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23 章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九)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九)

等到蘭驚秋講完,天色已然黑沉,門外敲門聲響起,這是數次來提醒用膳的宮女。

聽聞仙人都不用吃飯,但他們可以不吃,皇城卻不能不提供。

殷雪重将蘭驚秋送至門口,他望着天空:“此番前來,我們只為調查。”

蘭驚秋道:“你們能來,便是助力了。”

蘭驚秋與觀音離開了,殷雪重看着他們的背影,半晌,嗤笑一聲。

回到摘星臺內時,菜已布好。

青寧并未等殷雪重,聽到腳步聲,她給殷雪重夾了幾道她認為尚可的菜:“如何?”

殷雪重順勢坐下,吃了兩口,他常年在外做任務,若是有條件,自是精細着來,若是沒有條件,也不過是打打牙祭,反正他也并不需吃飯。

他點點頭:“可以。”

皇帝只要不是特別愚蠢,都不會堂而皇之地在飯菜中給修者下毒,兩人對此沒有絲毫顧慮。

“按照蘭驚秋所言,在即将生産贏拂柳時皇後看到皇帝與宮女……厮混,”殷雪重蹙眉說着那兩個字,分明極嫌棄,連聲音都低了許多,他擡起頭看青寧,見她并未對那兩字表示什麽不适後繼續道,“因此早産誕下贏拂柳。

“皇帝趁她虛弱之時奪權,但皇後也自此一蹶不振。”

殷雪重本是玩味地看着手中的杯子,語畢擡起頭看,看着慢條斯理吃飯的青寧:“阿寧,你信嗎?”

青寧輕笑一聲。

殷雪重自顧自繼續分析:“她只是身體病弱,卻非精神病弱,她能讓皇帝登上帝位依附于她,按理來說不會對手下人的掌控如此弱,弱到輕而易舉一個廢物就可以讓他們叛變的程度。

“贏拂柳如今勢力早已形成,但無論如何,一個被皇帝常年打壓不過十六的少女,若無前人的積澱,斷斷不會有此成就。

“她徹底蟄伏,甚至看着自己的長子被丈夫暗算差點失去性命,卻又為女兒留下充足的人手。

“所以,這讓她蟄伏的原因便頗讓人尋味了。她或許當真對皇帝情深不壽,亦當真不知皇帝與宮女……,但斷不會為此賭上自己與孩子的性命與前途。

“她要隐瞞什麽?”

修者不知飽饑,青寧放下筷子,道:“大抵這便是我們前來的原因之一了。”

“蘭驚秋與觀音一知半解,深霁更是如此,贏拂柳不會告訴,我倒是覺得任如意很有意思。”

殷雪重笑道:“她看似張揚又不經思考,但就我所見,卻将處境推向了有利于贏拂柳的位置。”

“當然,也不排除是巧合。若是巧合,那便要探究,附身于她的半魇目的是什麽,這靈力禁锢松動一事她是否知曉,又是否有魇族參與其中;若非巧合,那便要看,她是生前便與贏拂柳達成了什麽協議;還是成為半魇後了。”

“若是成為半魇後,那多虧來的是我們,不是嗎?”

青寧正是想要知道贏拂柳與宿蘭時的關系,或許可以追根溯源了解到宿蘭時的過往。

若是贏拂柳當真與半魇合作,來的修者大抵不會留下性命了,而宿蘭時的線索也勢必斷在此處。

“說不定……若我們知道先皇後所要隐瞞的、贏拂柳所求為何、宿蘭時的過往也就自然而然顯露出來了。”青寧若有所思。

殷雪重笑道:“阿寧聰慧。”

青寧擡眼看他:“沒大沒小。”

殷雪重并未在年齡上計較細節,他仰首,琉璃色的瞳孔在燈光下恍若蜜糖流動,向來毒蛇般豔麗的少年在燈下竟也顯得柔和而溫暖,他放緩了聲音:“那姐姐?”

少年向來不擇手段,此時亦知道該如何讓自己的相貌優勢最大化。

酒足飯飽,本就應該是東想西想的時候。

青寧的世界很安靜地歸于無聲,她看着殷雪重的眼睛眨了眨,他似乎有些忐忑于她的反饋幾近于無。

青寧看向門外:“應當叫人來收拾了吧。”

殷雪重這才發現,眼前女子的臉已帶了薄紅,只是燈燭太溫暖,給女子打上了一層光暈,也就自然而然地蓋住了那一抹紅暈。

門外敲門聲響起,倒也不用殷雪重再說了。

門外宮女本意也并非催促,只是想到兩位仙人不知流程,又怕仙人餐風飲露不食凡食只覺礙眼,于是便前來提醒一下。

門內無聲,她傾聽片刻,心想大抵是話本所說的隔音術法,于是清了清嗓,揚聲道:“仙人若有需要,我們就在門外,餐食若有不合适的,還請仙人指正。”

殷雪重撤了隔音結界:“推開門,把餐食撤下吧。”

宮女心中一頓,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控制自己不多看。

“可是不合仙人的意?”她輕聲問,卻發現桌面上菜已動了許多,她驚訝擡眼,卻看見佛女正在打坐,只是……

若她沒看錯,佛女之間帶了本來是哭臉面具,如今怎變成了笑臉?

