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 章 (2)

樣罵鐵匠。

「奶奶,你說話怎能這麽難聽?大沉哥好心好意的把我贖回來,不管将來他怎麽做,眼下這一步也是對我有恩的呀。你瞧,這是他買來的糕點,堂姐夫每次來給你帶上幾樣,你就高興的不得了。你瞧瞧,可有這麽精致?這麽多種類?」

田桃也長着一張巧嘴,不是不會說,而是平時懶得跟奶奶計較。今天被她被氣急了,索性巴拉巴拉說了一頓。

丁氏瞧見了兩大包糕點,眼神唰的一下就亮了,一看那精巧細嫩的程度,就知道是高檔貨。有些樣式甚至是她見都沒見過的。

沒等丁氏說話,田桃走到八仙桌旁,把包着豬肋排的粗布打開:「大沉哥聽說傷了骨頭的人應該多吃排骨,你瞧,他買了整扇的豬肋排,拿來給爹補身子。人家好心好意的幫咱們家,你卻這樣說人家,虧心不虧心?」

桃子一向溫柔和善,認識她這麽久,霍沉從沒見她着過急、發過脾氣,今天卻因為自己被說了幾句,她就急吼吼地護着他。

鐵匠心裏美的很,桃子嬌小的身子在面前晃來晃去,自己這高大的壯漢反倒成了被保護的人,簡直想笑。

這一下丁氏真的傻了眼,兩只眼睛瞪的有鈴铛那麽大,跑到八仙桌旁,仔細的瞧了瞧,确認真的是一整扇豬肋排,驚得臉色變了幾變,已然不知說什麽才好。

葉氏和田櫻也都看了過去,齊刷刷的被那一大扇豬排骨吓住了。田滿倉躺着的角度,看八仙桌不是很方便,卻也努力的仰着頭,費力地望了一眼。

丁氏喃喃自語:「嘿喲,當鐵匠這麽掙錢呢?我以前咋沒聽說?」

田桃背着手,硬氣的挺了挺胸膛,朗聲說道:「奶奶,鐵匠是靠手藝掙錢。能掙多少,關鍵看手藝好不好。一把普通的斧子也就幾十文,可是,昨天大沉哥一把斧子賣了六十兩銀子。」

「天吶,六十兩。」這下丁氏是真的被吓住了,六十兩啊,她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麽多錢。六十兩,若是買地,能買十來畝,蓋房子能蓋好幾座,夠好幾個男娃娶媳婦的,天哪!

丁氏轉過身來的時候,再看高大威猛的鐵匠,活像一座金山矗立在那。情不自禁地換上一副谄媚的嘴臉,老太太笑嘻嘻的招呼霍沉:「原來,你這麽有出息啊!這麽有出息的小夥子,還能看上我家桃子,真是不錯,不錯!快坐,坐呀,喝水喝水,吃糕點,吃糕點。」

丁氏激動得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田柳瞧着奶奶的慫樣,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田桃也沒忍住,捂着嘴轉過身去偷笑,肩膀一顫一顫的。

霍沉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點兒應接不暇,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接過糕點,瞧着丁氏,忍俊不禁。

屋裏的氣氛變得輕松又滑稽,丁氏湊在霍沉身邊,笑眯眯地問長問短。葉氏讓他們先坐會兒,自己要去廚房裏做幾個好菜,讓霍沉吃了晚飯再走。

田柳拉着田桃跟在母親身後進了廚房,回手關上門,姐妹倆哈哈大笑。

葉氏也在笑,卻又不得不囑咐兩個閨女:「你們小點聲,雖是關着門,聲音太大了,你奶奶也能聽見。」

田柳笑的快上不來氣兒了,捂着肚子說道:「聽見就聽見呗,我奶奶,現在還敢說我姐?姐,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特別解氣。」

田桃倚在門框上,笑到停不下來:「我這回算是知道了,對待奶奶這樣的人,不能太客氣。以前覺得她是長輩,不好意思頂撞她。她這脾氣越來越大,往死裏罵咱們。現在當面打擊她一回,她反倒沒脾氣了,哈哈哈……」

葉氏含笑無奈的搖搖頭:「你們倆呀……說來說去,還是沾人家小霍鐵匠的光,你奶奶一向嫌貧愛富,要不是那一整扇豬排骨,能吓着她嗎?」

葉氏想了想,收住笑意,正色道:「對了,咱們家可不能收人這麽重的禮。一會兒,我從上邊割一條下來,弄幾個菜做晚飯,再把咱們家的雞殺一只吧,人家頭一次來,怎麽也得好好招待一下。」

