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8 章 ? 4

18   被埋葬的過去 4

◎心照不宣◎

在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天,本該空無一人的音樂教室裏突然傳來了詭異的音樂聲。——這是最近非常盛行的校園怪談。

“這是什麽新型雨女?不去找男人一起撐傘,卻對音樂教室感興趣。”

“是惡作劇吧?肯定是哪個無聊的家夥偷拿了鑰匙進去故意吓唬人啦。”

“問題就是,有人去問了绫濑老師,老師說鑰匙一直就在她本人身上,絕對沒有借給誰哦。”

“诶——”

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進入音樂教室其實不難,甚至方法還不止一種。諸伏景光忍不住心想。

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和他的幼馴染有關。zero是個為了滿足好奇心經常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喜歡遵守規則的家夥,曾帶着他做過不少會被家長老師罰站寫檢讨的活動。偷溜進廢棄教室探險什麽的,不過是其中無足挂齒的一項。

他的目光落在前座的女生身上。她正在埋頭于書本,似乎對怪談話題并不感興趣的樣子。

諸伏景光不由想起昨天傍晚值日的後續。

打掃完教室後雨依然沒有停止,輕微的雷聲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輕紗般的雨幕籠罩着校園。

他換好鞋子後,看到她正靠在鞋櫃邊,望着外面的雨景似乎在發呆,便走了過去。

“傘……沒帶嗎?”

她像是被他的聲音喚醒一般,停頓了半拍,側過臉看向他:“嗯。”

他看着她冷淡疏離的面容,斟酌着語氣:“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你……我們住得比較近,也算是順路。”

她望着他,睫毛輕輕眨動一下。

“……我等雨停就好,諸伏同學先走吧。”

“稱呼。”

她微微一怔。

“鶴田同學之前一直稱呼我‘諸伏君’的。”

“……”

她眼中幽微的神色變化印在他的視野裏。

雨聲淅淅瀝瀝地回蕩在潮濕的空氣中。黯淡的光線照在她的面容上,有種透明的虛幻感。她倚靠着牆壁,肩膀看起來格外纖薄。

他低下頭,微微彎腰,把長柄傘靠在牆上,傘柄放在她的左手邊,然後擡起臉,在她略帶驚訝的目光中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傘明天還給我就好。”

在走入雨幕前,身後傳來她朦胧不清的聲音——

“諸伏君……謝謝。”

…………

鶴田花歌做了一個夢。

光線昏暗的雨天,教室裏只有她和諸伏景光兩個人。

“手臂不要緊吧?如果感覺吃力的話,就請交給我來做吧。”

他的神色已經完全不見了前一刻的疑慮,而是充滿了對她的關心。

清爽柔順的黑色短發,既不染發也不留長。制服襯衫整潔,扣子扣到最上面,領帶也系得很規矩。完全不追求潮流的打扮,在這個時代也算是珍貴物種了。

氣質溫和,舉止文雅有禮貌,看起來比年級裏其他同齡的青春期男生都更加穩重成熟。

五官清秀柔和,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眼瞳像浸在水中的藍色水晶一樣澄澈,眼形圓潤,眼尾卻是上揚的弧度,有點像是貓咪。

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板擦,利落地做完了值日工作。

然後畫面一轉,鞋櫃邊,他笑着和她說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家。

他笑起來時,不虛僞,不耍帥,溫和而真誠,就像一陣暖風拂面。任誰看見這樣的笑容時,大概都會忍不住想和他一起笑吧。

她想要點頭,想說自己願意和他撐一把傘,和他一起回家。

但他卻把傘留給了她,獨自一人跑進了雨中。

少年腳步輕快,踏着水花,被雨打濕的制服襯衫透出流暢卻并不瘦弱的背影線條。

夢醒後是早晨明亮的陽光。

她躺在床上回味着夢境,只覺得靈魂還是潮濕的,像是淋了一場輕柔的雨。

早上起晚了一點,到教室的時候,後排的少年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早。”他率先打了個招呼。

“早。諸伏君昨天是把傘借給我了嗎?真的非常感謝!”她雙手合十,鞠了一躬,然後把傘遞還給了他。

還沒等他抓住她話語裏的漏洞,一連串的追問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淋雨容易感冒的,身體不要緊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少女雙手趴在他桌上,湊到他眼前。

面對她關切又愧疚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了兩聲:“我沒事。夏天天氣熱,偶爾淋個雨不算什麽的。”

她打量了他片刻,像是放心了一樣,笑着點了點頭,轉回身去。

…………

手裏捧着一疊書排長隊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鍛煉身體吧。正在這麽想着——

“喲,諸伏,來借書啊。”桌臺後面的男生笑着擡手打了個招呼。

“白井?”他有些意外地叫出相熟的同班同學的名字。

“對啊,這周圖書管理員輪到我了。讓我看看全科A的優等生諸伏同學都借了什麽書……嗚哇,歷史、法律……不愧是以後要去考警校的人啊。”

諸伏景光不太擅長接這種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調侃的話,露出有些無奈的神色。

“咦?《二十四重人格》?”

也不怪白井感到驚訝。實在是這個标題夾在一衆嚴肅的歷史法律之類的學術書籍中格外顯眼。

“這是什麽?懸疑小說嗎?”

