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決鬥（四）
長月飛到匡天一的面前，對他笑說道：“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我等得實在無聊。”
匡天一面無表情，冷漠地問道：“秀秀呢？”
“她啊，在我這裏吃得好睡得好，你不用擔心了。”
“那我混元珠呢？”
長月挑釁地看着他：“你猜。”他不理會匡天一憤怒的表情，而是繼續說道：“這玩意放在我這幾百年，亮都沒見它亮一下，倒是在你手上又是發光又是開天辟地的，看來用處很大啊。啧，我覺得還是不要讓你拿着比較好，我們來一場公平的對決你看怎麽樣？”
“找死是吧，我成全你。”
匡天一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一劍，長月急速躲過，他嘲諷道：“我還以為你到今天會有所長進，現在看來你連我的手指頭都碰不到。這一路上對你的鍛煉你是一點沒學到啊，太慢了！”
他随手一揮，便将沖上來的匡天一擊倒在地。
“太弱了。”
匡天一哪裏激得，他快速起身，大喊道;“老子還沒有使出十分之一的力，你究竟在得意什麽？？？看招！”
青翎劍往上一劃，一陣氣流劈向長月，他雖然躲開，衣襟還是被割下一小塊。
長月笑道：“現在你也只是能接近我一點點了，別高興太早，還差一大截呢。”
“卑鄙小人，拿命來！”
幾個回合下來，二人都不知道疲倦，長月沒有使出全力，匡天一也被他的嚣張做法激怒了。幹脆不管不顧亂打一通，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暗，王府裏面也是一片狼藉。
“再打下去恐怕就要傷到長安城的百姓了。”匡天一心想。所有他一直不敢盡全力打鬥，長月挑在這個地方也實屬卑鄙了。
他說道：“有本事我們去郊外打，你這是拿着長安城百姓的姓名做要挾，既然要跟我分個高低，那弄這些小動作又怎麽算是贏得公平公正？”
“好，我還怕你不舍得打我呢。不過去到郊外就沒有那麽多觀衆了，我就算贏了你也沒人知道啊，這樣吧，我把他們都帶過去。讓秀秀看看你是怎麽輸到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到時候秀秀就是我一個人的了。”長月挑釁着說道。
轉眼間他就将整個王府挪到了不周山上，寒風呼嘯，一山連着一山，其中有一個大湖泊結了深厚無比的冰塊，長月和匡天一就站在上面，大戰一觸即發。
“匡天一！”
他被趙秀秀的聲音吸引過去，發現山上還有尋方和蕭逸塵，還有紅瓖、熾，夏姬也在上面。不周山頂不住地盤懸着各種長相奇特的妖怪，随時要沖下來将他們啃噬幹淨。
“現在你可以專心跟我打了吧，我這個位置克不會輕易帶人過來的。”長月說道。
匡天一望着趙秀秀，對長月問道：“我們打架，為什麽将一個凡人扯進來，這裏的嚴寒不是她能承受的。”
趙秀秀對着他喊道：“匡天一，混元珠被他藏在了一個黑洞裏面！”
長月大笑：“神仙？凡人？你是自動把自己歸為神族了嗎？可別忘了，我們兩個都是被神族遺棄在凡間的，哪裏都不是我們的立場。”
“我并沒有這樣覺得，我倒是認為既然神族給了我們生命，給了我們機會，那麽就需要好好認真守護這一切。而你現在選擇與神為敵，與人為敵，不僅不用自己力量去救助人類，還肆意制造混亂。是你背棄了所有人，是你流放了自己！”
“一派胡言！一切都是崇明欠我的！是他們先不要我的！”長月被激怒了，他說動不了匡天一，他沒有辦法讓他和自己一樣痛苦。
“沒有人欠你，生前你就受到世人愛戴，你本來可以體面死去。是你！執意與世道作對！”
長月大笑：“哈哈哈哈，那你就是說人就得心甘情願去死嗎？”
匡天一說道：“我是想說人要為大義而死，趙狄将軍被射殺，是他不能反抗嗎？是他沒有力量嗎？不是的，他用死亡來換取皇帝的覺醒，他是大義之人。那你說，如今世道混亂人人都覺得上天虧欠自己，那麽還有誰會為了人間犧牲？人人都為自己，都去互相搶奪資源，那這個時候，人族才是真的該滅了。”
長月譏笑：“難道不是嗎？如今大唐氣數已盡，皇宮貴胄藏金銀都來不及，還有誰是真心為這個國家？”
“那是你看到的，而我看到的是千百年後人人生活安穩，家家都有肉吃。這片大地之上還有過更加痛苦的時期，但是大家都堅持下來了。你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失敗，你才是最懦弱的那個人。如今的你只能以我為目标，依附于我生存，你才是真的可笑。”