以田家現在的狀況,幾只雞是很金貴的東西,肯殺一只來招待大鐵匠,足見葉氏對他的重視。

晚飯做得很豐盛,霍沉吃着丈母娘親手做的菜,心裏美滋滋的。雙方相談甚歡,已經開始讨論哪天找媒人來提親的事了。葉氏覺得,人家出了五兩銀子把桃子贖回來,就不用再給彩禮錢了,這已經比其他人家給的彩禮多上一兩了。

鐵匠卻十分認真的承諾,說一碼歸一碼,彩禮錢是一定要給的,而且要給十兩銀子,不能讓桃子在村裏的姑娘面前沒面子。

一聽這話,丁氏更加殷勤的給鐵匠布菜加肉,這個姑爺不光是有本事有錢,關鍵是特別大方,比大孫女的姑爺大方多了。

「傅家營有個傅媒婆,是專門保媒拉纖兒的,我想請她來幫忙提親,你們看成嗎?」霍沉就想趕緊把親事定下來,專門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丁氏趕忙咽下嘴裏的一口肉,擺擺手道:「還請什麽媒人,白多花錢,你若真要請,不如請我老婆子做媒人好了。」

「奶奶……」桃子以前只顧着害羞,碰上自己的婚事就不敢說話。今日突然感覺到,還是得自己做主,自己說話才行。便忍着羞怯說道:「奶奶,你平時都不出咱村子,怎麽會認識鎮上的鐵匠呢?要是你做了媒人,人家肯定就能猜到是我們倆自己認識的。」

霍沉自然向着桃子,桃子怎麽說,他就怎麽聽:「對對,桃子說的對,我還是去傅媒婆吧。」

田桃轉頭看向霍沉,紅着小臉說道:「大沉哥,你也別大老遠的跑去找什麽專門的媒婆了。你家鄰居蔡阿婆是個好人,幫過我好幾次呢,她離你家也近,既認得我,也認得你,你請她做媒人就最合适不過了。」

鐵匠一聽,覺得桃子說的特別有道理,趕忙點頭:「好好,桃子說的對,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去找蔡阿婆。」

吃完飯,天色還不算太晚,桃子一家送大鐵匠出門,葉氏跟田柳擡着剩下的豬排骨,想讓鐵匠帶回去。

霍沉自然不肯,幾番推讓,終究還是給田家留下了。

送走了客人,丁氏也回了大伯家裏休息。全家回到屋裏,臉上都洋溢着笑容。葉氏拉着桃子左看右看,笑着說道:「難怪大鐵匠對我家桃子這麽癡心,這小模樣的确是越來越水靈,越來越招人疼了。只不過,咱們家裏窮,沒有什麽好衣裳、好首飾,若是好好的打扮打扮,整個常山縣也找不出比我們桃子更俊的姑娘。」

田柳在一旁說道:「是啊,是啊,鐵匠大哥眼光好,我姐也不差,找了一個這麽好的男人。對了,娘,新做成的花棉襖,我不穿了啊,快給我姐穿吧。」

葉氏微微一愣,因為自己一味的誇大女兒,二女兒不高興了:「柳子,你也不差呀,都是娘的好閨女,你怎麽還跟你姐吃味呢?」

田柳笑了:「娘,這不是吃味。以前我不知道有鐵匠大哥這回事兒,現在知道了,回頭想想,那塊花布肯定是人家給我姐的。你想啊,就我姐這性子,舍得花錢買那麽好的布嗎?還有她中秋節那天買回來的排骨,還說什麽大肉陳家的肉賣不動了,節日裏降價。我現在做了兩天生意就明白了,越是過節東西越貴,怎麽可能降價?」

葉氏和田櫻都用炯炯的目光瞧着桃子,不說話,等着她自己如實招來。田桃紅着臉憋了一會兒,終究撐不住了,羞澀的小聲說道:「是,中秋節那天,他也買了這樣一整扇排骨,特意讓我帶了些回來。那塊花布,是他求着我給他做了一件衣裳,作為謝禮的。」