“是心理學家寫的紀實性文學作品。”

“诶,諸伏你什麽時候對心理學感興趣了?”

“也就是最近的事。”他模糊地回答。

…………

個體上存在兩種或以上不同身份或人格狀态。

一般與童年創傷密切相關。

患者常常伴有抑郁心境和遺忘症狀。

心理治療是目前最主要的治療方法。

如果發現後不盡早治療,可能會導致症狀加重,比如出現更多人格,副人格完全取代主人格等。

心理治療的方法包括催眠、宣洩、安撫等。

……

寫在草稿紙上的一些筆記,“童年創傷”這幾個字不自覺稍稍加重了一點。

諸伏景光有些出神。

經年糾纏的噩夢讓他比誰都更明白“童年創傷”這個詞的意義。

當初長野夫婦慘殺案曾在新聞上引起過轟動,兄長外出逃過一劫,年僅7歲的他在櫥櫃裏目睹了所有恐怖血腥的畫面。因為過度刺激,他患上了失語症,也缺失了部分記憶。一切線索中斷。這件案子最終成為了懸案,淹沒在警署浩如煙海的卷宗裏,逐漸失去了社會關注。

于是在同齡人糾結迷茫未來的發展方向時,他已經早早決定了升路。考警校不僅僅為了追随憧憬崇拜的兄長的腳步,也不是簡簡單單的熱血和正義感在驅動。

也許是白天對鶴田花歌的探究觸動了他的回憶,諸伏景光又一次做了那個夢。

夜色深沉,自夢境深處響起的腳步聲和哼唱的兒歌逐漸逼近,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色在地板上蔓延。狹窄逼仄的櫥櫃上倒映着晃動的兇手人影。

從噩夢中驚醒時,床頭櫃上的鬧鐘顯示時間是淩晨四點多。

他躺在床上再也無法入眠,腦海中各種想法混亂地交織在一起。

就這樣熬到了黎明的晨光照亮房間。起床洗了個澡。鏡子裏的少年眼中帶着些許疲色。

“我出門了。”他像往常一樣,拎着書包站在玄關處道別。

養母像是想起來什麽,提醒道:“記得帶上傘哦,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可能會有雷雨。”

雷雨……

他掩下心頭的各種思緒,應聲帶上了雨傘。

…………

少女一只手掌托着下巴,半邊臉頰被擠得稍稍變了形。夏日的午後容易令人困倦,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諸伏景光透過窗玻璃上的剪影看到了這一幕,笑着問道:“昨天沒睡好嗎?”

少女聞聲轉過頭來。他看到她臉頰浮現一層紅暈,濕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似是被男孩子看到自己打呵欠有些不好意思。

“嗯,做噩夢了。”

同樣做噩夢沒睡好的人沉默了片刻。

天色在這片刻間變暗了些許。兩人同時轉過頭望向窗外。天空中烏雲正在聚集。

“要下雨了。”

“嗯,看起來還是雷陣雨。”

“……”

她嘆了口氣:“我有點不舒服要離開一會兒,要是班導來了麻煩諸伏君幫忙請個假……”

諸伏景光望着她蹙起的眉頭,低聲問道:“鶴田是害怕打雷嗎?”

花歌看向他沉靜溫和的面容,這雙注視着自己的眼瞳裏只有關心,不含任何刺探或嘲弄之類的惡意。

“嗯。”她點頭承認了。

倘若是別人問這話,她興許會感到慌張和焦慮。但對象是諸伏景光……心中竟然連一絲不安的情緒都沒有。

其實害怕打雷這件事被他發現也很正常。畢竟他的觀察力比同齡人出色得多,并且心思細膩敏銳。

若是普通的大雨還好,只要有雷聲響起,她就會陷入精神崩潰的狀态。

諸伏景光并不知道她害怕打雷的真實原因。他認真列舉了一大堆科學理論,耐心地安慰她說雷雨是空氣對流讓積雨雲中産生了電荷,從而向地面放電。

他認認真真向她解釋的樣子……非常溫柔。

“謝謝你,諸伏君。”她彎起腼腆的笑容,小聲說道,“聽你這麽說,好像确實沒那麽可怕了。”

頓了頓,她目光躲開了他的注視,落在他的衣領下方,咬了咬嘴唇,臉頰上又泛起紅暈:“那個……總之,這件事還請不要告訴別人……”

他怔了怔,望着少女羞澀的面容,心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奇異感受。好像胸腔裏的一些地方正在變得柔軟。

“好,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答應了。

諸伏景光是個一諾千金的人。說了什麽,便會一絲不茍地盡全力做到。花歌很明白這一點。

正當她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他忽然擡手攔住了她。

“稍等一下,這個給你。”他拿起了什麽金屬質地的東西塞進她手裏。

“這是……”

他笑了笑,手指豎在唇前,作悄悄話狀:“音樂教室的備用鑰匙。”

她微微睜大眼睛。

少年的表情依然溫和真誠,看不出任何開玩笑的意思:“爬窗戶的話手臂容易拉傷。”

【作者有話說】

寫這章的時候,仿佛能聽到女主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漲,距離徹底被攻略不剩多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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