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醒了,現在是五號七點一刻,這次沒有被吓到,有點麻木地回想着細節。這次是個邪性的中式劇本,夢裏的三人應該是死了,他們的身體被邪教?老人的靈魂占領了;母親為什麽變成了邪教大boss,還是說她一直都是,前兩幕只是在僞裝。夢總是這樣,再也沒有人能回答我之後會發生什麽,我想看,我還想看,之後的、再後面的故事,一個故事的結局可能不會好,但我想看到底,想看未來的未來,永遠的結局。我之前不會相信這種神鬼之力,但童生身上的變化讓我覺得有什麽不可能呢,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也許明天地球會毀滅也說不定。
想到童生,我沉下心來思考為什麽這麽執着幫他。找到他之前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小時候的責任感壓迫着,同樣的場景我想盡力去完成一些事情,彌補小時候的遺憾;一個是那個電鋸殺人魔的噩夢,太過血腥恐怖,刺激着我行動起來,不要讓事情走向最壞的結局。找到他之後,他的狀态太過慘烈,除了驚悚之外只剩可憐,我不忍心拒絕幫他;再者聯想到自己身上的隐患,感覺相比起來如牛毛一般,當然苦痛不能比較,童生現在很痛苦,我要幫忙,就是這樣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想着想着穿上衣服爬起來,趕到老地方彙合。
到了服務中心邊上,我和何先生四處逛着,實則眼睛一直盯着二伯動向。我和他聊了昨晚的夢,姓何的聽後沉默着,突然一反常态說,不要給自己那麽大壓力,童生的事情早晚會被發現,我們已經盡力了。。。他看着我,你可以選擇放棄、不負責、逃跑,這事沒有這麽簡單,如果要繼續下去,你要想好。。。我調侃他,對,你也可以選擇,去二伯那裏告發我,去總策劃那裏告發小楊。。。何先生給了一個“你知道我不會這樣”的眼神,我有點想笑;我知道之後的道路迷茫,是時候給自己一個決定。我是個糊糊塗塗的人,是個意志不堅定的人,是個沉溺在過去和夢境的人;我想起第一次感知到死亡的時候,那是一次臺風過境,夜裏狂風暴雨,風聲呼啦着雨聲噼裏啪啦,雷聲仿佛在耳邊炸開的;我當時想象着動畫裏那種烏雲就在房屋正上方,緊貼着屋頂的瓦片,下一秒就能把屋頂掀翻,把我吹上天。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害怕,當時不知道害怕什麽,現在我很清楚,害怕死亡,害怕自然把我吞吃入腹,骨頭渣都不剩。我想現在童生經歷的害怕也是如此,也許更多更深,亂七八糟想了很多,總之這次我不想退縮,有無形的手在牽着我,往前奔走。我說了自己的決心,何先生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我說你可以退出,但現在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希望你也好好考慮一下;他沒有明白回答,說出這鎮子上的網紅大酒樓,話裏話外讓我事後請客,我點頭答應,那個酒樓有點貴,到時候希望童生能接濟一點。
一上午我倆逛着,和前幾天一樣,很多攤位都換了模樣。什普的小攤開了一天就關了,現在想想她也不是真心來賣東西,八成是收羅情報的;那個風水大師攤子也不見了,我現在信了那些神神鬼鬼,倒想找他占上一卦,看看前路如何;轉念一想,他是二伯請來的,我不清楚他是否屬于二伯的心腹,想着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二伯連軸轉着,這邊跑那邊迎,應酬不斷忙得很,想來沒有時間關注童生的事情,對當下來說的确是好事,但我還是失望于二伯的冷漠和無情。總策劃一直在服務中心坐着,統籌調劃,得心應手,還有空拉別人聊天;她現在正和昨天被接濟的女孩在說着什麽,那女孩染着綠色頭發,還是白色衣裙,胸口有個金項鏈,看起來的确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兩人看起來已經很熟了,說個不停,帶着點争執。
下午繼續盯梢,我倆逛的膩了,在舞臺邊觀衆席歇着。這邊歌舞歡慶着,童生那邊人間煉獄一般,我恍惚着,自己沒什麽能力又幫不上忙。肩頭被拍了一下,回頭認出那人,是羊脂球,不是,是認親的外國姑娘;她特別爽朗,說自己是賽琳娜(音),說感謝那天的引見,如今在游客賓館裏住着。我知道二伯在拖時間敷衍她,問她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她說奶奶生前總說落葉歸根,不要忘記故鄉,之後要把奶奶的骨灰帶回這裏;我有點困惑,難不成真的有祖輩去了國外有了後代,這麽多年沒有消息,現在突然跳出來,一時不敢相信。我問她們家以前有沒有回來尋親;她說沒有,只聽過祖輩是中國人,但奶奶總說時候未到,那該什麽時候呢,直到奶奶去世,他們在遺書裏翻到了回國認親的任務和各種老舊文件,之後她跟着老地圖老線索找到了這裏。這聽起來像童話故事一樣,我想着世事變遷,也許找錯人家了,但相遇一場總是緣分,便攀談起來。她中文很好,夾着東北口音很喜感,我有點好奇這是怎麽練的;她說奶奶從小就教,日常對話本來都可以,來了中國後,上了綠皮火車和一個東北人聊了十幾個小時,口語突飛猛進,口音也帶偏了。她說自己是一邊旅游一邊來的,走走停停一年多,奶奶告訴過她人生要慢慢來,她覺得認親不是奶奶的本意,感受自己祖輩生活過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意義所在。我看着她,這姑娘正的發邪,不是說外國青少年都個個吸毒打架逃課嗎,看來世界人民都是一樣的,好壞善惡是不分國界的。
聊了一會便各自散了,我和何先生準備起身繼續盯梢,遠遠看見小楊走來,他臉色壓抑着,讓我們看手機內容,我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打開看。格瑞斯發消息說童生情況良好,吃了飯在睡覺,我們不用過去有事再聯系。我說既然如此還是聽她的為好,我們去了童生情緒波動免不了哭幾場的。小楊問我真的相信格瑞斯他們嗎;我表示沒辦法,現在能求助的人太少,能多相信一個也好;再者童生願意配合他們轉移,他們也費力幫忙隐藏童生,應該是有足夠信任的。我看出小楊的急切,寬慰他事情已經發生,不必再自責那天散步的事,現在眼下的事是配合格瑞斯他們,找出異變的原因再說。何先生也說命數如此,就算沒有你,他也會不小心受傷感染的。小楊聽了算是同意了,和我倆告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