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莫揚塵是仙人,年少成名,五歲登峰造極。
與天道把歡,張口是世間天機,求仙問道,長生不老。
仙人有一項不為人知的弱點,隔了百年,需得汲取隐林青鳥的仙力。
否則,法術盡失,一切仙途挂機重開。
所以,仙人寥寥無幾,對青鳥更加青昧,要麽,便是騙凡心,威逼利誘。
無所不用其極。
——傻鳥翩翩
百年之限将至。
他戴起面具,大隐隐于市,人間過客,偷閑游街市。
小鎮詭異得行,正值,好像是與鬼神之事相關的祈福節。
篝火,熏香,古怪的符咒和舞蹈成了标配,部長咿咿呀呀地念叨聽不懂的亂話。
他倒無所謂,波及不到他這無病無災的外地人,淡淡地瞧着他們瘋狂。
群魔亂舞,還有婆婆拿着孫子的衣裳驅邪。
他在心裏荒唐地“啧”了一聲。
當地鎮民大抵見他無所事事,上了壺茶,嘴碎道:“公子,若無事,哪裏都好,千萬別去鳳凰林。”
莫揚塵沉默,這當真不是勸說他去嗎?
他品了一口好茶,回味道:“掌櫃,怎的不去跳……驅魔舞呢?”
掌櫃的悠悠長嘆一口氣:“還不是那幾個頂的仙人,怕怠慢客人!”
莫揚塵:“……”
小二提醒不及,亡羊補牢報了一絲渺茫的希望:“公子,您不是仙人吧?”
他淡定地喝了一口熱茶,鎮定答道:“不是,仙人怎的會設有仙氣?”
小二放了心,端盤子伺侯別人了。
進去不久,一女子喝道:“掌櫃的,茶已經凉了,換盞熱的。”
“姑娘,你也不早說,本店皆是涼茶解渴!”掌櫃哎呦牙疼似的解釋。
那女子不想計較,拂袖便憤然離去,走得極快。
掌櫃要追也來不及了。
莫楊塵見過一面,她的眼晴圓溜古靈精怪,留白均勻,小嘴可人。
是一副咋咋呼呼的相。
她的衣裳青藍欲滴,似湖似林,靈得很,翩翩欲仙,細細軟軟。
仙人的直覺,他認出她必是青鳥一族,那衣裳想是青鳥的翎羽,渾然天地。
小二嘀咕講出尚末脫口的話:“姑娘,你這般模樣鎮上有人惦記。”
莫揚塵沒打算取這只傻青鳥的性命,本着事不關已,冷漠地吃起菜。
–
晚間,他洗洗漱漱,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簡單的白衣似随風白雪。
鎮上的人恭恭敬敬地沖他行禮,他一一回禮,耽擱了時間。
到鳳凰林時,天已經黑透了,他好歹有仙氣護體,無甚麻煩。
他邊走邊嘆道:“得趕忙找只心甘情願的青鳥獻祭,仙氣愈發消散。”
枝葉從生,攔截去路,林中路泥濘窄小,他跟透明人似的,穿過茂密的地代。
豁然開朗,出山遇海。
仙子若有似無地助他隐了身形,月光見縫插針地灑了一地碎片,青鳥的衣群更為流光溢彩。
莫揚塵沒眼看,這生怕發現不了嗎?
那只傻鳥還是喜歡樹上,攀上健壯的樹枝,支額酣睡,細長的雙腳搭在樹皮上。
鎮民就在樹下虎視眈眈,獵人裝扮,拉弓射箭,利箭斷了一段烏發。
青鳥矇胧地睜開眼,視若無睹。
獵人,我的箭是假的嗎?
–
鎮民吃力地仰頭,吆喝道:“上面的,勸你自己跳下來。”
青鳥不屑地俯瞰他一眼,還是站起身來,跺了跺腳,試試樹枝的穩固。
她回敬說:“你們能上來早就上來了,還用吵醒我的清夢?”
這鳥調子怪活潑的,獵人好像嗆了一下,把弓拉如滿月。
他笑了一聲,扔了一顆小石子打了獵人的手。
–
不知道誰開的道,平坦無阻,用不着費勁調動仙氣防身了。
他就這麽負手而行,語笑盈盈,納悶地回看身後的傻鳥,我看起來很可怕?
青衣女子低頭跟在他身後,手裏不知道把玩什麽,哦,是她的衣角。
她察覺氣流湧動,擡頭與他撞了目光,又驚恐地偏頭避免對視。
莫揚塵,我怎麽你了?
他回味過來,自己不過使了點小仙術吓唬那群歹徒,順手叫她與自已同行。
青鳥和仙人,不共戴天,所以他早隐了纏繞的仙氣,沒讓她看出端倪。
莫不是,恐吓那群歹徒連帶她一起被自己吓到了。
青鳥本身一仙一妖,怎麽被神鬼之事吓到?
他随口問了:“青……衣,怎麽稱呼?”
差點說錯話,這些年散漫慣了。
她落後他兩三步,可能正在糾結什麽,衣角皺得不成樣,好一會她才明來過來:“易藍棠。”
莫揚塵點了點頭,移向左側越過水坑:“好名字,很喜歡海棠花?”
她看起來馬上想搖頭,卻回憶起什麽,期期艾艾地“嗯”了一聲。
他顧着腳下,沒看見她的神情,只當她不想說,善解人意地沒有追問。
然後他就聽到啪地水響,肮髒的水漬濺了走神的人一身,她呆住了。
其中一塊泥斑不依不饒地飛過一米印上自己白衣的下擺。
莫揚塵,……你自己踩水坑,怎地會牽連我?
她自然是不知道莫揚塵的心理活動,易藍棠見這人仙氣不外露,偏偏自內而發。
它明目張膽地宣告自己的身份,他要帶自己去哪?獻祭嗎?
她就剩一個想法,現在變青鳥飛走還來得及嗎?
可這人溫良有禮,白衣穿出了睥睨凡塵的氣質,不像是屑于取命的人啊。
她遠在天邊的姑姑若聽這番話,定會揪着她的耳朵喊,誰會把壞人二字寫在臉上??!
莫揚塵沒有辦法,勸道:“……藍棠,你走我身後,切莫當心。”
易藍棠沾上的污漬在黑裏悄無聲息地清理幹淨,但他還是瞧見了。
她身上着的青衣,細膩像亭亭玉立的葉,是青色的尾羽化成。
它加成一項法術——隐身術,她方才睡覺為什麽不用。
莫揚塵也沒立場問,種族懸殊,若知了,豈能結伴同行,怕不會倉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