葉氏既驚喜又有點兒擔心:「桃子,原來你跟他這麽熟了呀,那你……沒做什麽壞規矩的事吧?」

「娘,你說什麽呢?我不過是給他做過幾頓飯,和一件衣裳罷了,哪有什麽其他的事。」桃子實在不好意思了,轉身進了自己屋裏,再也不肯出來。

晚上鑽進被窩,田滿倉跟葉氏小聲商量桃子的婚事,難得碰上個這麽好的姑爺,夫妻倆都替閨女高興。只是眼下家裏條件太艱難了,給不了桃子什麽嫁妝,于是他們就商量好,若大鐵匠真的給十兩銀子的彩禮錢,家裏一文也不要,就給桃子做嫁妝吧。

晚上吃的早,大鐵匠回到鎮上的時候,天色剛剛暗下來,蔡家醬油鋪的門還沒關。鐵匠把馬車趕進自家院裏,連車都沒卸,就跑進了蔡阿婆家。

「阿婆,有個事兒,我想請您幫忙。」大鐵匠滿臉興奮。

「大沉啊,跟我咋還這麽客氣,有話你就直說吧。」蔡阿婆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嘿嘿!我想去桃子家提親,請你當媒人,成嗎?」蔡阿婆雙眼一亮:「呦,看上桃子啦!桃子的确是個好姑娘,不過……就是跟你年齡差的大點,我去幫你說說吧,估計也能成。」

霍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四下看看,見沒有旁人,才小聲說:「我今天已經去過桃子他們家了,她家人都同意了,就差個媒人。」

「哎呦!」蔡阿婆大吃一驚:「你小子行啊,不聲不響的,已經把媳婦哄到手啦!好好好,那我就給你們做這個媒。」

既然雙方都已經同意,那就只剩走個過場,蔡阿婆告訴霍沉,按大營鎮的規矩,去女方提親要給四兩銀子的彩禮錢、一對兒鴨子、兩匹布。其他的,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再添些。

其實,标準的聘禮不是一對兒鴨子,應該是一對大雁。可是村裏人有幾個能獵來大雁的,人們一般也就用鴨子代替了。

可是霍沉不想将就,他想給桃子個驚喜。跟着師傅學過射箭,雖然達不到百步穿楊的标準,但是射一只大雁來還是可以的。只是眼下已經入了秋,也不知駝梁山裏,還有沒有大雁。

本着試一試的想法,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背上弓箭,帶着幹糧,進了駝梁山。

駝梁山山高林密,郁郁蔥蔥的,大森林一眼望不到邊。正值秋季賞紅葉之時,千山披紅,萬瀑齊飛,風景極為優美。但是,農家人平時都忙着種田,哪有閑工夫去欣賞山間的美景,人們只恨山裏沒有什麽獵物可打。不然,還可以弄點野味吃,打打牙祭。

霍沉知道,山腳下是什麽東西都沒有的,要想獵大雁,必須往山高林密的地方去。

邁開大長腿走了老半天,到了連太陽都看不着的密林之中。一邊走着,一邊仰頭朝百年老樹上看,希望能找到一個大雁停留的鳥窩。他的注意力完全凝聚在上面,卻忽略了腳底下。忽然,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大鐵匠踉跄地跑出去好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他以為是露出地面的樹根絆的自己,回頭一瞧,卻發現這個地方平平整整的,并沒有什麽樹根露出來,究竟是什麽絆了他一腳呢?

鐵匠好奇的走回去,彎下腰,認真查看。發現地上有一塊兒鐵青色的石頭,露出地面的地方并不多,下半截埋在土裏。鐵匠有點兒餓了,于是坐在石頭上啃了一個饅頭,喝了幾口水。這一路上,并非一點收獲都沒有,打了一只野雞,端了一窩兔子,卻沒碰上他想要的大雁。

他喝得急,有幾滴水沿着唇角滴落在身下的石頭上,暈染開一個奇怪的形狀。

鐵匠鼻稍一動,發現有點兒古怪。作為一個熱愛打鐵的鐵匠,他對鐵味兒的敏感度是很高的。若換成平常人,可能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同,但是霍沉聞到了一絲鐵的味道。這深山密林之中,哪來的鐵味兒呢?

