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0 章 一卷完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楊落突然想起來,那天也是一樣的夕陽,她帶着決心和殺意按響門鈴,楊沉開門,她笑着說:“小落,快來看看你的外甥,以後他就是你的靠山呢!”

“姐姐……”

景樞銘皺眉,他知道楊落呢喃的是誰,可是,楊落早就沒資格說出這兩個字了。

楊落心如死灰,她強撐着站起來,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什麽狠毒、瘋狂,都沒有了,她看起來頹廢又狼狽。

頭發和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右手滴答答的流着血,剛剛的摔倒讓她的兩條腿止不住發抖,她不得不後退,靠在頂樓半人高的圍牆上。

楊落的話有氣無力,“樞銘,你看我像不像瘋子?”

瑤光皺眉,這句話自己之前就說過,然後楊落就怒不可遏的要殺了自己。瑤光擔心的向前走了兩步,她聽到景樞銘的聲音:“你就是瘋子。”

瑤光怔住,今天景樞銘幾乎沒有說過什麽話,尤其是面對楊落的時候。

楊落低低的笑,她擡頭看向遠方的天空,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裏,“是啊,我就是瘋子,我早就瘋了,我殺了自己的家人、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還想殺了你。”

楊落的頭發已經散掉,随風飄揚着,寒冷的北風中,更顯她孤獨又單薄,她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我做過很多錯事,也受過很多委屈,可不管怎麽樣,對于你,我都是一心一意的想你好。”

話音剛落,她收回視線,靜靜的看着景樞銘,眼神裏的決絕與眷戀,看的瑤光心裏一跳。瑤光剛想上前,就見楊落向後一靠,整個人翻落而下,視線裏再沒有了這個人。

瑤光吃驚的捂住嘴,明珠一個箭步已經沖出一半,卻又硬生生停住,所有人都驚訝無比,包括一直在角落的孫媽,只有景樞銘,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過。

從圍牆翻身而落的一瞬開始,楊落想起了好多事情,她的人生像電影一樣一幕幕跳過。她看到自己小時候努力學各種特長,得到母親的一個誇獎就能高興半天;她看到楊沉在她們兩人生日的那天,把自己親手織的毯子送給她,她還要裝作不知道,驚喜的收下;她看到自己收到希臘邀請函時的雀躍,自豪地帶着楊沉走上飛機;她還看到舞池角落,一直眉飛色舞的兩個人。

還有收到結婚請柬時酩酊大醉的自己,外表祝福內心詛咒的自己,猶豫不決卻最終下定決心的自己。

最後,有一個瞬間被無限放大,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懷裏抱着小小的嬰兒,她一步不停的向前走,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她不停的抹掉臉上的淚水,這時,懷裏的嬰兒醒了,他天真的看着自己,綻放出她此生見過的最美笑容。

二十幾樓的距離,她回味了自己的一生,直到落地,頂樓的邊上,都沒有那個孩子的身影。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什麽迅速滑落,是什麽,眼淚嗎?

她忽然想笑,從希臘回來以後的二十八年裏,自己從來沒哭過。

生命的最後一秒,她閉上眼睛,聲音哽咽:“姐姐,對不起。”

☆、28

? 時間慢慢過去,瑤光聽着各種各樣的聲音,墜落聲、尖叫聲,雜七雜八的說話聲,偶爾混雜着頭上飛過的鳥叫,亂作一團。瑤光奇怪的想,原來從高處可以聽到這麽遠的聲音,就像她也在地面上一樣。

救護車、警。車,都來了。

景樞銘站在那個地方就沒動過,除了他垂在身側緊握的雙手。大家都沉默,瑤光走到他身邊,将雙手環在他的腰上,側臉壓着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還有被他隐藏的情緒。半響,景樞銘輕輕把臉頰放在瑤光的頭上,安慰她:“我沒事。”

瑤光低聲說:“就這樣待一會兒吧。”

