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風思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白岚也不着急，就這麽靜靜地等待。
“我…..我也不知道…”
風思沙啞着聲音，剛說完就看到白岚露出一抹苦笑，連忙抓住她一只手腕，補充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沒有騙你，你可以分析我的表情，或者你有沒有能讀心的法訣，怎樣都可以。”
白岚輕輕抽離自己的手腕，聲音平淡，“不用了。”
她現在是真的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妖鬼并存的世界，還要不要相信自己對于微表情的判斷。
“什麽不用了？你倆幹啥呢？看你倆半天了，站這一動不動的，半天說那一句話，幹啥？吵架了？”
一個賤兮兮的聲音湊過來，下一秒，一個腦袋橫在兩人之間，看看風思又看看白岚，眼神充滿好奇。
白岚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看向面容有幾分熟悉的鬼，嘴角勉強揚起一絲弧度，“您是？”
“我？我河裏大啊。”河裏大自信開口。
“不認識。”
白岚撇過眼，還是往風思旁邊站了站，她現在唯一勉強還能相信的，只有風思了。
風思一直注意着白岚，看她往自己身邊走，先是一喜，但白岚全程一個眼神都沒給自己，風思心情再次沉了下去。
“哦對，你确實不認識我，你肯定認識我兄長吧。”河裏大恍然大悟，指着自己的臉，“就我們兄弟二人這一樣俊俏的臉，還挺好認吧？”
白岚看了一眼河裏大，這兄弟倆還挺會取名字，一個強，一個大，長相不說七分相似，也就有個神似吧。
“确實好認。”
“哎，我剛剛從我兄長那裏聽說二位的故事，真是十分敬佩，故而想來結交一番，沒想到讓我撞上你倆吵架了。”
“不過要我說，吵什麽都別吵架，吵架真不好，我們兄弟二人就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打賭看我們倆誰能僞裝不被發現，結果被一同捕走，炒成了一盤菜，你說說，吵架多不好。”
白岚本就心裏一團亂麻，這會不是很想應付河裏大，聽他說話只覺聒噪。
聽他說完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炒成什麽菜了？”
河裏大：“？”
“讓我借鑒一下，最近有點想吃海鮮。”
“…….”
河裏大後背一涼，仿佛回到了海裏，不由得向螃蟹模樣的風思投去憐憫的目光。
白岚沒錯過河裏大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的風思，“行嗎？”
“啊？”風思意外白岚還願意和他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想吃海鮮，”白岚咬着後槽牙，“尤其螃蟹，可以嗎？”
“可以啊可以啊。”風思連連點頭，別說白岚想吃螃蟹，只要願意和他說話，吃石頭都行。
“……”
河裏大艱難地咽下口水，摸了摸自己柔軟的後脖頸，眼神滴溜溜轉，就是不敢看他倆。
“哎喲，好久不見了大哥，好想你啊，咱倆唠唠，走走走。”
旁邊走過一個身形高大的鬼，被河裏大猛拍肩膀，那鬼莫名其妙看着河裏大，話還沒說就被攬着走了。
風思低頭看着身邊的白岚，心裏忐忑“你…..”
“回去吧。”
白岚扔下兩個字，就往宴席的方向走，沒等身後的風思，風思在心裏嘆了口氣，急忙跟了上去。
宴席已經差不多過半，路邊躺着一群四仰八叉的鬼，有的還抱着酒壇子意猶未盡地砸吧。
白岚沒什麽表情的從他們身上跨過，重新坐回自己的席位。
桌上放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菜肴，而是能加固地魂、增進鬼氣的珍馐。
來都來了，不吃白不吃，白岚拿起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夾着面前的菜吃，把他想象成風思，咬的格外用力。
因着剛剛在殿裏被江泉看的那一眼，白岚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一邊吃，一邊假裝不經意地瞄向上方。
江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只是神情似乎更冷了，頗有幾分正經的端坐在那裏，掃視下面的衆鬼。
白岚大略看了幾眼，就匆忙收回眼神，開玩笑，這可不能對視上。
結果正好撞入風思灼灼的目光，白岚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當作沒看到。
風思小心翼翼地問道：“好吃嗎？”
