牆壁，稍微動一下籠子就會晃一下，直叫人膽戰心驚。不知關了多久，匡天一有些不耐煩了。
“哎喲可別再說了，我已經被各位害慘了，等三日之期一過，各位就快點離開吧。”店主扒着欄杆，一動也不動。
“诶你說說，我幫你出頭呢，還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你這哪是出頭啊，你還不如直接殺我頭呢！”
匡天一跟店主兩人一來一回地吵起來了，真是好不熱鬧。
“好了好了，反正已經撕破臉了，後面發生什麽我們也不怕了。現在就要看看這個歸空法師為什麽會如此嚣張。”趙秀秀打斷他們的争吵，這才稍微安靜了一點。
“我看過靈山的典籍，其中也有記載各個宗派和靈山之間的交流，歸空法師我似乎見過。他從以前開始就是這身紫袍的形象，而且他的觀念也是被認可的：“少點欲望，多點慈悲”只不過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現在變的這麽極端。”蕭逸塵說道。
“你倒不如再想想他為什麽活了這麽久呢。”匡天一終于說到了點上：“是因為混元珠嗎？”他看向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姚笙泠。
她點了點頭，說道：“這裏是有混元珠的氣息，我懷疑真正的歸空法師已經死了，現在留下的是一個非常極端的歸空的靈體。”姚笙泠伸出雙手，在空中繞了一下，然後伸出右手食指，在四周點了幾下。霎時間，這個囚牢亮起了火光，露出了牆面。
原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牢，他們腳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看不清，整個籠子是懸空的，頂上就一根細細的繩索牽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斷開了。
“哇，這根繩子還真是夠牢固的啊。”匡天一擡頭看，他起身的時候籠子又開始晃動了。
“喂，你不要再動啦！”趙秀秀輕拍了他一下，她如此小心翼翼也是怕太大的動作籠子就掉下去了。
“你們快看，牆壁上有畫。”姚笙泠的一句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大家都驚訝于眼前看到的場景。
牆壁上面畫的正是這位歸空法師：
第一張圖是他在做參拜會的場景，他神情祥合，座下的人雙手合十紛紛低頭跪立。
第二張圖是他面對着一個環抱嬰兒的婦人，用手掌覆在嬰兒的額頭上面，嬰兒面露笑容。
第三張圖是他站在一片田裏面，還有人舉着草穗跟他打招呼，他眼睛眯着，嘴角上揚，同樣伸出一只手回應。
第四張圖上面稻草都耷拉着了，一個乘在雲朵上面的人往下扔石子，圖上的人四處逃竄，表情驚恐。
第五張圖是歸空法師在做禱告，圖上的人掩面哭泣，畫上的另一邊還躺了幾個人。
第六張圖是衆人在搶奪一個豆子，歸空法師站在一邊流淚。
第七張圖歸空法師躺在一塊空地上，衆人圍繞着他，他的手腳分別被其他人拿在手裏。
越到後面的畫就越恐怖了，但是也在第七張圖戛然而止，沒有人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
“這些畫是歸空法師前世的故事嗎？也就是說他被人分屍了？”趙秀秀問道。
“這也太恐怖了吧！他們是在用他祭祀？”匡天一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一點恐怕是需要他來告訴我們了。”蕭逸塵話剛說完，頭頂處就開了一道縫，歸空法師在上面看着他們。
他自顧自說道：“人這一東西，越是對其仁慈就越變本加厲。”
“喂，我們知道你很可憐了，但是你也不能把這些恨發洩到別人身上啊，你應該去找那些欺負你的人。”趙秀秀對他喊道。
歸空法師搖了搖頭，突然大笑起來，說道“沒有人欺負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願的。當年我來到這裏，見百姓安樂便長久住下來，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直到一個神，突然對我們降下災難，死的死逃的逃，所有的耕地都毀于一旦，大家都吃不飽飯了。我心生憐憫，認為自己在塵世中只是一具肉體凡胎，遲早是要去見西方諸神，就索性讓大家吃了我，也好緩解被饑餓折磨的痛苦。”
“額，原來是你自己作死。”匡天一小聲嘀咕。
“我沒有想到，這具□□居然能感知到如此的痛苦，我大叫，讓他們停手，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可是沒有人聽！沒有一個聽我的！他們沉浸在吃人的快樂裏了，我知道，是我害了自己的子民。所以現在我要讓人去忏悔自己的過錯，人活着，本來就是一個錯誤，這個錯誤足以讓他們忏悔一生了。”
“你放屁！有錯沒錯你說了算？你算老幾？我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個不給飯吃的吝啬鬼，教人懶惰的說教家。人活着應該是追求幸福，追求自我，而你只知道禁锢別人，企圖用刑罰來讓人臣服于你！”匡天一這一回是罵爽了，他看着歸空法師，胡子都要氣綠了。
“毛頭小子，你才活了多久，你懂什麽！”歸空法師憤怒至極，他伸出手，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地底鑽出來。他蓋住了頭頂的縫隙，聲音漸遠：“好好再反省一下吧。”
在他們下方的，正是一團黑乎乎，黏糊糊的物體，看不清形狀，突然之間底下伸出了無數只觸手将他們的籠子往下拉，仿佛要拉到地下的最底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