他四下望望,并沒發現鐵礦石。正在納悶之際,透過斑駁的樹影瞧了瞧天上的太陽,恍惚覺得,已經下午了,不能再耽擱了。

他把水囊的蓋子蓋好,重新綁在腰間,正要起身,忽然發現身下坐着的石頭有些異常。伸手在被水濡濕的地方一摸,他發現了不同之處。

鐵匠起身,用手使勁去擦。很快,他發現,露出地面的石頭去掉浮土之後,石頭的表面十分光滑,閃耀着明亮誘人的光澤,上面坑坑窪窪的,卻并不是風化的痕跡。

他用雙手把石塊周圍的土扒開,卻發現這底下埋着的部分太大,想刨都刨不出來。不過,有一塊稍微小些的,與大石塊分離,被他拿在手裏仔細瞧。

「這……這是……」大鐵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小石塊與大石塊敲擊了幾下,他趴在地上側耳傾聽。

沒錯!真的沒錯!

大鐵匠特別激動,這聲音根本就不是石塊敲擊的動靜,而是鐵塊,是質地非常堅硬的鐵塊才能敲出來的聲音,并不是普通的鐵礦石。

霍沉雙眸晶亮,找了一處光線明亮的地方細看,更加确定:這真的是九天玄鐵,千年難得一見的九天玄鐵!

他在師傅那裏見過一小塊兒,僅有大拇指大小的玄鐵,雖然只是那麽一點點,卻足以令師傅激動萬分,一直藏着舍不得用。

這種天外飛來的玄鐵,特別難煉化。需要用珍貴稀有的蛇王石來練它,離開深州回家的時候,師傅送了他一塊蛇王石,滿懷希冀地拍着他的肩膀說:「師傅老了,這輩子也未必能碰上九天玄鐵了,這塊石頭你拿回去好好放着。若真有機緣碰上玄鐵,一定要打造一把絕世好劍出來。」

大鐵匠激動的嘿嘿直笑,覺得自己簡直太幸運了,桃子家剛剛答應了提親,他又碰上了如此罕見的九天玄鐵,自己的人生忽然之間就圓滿了。

他跑回原地,用一雙大手小心翼翼的撥開四周的土壤,想把玄鐵抱回家去。可這一塊鐵實在是太大了,他根本不可能抱得動,而玄鐵無比堅硬,他也不可能把它敲碎帶走。

手裏拿着的這一塊兒,個頭已經不小了,足夠打造一把寶劍。霍沉決定,先把這一小塊帶回去,大的留在原地。按照朝廷的規定,普通老百姓是不能私挖鐵礦的,要買生鐵和鐵礦石都必須去官府裏。因千年玄鐵實在難得一見,所以,官府并沒有規定碰到玄鐵要上交。可是他知道,這種好東西,有利有弊,既能掙大錢,也有可能引來災禍。

霍沉在周圍挖了一些土過來,把大玄鐵嚴嚴實實的蓋好,又在周圍砍了些樹枝擋在這裏,以免有過路的行人發現。他仔細的在四周瞧了瞧,把這個位置印在腦海中,以便下次來的時候,還能找到。

他雙手捧着沉甸甸的玄鐵石,只想趕緊回家去,打造一件好兵器。大雁的事兒,就放棄吧,走了這麽遠的路,一只大雁也沒碰上,可見它們已經飛到南方過冬去了。

鐵匠傻笑着,抱着玄鐵石往回走,剛走過一個山頭,卻突然聽到了類似于大雁的叫聲。

鐵匠循聲走了過去,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喜的大笑起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草叢裏,正有一只白額雁卧在那兒,看上去蔫蔫的,旁邊一只大雁守着它,啄來附近鮮嫩的小草芽給它吃。

人們都說大雁從不獨活,一群大雁裏很少會出現單數,一只死去,與它配對的另一只也會郁郁而亡。正所謂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正因為大雁從一而終,絕不單飛,所以自古以來,去女方提親行納采之禮時,最好的定親禮就是送上一對大雁。

霍沉走上前去,那只沒有受傷的大雁意識到了危險,伸長脖子撲棱着翅膀朝他撲了過來,拼了命地保護自己的配偶。

可它再怎麽厲害,終究也只是一只大雁罷了,怎麽能敵得過一個大鐵匠?霍沉一把抓住了它的長脖子,把它拎了起來,地上那一只努力地撲棱着翅膀,也想來啄他,卻沒能挪動身體。

霍沉蹲下身子,仔細一瞧,發現一只斷箭插在它的右腿和右面的翅膀上。原來,這只大雁是因為受了傷,沒辦法飛行和走動,而它的伴侶,自動放棄了南飛的機會,留下來在這裏照顧它。