很快,鎖着的門被打開,警。察封鎖現場,取證,把所有人帶走錄口供。

呂陽送瑤光回醫院的時候,碩大的月亮挂在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做點綴。

瑤光把頭靠在玻璃上,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坐上自己的車。

警。察問了瑤光幾個常規的問題,景樞銘就讓呂陽把她送出來了,從下午三點就一直折騰着,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瑤光确實很累了,她也想留在景樞銘身邊,但她連站都站不住。

很快他們就走完了所有的程序,只需要景樞銘留下。對警。察來說,這不過是最簡單的自殺案件,頂樓有攝像頭,把攝像調出來,一切都是走個過場,出來前,瑤光看到有個老警。察對景樞銘說:“節哀。”

節哀……

瑤光冷笑一聲,可真是諷刺。

呂陽看到瑤光的舉動,他也不好問什麽,今天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楊落死了,一了百了,本來事情就該這麽結束了,可這種結束的方式,還真是壓抑。

瑤光回到醫院,小護士還埋怨了好半天,跟瑤光說這有多危險,以後不能這麽做等等,沒過多久,明珠也過來了,她和呂陽換班,呂陽回客棧去,明珠留下照顧瑤光。

兩人都沒說什麽話,洗漱過後,兩個人都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瑤光躺在床上想了半天,還是打開手機,給景樞銘發了條簡訊。

——還有我呢。

她把手機放在胸口,盯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麽,很快,手機震動了一下。

——快睡覺。

瑤光輕笑,然後又垂下嘴角,嘆一口氣,才把手機放回櫃子上,她拉過被子,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才沉沉睡去。

=====

“瑤光,瑤光。”

瑤光睜開眼睛,又是一片黑暗。

她皺眉:“景姑姑,你沒事嗎?”

景鱗思就在她的正前方,可她什麽也看不到。

景鱗思笑:“是挺難受的,沒想到多說了些話就會這樣。”

瑤光急了:“那你快出去,等你恢複好了咱們再說話,靈魂的靈力就這麽點,可不能再浪費了啊!”

景鱗思看着瑤光一臉急切的樣子,噗嗤笑了。

“沒關系。”

“我可能要離開了,所以我再來見你最後一次。”

瑤光怔住,“離開?去哪?”

景鱗思搖頭:“不知道,從楊落死了以後,我就能感覺到,好像我要去什麽地方,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我要去。”

瑤光眨眨眼,猜測:“天堂?”

景鱗思笑得更開心了:“哈哈,也許。”

瑤光眼眸向下,又轉動回來,她問道:“那……你是想對樞銘說什麽嗎?”

景鱗思頓了頓,整個世界頓時鴉雀無聲,不一會兒,瑤光又聽到:“是。”

“如果他的父母和我都能活着的話,我們一定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他,很遺憾我們沒能做到。不過沒關系,他有你、有那個客棧的人陪着,這樣的人生也不錯。”

瑤光點頭,“我會好好轉告給他的。”

“哦,對了!”

瑤光睜大眼睛:“什麽?”

景鱗思揚起嘴角:“再加上一句,希望等我到了那個世界,不要太早看見他。”

聽到這句話,瑤光也笑了:“我會看着他的。”

景鱗思滿意的點頭,“不錯。”

“哦,還有!”

瑤光已經習慣了景鱗思的一驚一乍,她微笑着問:“還有什麽?”

景鱗思嘿嘿一笑:“雖然我從希臘長大,但是我也有一半中國血統啊。所以,我也想說一句——景家的香火,拜托啦。”

瑤光愣了一秒,随即反應過來,臉紅着喊:“景姑姑!”

景鱗思笑着擺手:“好了好了,我要說的就這些,再多說我也堅持不住了。”

她握住瑤光的手,一股奇異的感覺傳入瑤光的身體,“以後,他就拜托你了。”

又是空蕩蕩的感覺,黑暗消失,瑤光又陷入了沉睡。

=====

第二天,瑤光“選擇性的”把景鱗思的話告訴景樞銘,景樞銘只是笑。

瑤光不明就裏:“你笑什麽?”

