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二)
一千年前的某一天,夏國的主城裏,夏國子民正在等待迎接他們的新王:長月。
“陛下有令,可不用行跪拜禮,大家都快起來吧。”
司禮太監們傳達了長月的指令:夏國應與民一體,帝王是為自己的子民服務,沒有地位高低之說。
衆人紛紛覺得這個新任的帝王好生奇怪,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們依然不敢忤逆帝王的指令,讓跪就跪,讓站就站。
話說這個新任的帝王是才從別國接回來的質子,已經遠離家鄉數十年了,要不是夏國現在皇室人丁稀薄,那是輪不到一個質子來做皇帝的。
長月帶着當年與他一起做質子的他的母親,薄姬,一同接受夏國民衆的朝拜。許多年沒有回來,長月對夏國的印象既陌生又熟悉,他牽着薄姬的手,沖着她笑了笑,薄姬也拍了拍長月的手,一臉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等到新王的車輛駛進,大家這才看到了闊別多年的他的面容:
一張尖面瘦削的臉沒有什麽血色,同時也襯得他的眼窩更加深邃,陽春四月的天氣,他還披着一個狼毛做的鬥篷,整個人像極了一個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氣無力。
長月也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體,自打出生開始身體就很孱弱,勉勉強強支撐到了現在,也不知自己還有幾年的光景。既然夏國讓他回來那他就回來,只要能夠在母親面前盡完孝也不算白過這一生。
夏國現任的太後,夏姬正在绶禮臺上注視着這一切。
司禮太監像她禀告道:“回太後,陛下已經接回來,只是……他不讓人跪拜,着屬實不符合祖宗的禮法。”
夏姬說道:“新王登基,總得樹立一下自己的威嚴。他剛回來,那就先由着他吧。”
國不可一日無主,更何況自己的周圍還有秦國,姜國等幾個大國虎視眈眈地看着,現在把這個病秧子接回來也是無奈之舉。
長月剛回來夏國身子骨就頂不住了,實在沒辦法閑着,沒想到夏國的事物這麽多,先王的政務還沒有處理完,新王的奏折又源源不斷遞上來了。他只好請求兩位母親幫忙,薄姬和夏姬,這兩位太後以皇帝身體太弱為理由,每次上朝的時候都會坐在皇帝的後面輔佐,用一張簾子隔開,于是夏國“二聖聽朝”的名聲就傳開了。
長月一系列的舉措也讓夏國的子民紛紛稱嘆:不用跟先王陪葬,官府定期開倉放糧,人人都能得到公平,所有人都交一樣的稅,并且稅收很低。百姓們都在為這個新王歡呼,人人都誇他宅心仁厚,愛自己的子民。
一個和尚挑水喝,三個和尚就沒水喝了。由于意見的不統一,三足鼎立的夏國開始在無盡的內耗中走向下坡路,薄姬是萬分支持自己的兒子長月的,夏姬沒辦法動長月,就開始打起了薄姬的主意。夏姬在夏國的時間長,又有自己的人脈和資源,自然而然就把薄姬給排擠出去了。不僅如此她還将薄姬挖去了雙眼,割掉了舌頭,讓她去閻羅殿裏不能訴苦,也看不見投胎的路。
長月的病情因此就格外加重了一些,在他一聲聲的哀求中,有一次上朝夏姬幹脆把薄姬不完整的屍體也陳放在了大殿裏面,直接吓得長月發燒不止,開始胡言亂語。
夏姬将他關于屋內,讓他反省:“作為一個帝王,不應該對子民有仁慈之心,應該控制自己的子民。當你讓人人都誇你的時候,那你這個皇帝就做得失敗極了。”
久困于寝宮的長月不知外面年月幾何,只是知道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态已經越來越不好了,恐怕時日無多。他從剛開始咒罵夏姬,到最後的哀求、嘶吼,都沒有人來了,也沒有人能聽到他說話了。
突然有一天,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昏暗的房間裏面出現了一道白光,一個偉岸的男人出現在他眼前。
那個男人高大健碩,面容晴朗,肌肉矯健,光是注視着你就帶有一種壓迫感了。
“我是崇明,是天上的神,可憐的凡人,告訴我你想要什麽。”男人說道。
長月想了想,他說道:“我想讓我的母親複活,我想要我的國家強大起來,我想要那個叫夏姬的女人得到她應有的懲罰!”