霍沉仔細的瞧了瞧傷口,已經不流血了,按理說,這支箭沒有傷及要害,大雁死不了。可是看它奄奄一息的狀态,估計是落在這裏沒有水喝,快要渴死了。

霍沉沒有要它們的命,這對不離不棄的大雁,讓他十分感動。輕輕地綁住了它們抱在懷裏,把九天隕鐵用布包上,背在了身後,大鐵匠收獲滿滿地下山去。

回到家,霍沉把一對大雁放進閑置的兔籠子裏,先弄來一碗水給它們喝。果然,那只沒精打采的大雁一見到水,就拼命地喝了起來,喝過之後,明顯的精神了不少。它的伴侶卧在旁邊瞧着,等它喝飽了,才慢吞吞的過去喝。

動物也是有自己的判斷力的,它們認為霍沉是好人,在他拿了剪刀、藥瓶和棉布出來給受傷的大雁清理傷口的時候,另一只雁并沒有攻擊他。

料理好大雁,天就黑了。霍沉回到屋裏,把昨天剩下的飯菜熱了熱,吃了一頓飽飯,就進了鋪子裏忙活。

雖然在山裏跑了一天,可是大鐵匠并沒覺得累,反而渾身是勁兒,把褂子一脫,光着膀子幹了起來。他先把八卦爐的火弄旺,找出用獸皮包的嚴嚴實實的蛇王石,準備煉化隕鐵。

傳說這種發亮的石頭是蛇王的眼睛,像狼嚎一樣是召集部署的途徑。其實,蛇王石是一種會發光的螢石,在暗夜中散發出綠油油的光,能引來飛蛾夜蟲等物,青蛙蟾蜍便争相來食,自然就引來了蛇類聚集。若用它來煉鐵,可使隕鐵融化,打出來的兵器堅不可摧。

第一次煉九天玄鐵,霍沉一顆心興奮的撲通撲通直跳,不知道需要放多少蛇王石,只能先敲碎一半投入火中,把玄鐵放入。

紅色的火苗煥發出幽幽的藍光,火焰不高,但是能感覺到強勁的火力。霍沉扔了幾塊普通鐵條進去,很快鐵條就軟成一團。

他在鋪子裏點上燭排,用鐵夾子夾出鐵條,開始打制菜刀。桃子家的菜刀太破了,他想過幾天去提親的時候,帶上一套家用的鐵器,也讓丈母娘瞧瞧自己的手藝。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鐵匠忙活了大半宿,打成了兩把菜刀。瞧了瞧九天玄鐵,竟然還沒有燒透。給八卦爐裏加好了煤炭,他簡單清洗一下,就鑽進被窩睡覺。

被窩裏似乎還留有桃子的體香,睡起來特別舒服。鐵匠今天确實累了,很快就進入夢鄉,一大早起來,又跑去看玄鐵燒的如何了。

他已經想好了,給桃子打一把防身用的匕首,還能剩下一點,就混上精鋼,給地主家的二少爺打一把精鋼玄鐵劍。

劍裏的玄鐵成分并不是很多,這樣若是有人問起,也好對付。就說有一把祖傳的玄鐵劍太舊了,重新煉化打制便可。官府不允許私藏生鐵,但是祖傳的寶劍卻管不着。

想好了這一切,霍沉便一心打鐵。煅燒玄鐵的間隙,給桃子家打好了一口亮如明鏡的鐵鍋,一對鐵勺鐵鏟,一個鐵桶,再加上昨晚打好的砍骨刀、切菜刀,放了滿滿的一堆。

起早貪黑的幹了三天,人們只聽到鐵匠鋪裏傳來叮當的聲響,卻總也不見大鐵匠開門。他不接任何生意,只專心做這些活計。累的滿身大汗,心裏卻是美滋滋的。唯一的缺憾就是桃子這幾天沒來,他沒飯吃,不得已,只能請蔡阿婆來幫自己蒸饅頭,好在還有桃子留下來的炸醬。

幹完了這一切,就到了初九的中午,看着打造好的各樣物件,大鐵匠歡喜的很。三個晚上沒怎麽睡了,明天要去桃子家提親,他怕自己顯得太頹廢。洗了洗手,打算簡單吃兩口東西,趕快好好的睡一覺。明天讓田家營的人都看看,桃子找了一個又精神有利索的好姑爺。