“夠了！真的受夠了！沒有想到你這麽迂腐，要我說将這天地間一切毀滅才好，叫女娲娘娘重新捏人，不要讓人類這麽愚蠢了。尤其是你，蠢得令人發笑。”
長月不再廢話，他直接朝匡天一打過去，“嘣！”“嘣！”兩下，強大的法力震得地面開始晃動，冰渣子揚得到處都是。匡天一都一一躲閃了，邊打還邊笑道：“你太慢了，看來做交易得來的法力也不過如此，你被崇明騙了吧。”
這下子長月真的氣瘋了，他眼睛通紅，幹脆直接飛速移動到匡天一的面前，二人的距離相差一厘都不到。時間仿佛停滞了幾秒，風霜變得柔和，嚴寒也被隔絕，而後長月伸出手來，掐住匡天一的脖子不停地往天上飛去。
“崇明的神力還真是不容小觑啊。”匡天一心裏想着，他現在已經吐露不出半個字了，臉漲得發紫，身上也開始出現淤青。
“就這麽讓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一點一點折磨你，我要讓你知道我的痛苦，到時候你還能說出這些蠢話，那才是真的該死了。”
長月說完将匡天一重重一扔，從高空直接投擲在了冰面上，青翎劍正想去救，長月撥出一縷頭發，打落了那柄劍。
匡天一狠狠摔下來，方才被掐住了一口氣沒有順上來，他現在眼睛模糊，什麽都看不見了。手腳也被打斷，就這麽趴在地上不停顫抖，姿勢詭異至極。
“匡天一！”趙秀秀看到這幅場景，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她看着長月一點一點折磨他，心如刀絞。
也不知匡天一聽見沒有，只見他還是無法起身，長月蔑視地看着他：“我還當你多大的本事，沒有能力就不要随便跟人叫嚣，如今造成這幅田地，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了。”他又對着趙秀秀說道：“你心疼他嗎？我有一個辦法。”
趙秀秀憤怒地看着他，眼裏心裏的恨全部透出來，恨不得立刻就殺之而後快。
長月在半空中畫出了一個圈，黑洞立刻顯現了。他說道：“最後一顆混元珠就在這裏面，你去幫他拿出來，湊齊了還能吊他一口氣，多活一會也是好的。”
他解開了囚禁趙秀秀的籠子，她急忙跑到黑洞的面前，望着冰面上的匡天一，她說道：“我會救你的。”
匡天一艱難地睜開眼，此時他已經恢複了一點視力，趙秀秀就站在他面前，滿臉都糊上了眼淚。
長月說道：“真是一對可憐的人啊，我這黑洞進去了可是要承受烈焰灼心之痛的，一不小心還會被挫骨揚灰，能不能走出來都不一定。”
匡天一淚水不經意流下來，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來幾個字：“不……要……”
趙秀秀哪裏聽得了他，她釋懷一笑：“我說過我會救你，要知道我之前已經救過你一次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跳進了黑洞裏。
“啊！啊！”匡天一沒有辦法說話，只得一直扯着嗓子大叫，他發出這樣怪異的聲音讓長月更加興奮了。
“你也知道失去最愛的滋味了，只可惜我忘記了，不然的話我還會更高興一點。我就要看你一點一點掙紮，一點一點絕望的樣子。什麽天之驕子，什麽救世英雄，不過也是一只跪地求饒的狗罷了。”
那顆混元珠就在眼前，趙秀秀卻再也邁不出一步了，她跪在地上，這火焰燒得她心髒疼。“得拿到才行。”她心裏想着，可是就在伸手只見的距離，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化為灰燼。
明明就在眼前了，為什麽拿不到呢？
一定要救他！
一定要救他！
一定要救他！
就在趙秀秀消失的那一刻，她的意識帶動起了混元珠，它發出光亮，飛了起來，來到了趙秀秀的面前。
“你一定要救他。”
說完最後一句話趙秀秀已經被焚燒殆盡，混元珠竟然自己沖出黑洞，來到了匡天一的面前。
剩下十一顆感受到了它的召喚，紛紛出現，即刻連成了一個圈，不停在半空中盤旋。
“哼，唬人的東西。”長月不以為意，他使出力量向混元珠打去，奈何瞬間被彈回來，震得他連連後退。
巨大的力量開始湧動，源源不斷輸送到匡天一的身體裏，他站了起來，青翎劍也來到了他的身側。匡天一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故弄玄虛。”長月對着混元珠說道：“我也是你們的主子，怎麽不來我這邊呢，都是一群蠢貨。”
“你根本不懂愛，你把最重要的東西作了交易。”匡天一大笑起來，格外滲人。“你才是最蠢的那個人。”