宮女還想再看,卻被身旁有如實質的目光逼退,是那個名為“狐貍”的少年。

她不敢再看,拍了拍手。

宮女們魚貫而入,端走了餐食。

“辛苦了。”

殷雪重道。

宮女一陣,又低下頭去。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人設完成進度:53%】

短暫熱鬧的宮殿又岑寂下來,殷雪重再次施了個隔音咒,是防備,更是保護。

摘星臺有九層,用完飯後本不該在此,但青寧與殷雪重皆是仙人,之前端走餐食已用了極大的勇氣,如今勇氣告罄,更是不敢讓兩人回到各自的住處。

可能仙人不需要睡眠?佛女,所修的應當與這歡喜禪不一樣吧……

皇帝雖說得冠冕堂皇,但到底歡喜禪推行時間過短,與既有的關于佛修的觀念又沖突太大,大多人也只是面上接受,內心如何腹诽便未可知了。

正當胡思亂想間,內門開了,佛女與那位名叫狐貍的少年分別讓人帶路回了房間,還另外給那據說可以化成人形的禪杖也安置了下來。

宮女不知為何,竟松了一口氣。

翌日。

未等青寧等人出門,便聽到任如意前來的動靜。

摘星臺九層,青寧與殷雪重在第八層,本不該聽到來自第一層的動靜,但奈何這裏環境實在陌生,皇帝不懷好意,贏拂柳亦有算計,兩人便将神識外放了些。

若兩人并無昨天那一遭,按照常理,本當是兩人拜見皇帝,但昨天皇帝冒犯殷雪重“震怒”,皇帝心虛之餘又心有餘悸,自是不敢讓兩人矮下身來前去拜見。

如今任如意前來,又未嘗不有皇帝的試探之心在其中。

只是……

“沒擔當的東西。”殷雪重嗤笑一聲,帶上了笑臉面具。

之前還覺得戴着面具遮遮掩掩,實乃卑劣小人之行徑,如今自己成為關系中的上位者,才發覺被人小心翼翼猜測情緒的妙處。

在對方是自己瞧不起之人時尤甚。

他本就非什麽顧及他人情緒的周全之人,尤其是面臨如此怯懦之人。

饒是殷雪重格外瞧不起皇帝,卻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大抵運氣遠遠大于實力,即使平庸甚至卑劣,也能安然坐在高位上而保持秉性不變。

青寧并未出現,殷雪重也未等,摘星臺是“回”字結構,中間镂空,他飛身而下。

任如意本就驕縱,皇帝更是放大了她的驕縱,即使是贏拂柳,若是叫她等,她轉頭便離開了。

等了許久還不見人來,她早已不耐煩,周圍宮女跪了一地,任如意拿着把扇子為自己扇風,原本是企圖平心靜氣,卻越扇越煩躁。

她大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怒氣沖沖地走了回來,滿頭珠翠随着她的動作發出朦胧又耀眼的光芒。

“仙人還要睡覺嗎?仙人難道不應該是神識外放我一到就知道我的動靜嗎?難道仙人還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見人嗎?”

她一連串怒氣沖沖地發問只是讓宮女的頭垂得更低,除了一連串的“貴妃娘娘息怒”便再說不出更多。

殷雪重打了個哈欠,從內部走來:“真不巧,我天性懶怠,即使是不睡覺也要等到日上三竿才起。”

任如意驕縱,但識時務也是第一流,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就是相互試探相互馴服,而任如意的驕縱總是會在人的忍耐邊緣反複試探。

若當真越界,也不過一句:算了,她天性如此。

若是來的是昨日表面看上去好說話的佛女,任如意或許會試探一二,但這是昨日欲動手的“狐貍”少年。

少年臉上雖帶着和善的笑臉面具,周身氣質卻不帶半分善意。

他一襲黑色勁裝,衣擺處是燃燒的雷火,像是靜水深潭中潛伏着的豔麗火蛇。

任如意縮了縮頭,她似是有些害怕,但又覺丢臉,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張臉,小聲道:“仙人也要入鄉随俗吧。”

殷雪重嗤笑一聲,大剌剌地找個地方坐下:“有何事?”

任如意知道他做不了主,向殷雪重來的方向望去,望不到頭,她踮了踮腳,意識到這樣不過是徒勞,索性放棄,問道:“你的佛女呢?”

任如意話中的所屬戳中的殷雪重,只見眼前的少年氣場都和緩許多,他略微向前傾身,認真得格格不入:“我是她的。”

任如意醞釀的話語被打斷了,她尚未反應過來,不耐煩道:“什麽你的她的?”

少年身上的愉悅勁尚未散盡,他十分耐心又出奇認真地重複道:“我是她的。”

任如意有被吓到:“是她的就是她的嘛,那麽吓人幹什麽?”

少年聽到自己想要聽的話,又坐了回去,他問道:“你欲如何?所求為何?”

任如意清咳一聲:“你們退下。”

周圍宮女應聲而退,殷雪重挑了挑眉。

任如意後退一步,她揚聲道:“就是……我們皇上如果想要踏入仙途,應當如何?”

這幾乎是明示皇帝就在不遠處了。

殷雪重神識外放,亦早就有所察覺。

他思索片刻,正欲發言,不知為何,又止住了。

任如意感覺有一道極涼又極淡的視線掃過她,她不禁又後退一步。

“施主若是不入皇宮,亦有一副修煉的好根骨,只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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