在廚房裏找了找,只剩了一個幹饅頭,連炸醬都吃光了。菜籃子裏有一顆大白菜,不過他懶得炒。好在蔡阿婆昨天拿來的腌蘿蔔還剩半個,于是,他一手舉着大饅頭,一手攥着半個腌蘿蔔,大口的吃了起來。

「大沉,在沒在家呀?」院子裏的側門打開,進來兩個女人。

一般的顧客并不知道院子裏有側門,能從這道門進來的都是自家親戚朋友。

霍沉起身走到廚房門口,看到來人,面色一怔。竟是多年未見的二嬸,後面跟着一個年輕的姑娘,他不認識。

楊氏走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裏的半個腌蘿蔔:「哎喲!你這孩子,就吃這個呀,白掙那麽多錢了。回家這麽久了,也不過來看看你二叔,我這是前兩天聽別人說起,才知道你早就回來了。」

霍沉嚼着饅頭,未置可否。大營鎮統共就這麽大,他都回來兩個多月了,二嬸怎麽可能沒聽說?不過是因為當年的不愉快,懶得搭理他罷了。

可是今天她又為什麽主動上門呢?最關鍵的是,後面還跟着一個年輕的姑娘。

「二嬸,自從回來,我這活兒就特別忙,一直抽不開身呢。」霍沉淡然答道,又咬了一口腌蘿蔔。

楊氏也沒跟他計較,笑眯眯地帶着姑娘進了門,在屋裏四處瞧瞧,連衣櫃都打開看了看,嘆了口氣道:「你瞧你,好好的房子住成這樣,就是缺個料理家事的。這是我侄女楊靜,霍雲的表妹,裏裏外外一把手。小靜啊,這不有棵白菜麽,你給你表哥炒個菜,別讓他吃幹饅頭了。」

這是哪跟哪呀?霍沉皺起了眉頭。

楊靜擡頭看了大鐵匠一眼,不經意地流露出幾分失望。這男人也太邋遢了,這是幾天沒刮胡子了,下巴上滿是青黑的胡茬。眼圈發黑,眼神暗淡無光。人還長得跟頭壯牛似的,這麽冷的天,也不穿上衣。

姑姑把這人誇上天,說自打他回來生意就特別好,銀錢流水一般往家裏掙。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帶自己來相親的。可是……她沒瞧上。

楊靜扭捏着不想動,被姑姑推了一把,才不情不願的拿起白菜,放到案板上,就要用菜刀切。

「別動。」霍沉似乎看明白了,走過去一把搶過菜刀:「你別碰我家的菜刀,這是給我媳婦用的。」

這上面印着一個桃心,是他特意給桃子打的菜刀,才不想被別人碰呢,嫌髒。

楊靜一愣,滿臉委屈的看向楊氏,心裏卻是暗自竊喜。「姑姑,人家不想讓我用。」

楊氏萬萬沒想到霍沉這麽不給面子,拉下臉來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在深州娶了媳婦了?」

霍沉吃完了最後一口饅頭,從容地給自己倒了一碗溫水,先喝完了,才不疾不徐地說道:「在深州沒娶,不過現在要娶了,是田家營的田桃,明天就去提親。」

楊氏瞠目結舌:「你……你什麽時候找的媳婦?」

「回來以後找的呀,爹娘都不在了,也沒人管我,可不就得自己管自己呗。蔡阿婆說的媒,回頭定了日子我會給你跟二叔送個帖子的。」霍沉打了個哈欠,想睡覺了。

楊氏臉色變了幾變,重新打量這個傻乎乎的侄子。終于明白過來,他根本就不傻,而且聰明的很,沒有自家的幫助也能過的很好。看來,想讓他過來求自己幫忙的如意算盤已然落空了。帶着侄女主動往上湊,也湊的晚了。若是再不加緊修複關系,以後他娶了媳婦,過自己的小日子,恐怕更懶得搭理自己了。

楊氏幹笑了兩聲,飛快地轉換話題:「既然這樣,二嬸就放心了,要不然,還一直惦記着你的婚姻大事呢。月底,你霍雲妹妹就要成親了,你這當大堂哥的,可得來喝杯喜酒啊。聽說你前幾天還給霍雲買了一塊特別好看的花布呢,真是有心的孩子。」

霍沉呵呵一笑,點點頭:「二嬸既給我送信來了,我肯定去。一塊花布哪夠,我給我妹子買一匹紅布,讓她想做啥做啥。」

雙方就這麽愉快的說定了,楊氏感覺自己來的太是時候了,撿了一個大便宜。霍沉覺得這樣的結果也不賴,終究是親二叔,就這麽斷絕關系也不太好,給他們點小甜頭吊着胃口,将來桃子進了門,他們都得哄着桃子,誰也不敢給她臉色看。