崇明搖了搖頭,他說道:“你說得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你還是得自己去辦。”
“那你算哪門子的神!”長月怒吼。
“凡人的恩怨不歸我管,我也懶得管,現在秦國的軍隊已經來夏國的路上了,馬上你們的國家就要沒有了。你可以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去對抗你的敵人。”
“那好,我要神的力量!我要去把那些欺辱我的人全部殺死,我也要讓夏姬痛不欲生!”長月發瘋似得叫喊。
崇明笑了,他說道:“那我要與你交換一樣東西,把你的愛給我。”
“什麽?”長月不理解這個眼前的神為什麽需要他的愛,現在對他來說,愛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了。
“我被天尊收去了情感,感受不到愛,也感覺不到這個世間的任何喜怒哀樂。我要你的愛,作為交換,我把自己的一縷神力給到你,這樣你就是人間最強大的人了。你會擁有健康的身體,長生的能力,你覺得這個交易如何?”
“太好了!我願意交換!”
“不過沒有了愛,你也會失去過往的所有關于情感的記憶,你要想好自己最不希望忘掉的是什麽。”
在崇明施法的時候,長月一遍遍回想自己與薄姬做人質的回憶,母親為了他抵擋了所有人的冷嘲熱諷,他天生善良,所有即使是在別國做人質,也能受到他人的尊敬與愛戴。為什麽偏偏在自己的國家夏國,會如此遭人唾棄,人人都被苛政所累,他就想當一個賢明的君王也有人不同意。
他在腦海中想啊想,突然就只想到了夏姬,就是那個女人,将一切都打破了,還自诩是為了他好,将他的親生母親折磨得不成人樣。
他不停地默念:“記住這個女人!記住這個女人!記住這個女人!”眼前是夏姬的臉,他生怕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仇人了。
一道白光一閃,崇明早已不見了蹤影,長月的血肉開始重新生長,慢慢地,他的身軀不再單薄,而是變成了強勁有力的少年體魄,他的臉部有了肌肉,變得格外俊秀了。
他站起身,看了看周圍,昏暗的房間,只有幾盞燭火零星點着。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他疑惑地看着門上的鎖,擡起手來,“咔吧”一聲,鎖鏈被輕輕地分成了兩半。
夏國的皇宮裏面到處散發着恐慌,宮女和太監正在四處逃散,盡管有一些器皿珠寶掉落在地也來不及去撿了,大家只想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秦國的軍隊打過來了!大家快逃命吧!”
一個太監在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懵懂的長月,他身上穿着的還是皇帝的宜山,只是被禁锢太久,過于不修邊幅了。太監對着他說道:“快跑吧!夏國要亡了,你穿着長月的衣衫過這個幹瘾幹嘛,別做皇帝夢了。”說完就立馬跑開了。
長月不理解,但是他現在只想找到一個人,一個在他腦子裏不斷出現的一個女人。
一個熟悉的身影跑過,他立馬追了上去拉住了她。
夏姬驚恐地看着他:“你是誰?你是……長月?”
“長月?我叫長月嗎?”他喃喃自語,看着夏姬驚恐的臉,他的怒火瞬間湧上心頭,大叫道:“就是你!”三兩下就把夏姬的雙眼挖出,舌頭削斷了。
望着夏姬痛苦掙紮的模樣,他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但是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空虛襲擊了他。
他無助地問道:“我是誰?我在哪?母親?你怎麽了母親。”
他趕緊扶起了夏姬,立馬忘記了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好熟悉,似乎是他的母親。但是她現在好痛苦,雙眼和舌頭都沒了,他為她心痛。
周圍的混亂還在持續,他知道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了,他帶着夏姬趕緊逃出了皇宮。
“殺!”秦王舉着青翎劍,對着身邊的部下下令,将夏國皇室鏟除幹淨,一個不留。
長月在結界裏面看着這個少年帝王,覺得自己似乎跟他見過,好像自己又不是跟他一個陣營的,因為他明顯是入侵着,而侵略的正是自己的家。他默默觀察他,從此在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他要找到着一切的答案。他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他努力讓自己想起來,他一定會想起來的。
在他的記憶裏面還有一陣藍色的光,那是一個人的手放在他的頭上,在給他力量,而那個發着光的正是他的法器。長月下決心要找到他,也要為他身邊在哀嚎的母親找到挖眼割舌的兇手,讓她回複原狀。
過了不久,在前往秦國調查的時候,長月看到了懸崖底下的那一抹紅色,一個身穿紅裝的女人倒在了那片雪地裏,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他将她的魂魄喚回來,讓她重生了。
“主人,我永遠效忠于你。”紅瓖就這樣複活了,成為了靈體和妖怪之間的一個力量,臣服于長月的力量之下,受他的控制。
“傳說中戰神崇明在神遁之後還曾下凡過一次,我現在需要你去找到他,拿到他手上戴着的法器,混元珠。秦王已經死了,一千年後還會轉世,我要讓他也承受國破家亡的痛苦,我要找回我的記憶。”
長月望着天,他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生生世世的折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