他舉起劍猛地向長月劈過去，速度太快，長月躲閃不及，右手竟被切了下來。
鮮血汩汩地往下流，長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匡天一：“你好狠心，我都沒有這樣傷害你。”
“受死吧！”匡天一不住地揮着青翎劍，混元珠直接纏繞在他的腰間，只要一靠近他便被立刻冰凍，鋒利的劍氣劈向不周山的每個角落，冰渣子碎山石像放煙花一般不停迸發。
長月有時候躲閃不及，頭發衣角也被削掉了，匡天一依然步步緊逼，不容許任何他喘息的機會。長月看準了混元珠，使出神力召喚它們，企圖削弱匡天一的力量，二人在半空中僵持着。匡天一說什麽都不讓長月落在地上，一直按在半空中打。
“轟隆”一聲，他們的頭頂發出一陣巨響，氣流将二人震倒在地，兩個人都負傷不輕了。
這不知名的動靜就響了一會就消失了，無人知曉是和緣故，但是整個大地都受到影響了，或是地震，或是水災，或是山體斷裂，一時間中原大地，天災人禍不斷，人人皆處在惶恐之中。
長月繼續爬起來與匡天一打鬥，匡天一也一一回擊過去。兩股同樣的神力交織，此時混元珠分辨不出了，它來到他們倆中間，發出更加刺眼的光。不一會兒竟然嗚咽不止，它裏面承載的靈體感受到了它的悲傷，替它不住地哭泣：“嗚嗚嗚，我的主人。”
匡天一和長月都呆住了，這場打鬥沒有辦法進行下去。
“啊！”長月突然頭痛欲裂，從半空中跌落下去。他的腦袋像要炸開了一樣，回憶不停地開始浮現，夏姬對他做的事情，他全部想起來了。
“母親……母親……哈哈哈哈”他嘴裏不停念叨着，突然又大笑起來：“原來我供奉了這麽多年的母親，竟然是我的仇人！一千年來，我在不停祈求我仇人的認可，哈哈哈哈！多麽愚蠢的人！崇明！我要你的命！”長月整個人變得半瘋半傻起來。
“他怎麽會想起來，難道說……崇明他？”匡天一擡頭望着天，天空安靜如常，誰也不知道神界發生了什麽。他猜想：“崇明難道……死了嗎？”
長月感覺自己的力量在流失，他拼命伸出手去空中亂抓，企圖要抓住些什麽。混元珠還在不停晃動，整個不周山都要被它震裂了。
尋方看到關閉自己的牢籠消失了，她和蕭逸塵飛下來，站在了匡天一的身邊。
“糟了，再這樣下去人間真的要滅亡了，混元珠的力量不容小觑。”尋方說道。
“現在怎麽辦，光憑我們三人也收服不了。”蕭逸塵看着尋方，自從靈山一難，他已經視死如歸，做好了一切犧牲的準備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不是收服它，是與它共生共死。”尋方望着混元珠，她眼神堅毅，言語中盡是決絕之義。“神農選擇留在人間，是為了心中的大愛，大義，我愧對祖先的意願，現在是我該犧牲的時候了。”
她掐訣做法，神女的光輝照耀大地，尋方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柔和了。只見一束光閃過，尋方便化成一個小小的光點，繞了混元珠好幾圈，然後“咻”地一下進入了一顆珠子裏面。那一顆混元珠瞬間就變成了血紅色，天地間竟然安靜了下來。
蕭逸塵望着尋方消失的方向，他內心有些期待，有些欣喜。他喃喃自語道：“神女為民，她其實一直在做正确的事情。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了一個成全師尊，成全自己的好方法。”蕭逸塵轉身抱拳，對着匡天一行了個禮，他說道：“匡兄弟，你們相識一場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只是我往後無法再與你打鬧鬥嘴了。待他日人間安定之時，也莫要忘了與我說說啊。”
匡天一才将反應過來，還是來不及勸阻蕭逸塵，他大喊：“不要！”只見蕭逸塵同尋方一般，将自己獻與那混元珠了。
又有一顆變成了紅色。
一切都恢複了常态，混元珠安靜下來了，它如同死物一般落在地方，毫無光澤，只有那血紅色的兩顆珠子，格外耀眼。
匡天一跪在地上，漫天的飛雪落在他的頭上肩上，他突然覺得這裏好冷，好荒涼。
長月還在不停地瘋叫，他沖将上來，匡天一本能地舉起青翎劍，一下子刺在了他身上。長月慢慢倒下，眼睛睜得老大。
匡天一看了看周圍，夏姬早被凍死在了山上，無人發現。紅瓖騎着鹿，在老遠的地方看着他，一言不發。匡天一的視線與她對上，紅瓖只是對身後的熾說了一句：“我們走吧。”
熾回答道：“是，公主。”
匡天一茫然地看着周圍，突然天空中有一道聲音同他說道：“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