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霍沉在銅鏡面前刮胡子,才發現自己有多邋遢,難怪昨天那個什麽表妹的看不上自己。看不上正好,不需要她看上,我家桃子還等着我去提親呢。

大鐵匠美滋滋地收拾好自己,激動地連早飯都沒吃,就去隔壁布店買布。蔡阿婆說兩匹布就夠了,但是他一口氣買了六匹。兩匹花布給兩個小姨子,一匹青布和一匹淡紫色的給岳父岳母,還有兩匹大紅色的給桃子。

套好馬車,裝好了一大堆東西,霍沉拉上蔡阿婆,一起去田家營。

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上雲卷雲舒,碧綠的麥苗在微風中伸展着柔軟的腰肢,懶洋洋的看向路邊經過的大鐵匠。

他揮動鞭子趕着車,滿臉喜色掩都掩不住,路上看到似曾相識的面孔,都笑着打招呼。

蔡阿婆家的醬油鋪子是多少年的老鋪子了,認識她的人不少,一進田家營,就有不少人跟她說話。人們瞧見車上的大雁、紅布,就明白這是來提親的了,都笑嘻嘻地問去誰家。

蔡阿婆滿臉笑意的說道:「我給鐵匠說了個媒,就是你們村的桃子,正要去她家提親呢。」

人們一聽是桃子,都是一愣,有那好事的就湊過來小聲說:「桃子他爹剛剛摔斷了腿,家裏還有個小拖油瓶,鐵匠是個利落人兒,幹嘛要找這麽一個人。」

霍沉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桃子勤快能幹又孝順,每天一大早就能見她去鎮上賣撒子糖棗,多好的姑娘呀!」

衆人看鐵匠不嫌棄,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說啥,只盯着車上的彩禮,看個不停。

「哦,這不是一對花鴨子,這是真正的大雁呢!大鐵匠,你真能幹,怎麽獵來的大雁呀?」

「六匹布,哇!居然有六匹布,大鐵匠,你也太大方了吧。」

「天哪,這是鐵鍋嗎?怎麽比家裏的鏡子照的還清楚,你們瞧瞧,菜刀怎麽這麽薄!這麽亮!」

聽着大家的贊嘆聲,霍沉越發高興。很快就到了桃子家門口,他照舊把馬拴在崔奶奶家門口的大槐樹上。

崔奶奶剛剛做好了一雙虎頭鞋,從屋子裏走出來,正要給人家送去,就瞧見了門口那一輛大馬車。「哎喲,這誰家的馬車呀?那天就在這兒放了半晌,誰家有這麽闊的親戚呀。」

蔡阿婆認得崔奶奶,見她湊了過來,就歡喜的說道:「是霍鐵匠的馬車,我給說了個媒,今天是來桃子家提親的。」

崔奶奶看看車上的東西,連連咋舌:「現在的年輕人真的不得了,娶個媳婦,要花費這麽多東西了嗎?哎,對了,小夥子你瞧瞧,我這虎頭鞋做得最好啦,趕明兒你們成了親,桃子肯定給你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別忘了找我來做虎頭鞋啊。」

霍沉特別想哈哈大笑,可是眼下在桃子家門口,他不敢太随意,總要沉穩內斂一點兒才好。強忍着笑意,點點頭:「好,崔奶奶,等我家有了兒子,一定找你做鞋。」

這下可把崔奶奶給說蒙了:「小夥子,咱倆頭一次見面,你怎麽知道我是崔奶奶呢?」

霍沉心裏暗暗叫了苦,終究還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竟把桃子跟他說過的崔奶奶,随口露了出來。鐵匠只得佯裝沒聽見,彎着腰去拿車上的東西。

蔡阿婆一見他這神情,自然就明白了,肯定是桃子告訴他的,就在一旁打圓場:「自然是我說的呀,我在來的路上告訴他,桃子他們村有一個崔奶奶,做虎頭鞋做得特別好。讓他以後有了孩子,就找你來做。」

蔡阿婆不愧是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江湖,一句話把兩個人說的都很高興。崔奶奶還幫着鐵匠,往桃子家裏搬東西。