“一般。”白岚言簡意赅，這麽多鬼，還是要裝一裝。
剛說完，白岚一擡頭，正好看到對面的河裏強、河裏大兩兄弟。
兩個鬼湊在一起，言辭激烈，河裏大說着說着，還望向自己這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不知道又要傳成什麽樣子，白岚憤憤地咬着嘴裏的菜，管他呢，反正貓和螃蟹也是他倆僞裝的身份。
“吃完了嗎？”臺階上突然走下一個身影，沖白岚說道。
白岚看過去，正是背着手一派悠閑的鬼見笑。
鬼見笑呵呵道：“席也吃了，事也辦了，可不是該走咯。”
白岚心頭一慌，不小心碰掉了手邊的碟子，清脆的聲音響起，白岚只覺周圍一切都停了下來。
“我說我的事辦完了，你慌什麽。”
“啊，好。”
白岚一邊答應着，一邊彎下腰想把地上的碎片撿起來。
不料旁邊有只手動作更快，先一步将碎片全部拾了起來，白岚手伸出去一半，又默不作聲收了回來。
“收拾好了，走吧。”風思将整理好的碎片放到桌子上，看向白岚。
白岚從席位上站起身，經過風思時，小聲說了一句，“謝了。”
回去的時候，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走在前面的鬼見笑走兩步，停兩步，總覺得哪裏很奇怪。
等他一回頭，看到白岚和風思之間能再站四五個鬼的距離後，他明白了。
“你來。”鬼見笑沖白岚招了招手。
“怎麽了大人。”白岚小跑上前，不免有些心虛。
“你倆怎麽了？”
白岚一愣，沒想到鬼見笑發現的這麽快，但她還是裝傻道：“什麽怎麽了。”
鬼見笑不吃這一套，“當我傻啊，你倆吵架了？”
“也…..也不算吧。”
“那你們這是？”
“交流話題，沒達成一致，而已。”白岚想了想，随便想了個話題，“我們讨論到底是貓更容易愛上螃蟹，還是螃蟹更容易愛上貓。”
鬼見笑：“？”
但看白岚信誓旦旦的樣子，鬼見笑聲音滿是疑惑，“你們讨論這個幹什麽？”
“無聊嗎，就什麽都聊一聊。”
鬼見笑：“……你們确實閑。”
再次經過城門，白岚不可避免的注意到兩邊的石頭，石頭靜靜地豎立在那裏，發着微弱的光。
白岚有一種随時都會被看透的慌張，沒忍住快走了兩步。
“急什麽。”鬼見笑慢悠悠跟了上來。
“他們說那石頭，挺不凡的。”
直到徹底遠離那塊石頭十幾米遠，白岚才慢慢放下心。
“是啊，确實不凡。”鬼見笑點頭，“也不知道他們哪弄來的。”
鬼見笑聲音波瀾不驚的，仿佛早就看厭了一樣。
白岚仔細想了想，她可不會傻到以為她和風思的僞裝沒被拆穿，是因為自己法訣練的如火純青。
“謝謝您。”白岚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風思，真心實意向鬼見笑道謝，雖然他說着不管，到底還是幫忙了。
“別想太多，我是怕麻煩。”鬼見笑幽幽道。
白岚笑了笑，沒說話，如果怕麻煩，鬼見笑早就把她扔回地獄了。
“能問您個問題嗎？”
“問。”
“神，會犯錯嗎？”
白岚回想在大殿偷聽到的對話，前面的都不難理解，唯一有疑點的，只有最後那位大殿說出的做回神。
可他們明明不是神啊，如果說要做回神的話，說明他們之前是神，但是出于什麽原因被貶到地府，就像月鐘是神蛇，卻被關在枉死城一樣。
鬼見笑看了看白岚，沒忍住笑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好奇嘛。”白岚努力讓自己裝的十分好奇。
“也許吧。”
“就這？”白岚不甘心，“您再說點什麽呗。”
“有什麽好說的，我也只是，枉死城裏一個小小的判官罷了，哪知道什麽神仙的事情。”
白岚面上點頭，心裏一點不信，呸，她才不信什麽小小判官。
說着說着，三人便到了酆都城外的大樹旁，鬼見笑輕輕撫摸着面前的大樹，聲音感慨，
“可能神活得太久，也會無聊吧，無聊的時候，到處轉一轉，晃一晃，或者，像你們一樣，談論點沒來由的話題，打發時間。”
“……”
白岚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看到鬼見笑兀自走了進去，連個背影都沒給她。
話還沒說完呢，白岚趕緊跟着走了進去，卻發現回到枉死城，鬼見笑已經不見了。
“真是跑得快。”白岚小聲吐槽，叫什麽鬼見笑，不如叫鬼沒影。
“什麽？”風思緊跟着走了進來，沒聽清白岚說什麽。
“沒事。”白岚神情恢複淡漠，說完就想擡起腿就想往死殿走，她現在只想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等等。”風思突然拉住白岚，白岚回過頭，眼神不解。
風思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盤子舉到白岚面前，裏面放着各種各樣的海鮮，準确來說，是品種各異的螃蟹。
白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