景樞銘反問:“你臉紅什麽?”

……

瑤□□結,這不是想起來昨天景姑姑最後的話了嗎…

三天後,瑤光終于出院了。

明珠開車載着她,首要任務是先回家一趟,這麽久沒回來,老爺子都該着急了。

景樞銘本來想跟着,但是瑤光非說要找個合适的隆重的時機向爺爺宣布他倆的關系,景樞銘也無可奈何,只好随她。

在家裏美美的吃一頓飯,再回到久違的小床睡一覺,瑤光滿足極了。

符老爺子偷扒開門縫,看了看熟睡的瑤光,才蹑手蹑腳回到卧室。

陸叔無奈的很,看看孫女,不至于和做賊一樣吧?

剛回到卧室,老爺子就問:“我聽說,隔壁小景家出事了?”

陸叔默了默,“對,景樞銘的母親過世了,而且,還是我告訴您的。”最後幾個字被陸叔着重強調。

老爺子混不在意,他又問:“怎麽沒看見擺靈堂?”

陸叔把從素姨那聽來的八卦又複述了一遍:“據說是從希臘長大,所以要送回希臘安葬。”

老爺子理解的點點頭,“噢……”

想了想,老爺子又問:“那瑤光這是什麽情況?”

好歹也是把瑤光拉扯大的人,真當他老了啊,自己的孫女有沒有事他會看不出來?瑤光剛進來,那蠟黃的臉就把他吓一跳,一看就是重傷初愈。

這個陸叔也不知道了,他搖頭:“這我也不知道,明珠什麽也不說,估計是那天本來瑤光要回來,後面出了什麽事吧。您也別太上火,這不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嗎?”

老爺子搖頭:“不行不行,一個兩個的,都是越大越不省心,這孩子出了什麽事也不說,怕我擔心,她這樣我就不擔心了?”

說着,符老爺子一拍大腿:“小陸!你認識不少功夫好的人吧?快快,去給瑤光找幾個保镖。”

“……”

虧了陸叔的鐵齒銅牙,總算是把老爺子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壓下去了。

此時,山水鎮的一棟民宅裏面燈火通明,所有的窗子都被拉上了高度遮光的窗簾,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一個男人站在辦公桌對面,條理清晰的報告着。

“……所有證據都已經銷毀,孫玉蘭也已經消失了。”

辦公桌裏面,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辦公桌,他問:“怎麽消失的?”

男人快速回答:“徹徹底底、什麽也不剩。”

徹徹底底,什麽也不剩,包括身體、財産、關系、以及靈魂。

他扯動唇角,聲音輕柔:“下去吧。”

“是。”

“等等。”

聞言,男人立即停在原地。

裏面的年輕男人想了想,又說:“把她身邊的人收回來,有人已經察覺了。”

男人阖動嘴唇,他想問,可訓練有素的特質制止了他,“是。”

等這個男人出去,他靠在椅子上,轉動了一個角度,聲音沒有起伏:“怎麽了?”

房間的角落裏,一個聲音響起:“我不明白。”

清亮的女聲,在安靜的夜晚顯得突兀,他微皺了皺眉。

那個女人繼續說道:“你明明可以直接殺了他們,他們沒有一個人是我們的對手,你為什麽還要讓孫玉蘭偷換鸩焰?直接殺了符瑤光,我們也可以回去了。”

他奇怪的看着這個女人,一張溫柔幹淨的臉,卻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問:“我很奇怪,你和符瑤光相處了這麽久,難道沒有感情嗎?”

女人有一瞬的怔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随後又是堅定無比的眼神:“沒有,我只對你有感情。”

聽到這話,他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似乎他根本沒聽見。他低下頭,從懷裏拿出手帕,咳嗽了好長時間。

女人擔憂地看着他,可也僅僅是看着,不管是倒一杯水、還是關心兩句,都會招來眼前人的厭煩。

好不容易,他才停下咳嗽,聲音也變得虛弱:“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我還不需要你來指揮。”

半響,才聽到女人的回答:“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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