最先迎出來的是奶奶丁氏,這幾天她一直等着大鐵匠來提親呢,每天一大早就來桃子家裏,晚上天黑了才回她大伯家休息。在屋裏坐着都不踏實,過一會兒就要到院子裏探頭巴望一下。

見大鐵匠拎着一對大雁,抱着好幾匹布進來,丁氏趕忙跑出去接:「哎呀,買了這麽多布,這得做多少新衣裳啊,嘿嘿嘿……」

葉氏迎了出來,一眼就瞧見了蔡阿婆手裏拿着的鐵鍋。廚藝好的人,對炊具自然更在意。她把鍋捧在手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的看了好幾遍,驚嘆道:「天哪,世上居然有這麽好的鍋。我以前在大戶人家幫廚的時候,他們家對飯菜那麽講究,都沒用過這麽好的鍋呀。」

自己的手藝得到丈母娘的認可,大鐵匠特別高興,趁大家都在看東西的時候,他悄悄湊到桃子身邊。

田桃自然知道他今日是來提親的,所以,沒有出去迎他。只紅着小臉兒坐在角落裏,羞答答的,什麽話都不說。

「桃子,你這幾天怎麽也不來鎮上呢?我幹了好多活,卻沒吃上一頓飽飯,你瞧瞧,我是不是餓瘦了?」霍沉低聲說道。

田桃這才揚起頭,認真的看了他兩眼,感覺他是有點瘦了。看他給自家打了這麽多鐵器,肯定特別累,就輕聲問他:「那今天呢,你吃早飯沒有?」

「沒有啊,家裏什麽吃的都沒了,好不容易把大雁捉了來,把鐵器也都打成了。我就想着趕緊來提親,哪還顧得上吃飯。」鐵匠眼巴巴的望着桃子,像一只忠心的小狗在朝主人搖尾巴。

田桃站起身來:「那你先坐會兒吧,我去給你做碗面。」

「好啊!」鐵匠一下子就笑了,笑得兩只眼睛都眯了起來,心滿意足的看着桃子窈窕的身影離開。

丁氏是讓田櫻去叫她大伯和三叔來,既要定親,一家人總要在一起吃頓飯的。

蔡阿婆和丁氏攜手進了裏屋,把一錠十兩的整銀拿出來,樂的丁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葉氏沒想到,他竟送來一對真正的大雁,布也給了六匹,還有那麽多的鐵器,實在不好意思再要人家的銀子了。

雙方推讓一番,霍沉終究是不肯把這些東西拿回去的。在土炕上擺了滿滿的一大片,桃子大伯和三叔進門的時候,都被吓了一跳。

霍沉一邊客氣地跟長輩說着話,一般拿眼瞟着廚房。很快,桃子就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出來,鐵匠快步迎了出去,從她手上接過大海碗,放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紅燒排骨面,你快趁熱吃吧。」桃子取來一雙筷子和一個鐵勺,給他放到桌子上。

霍沉卻沒有急着吃面,而是從腰上把精心打造的玄鐵匕首解下來,交到桃子手裏:「這是我特意給你打的,出門的時候帶上,防身用。這可是咱們家的寶貝,千萬不能給別人。」

裏屋的幾個大人沒有刻意的朝外面瞧,田柳和田櫻卻忍不住探頭探腦的往外看,聽到鐵匠的話,都忍不住捂着嘴偷樂,這才剛提親,就「咱們家」了。

桃子把匕首拿在手裏把玩,刀鞘樸實無華,用力抽出匕首,卻發現并沒有想象中,如鐵鍋一般的明亮。匕首有點兒沉,上面還有些奇怪的花紋:「這是什麽匕首呀,很難得嗎?我瞧着跟陳大叔賣肉的刀子也差不多。」

大鐵匠剛吃了一口面,聽到她這一句話,被猛地噎了一下。費勁兒地咽了下去,才緩緩說道:「這是無價之寶,拿一萬只殺豬刀子來也不換。你來試試,砍這個勺子柄。」

他握住鐵勺的圓頭,讓桃子在鐵柄上砍一下。桃子詫異的瞧他一眼,沒當回事兒,拿着匕首随手一揮,就砍在了勺子柄上。

「咔」的一聲,勺子斷為兩截兒。田桃吓了一跳,沒想到,一把長得并不好看的匕首卻能如此鋒利。

鐵匠吃了口肉,洋洋得意地瞧着她:「怎麽樣?知道厲害了吧?好好留着吧,這可是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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