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 章 古畫

古畫

古畫(5)

然而不湊巧,跟着暮琛走到一半,我耳朵響起一陣刺耳的蟲鳴,打着雨傘的手也跟着發顫起來。

我用雨傘做拐杖,半彎着身子,暮琛慌亂不已,我全然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他的動作要扶起我的肩膀,我怕的要死,一個轉身躲開了。

整個人也跟着倒在地上。

這一摔跤,使我緩了過來,一愣一愣地坐在地上,耳鳴聲也很快消散了。

“小音,你是在怕我嗎?”暮琛蹲下來面對我,見我眼中還是渙散,便說“我送你下山吧。”

我沒回答什麽,剛才摔了一跤,開始頭疼了起來。

我想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害怕你。

暮琛抓住傘柄,我拿着另一端,我們緩而慢地朝下山的小路走着。

“你剛才,想帶我去看什麽?我還可以堅持的,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吧。”我緊握住口袋裏的手機,哪怕無法記錄下他的存在,好歹也要記錄下有關他的一切。

我望着暮琛的背影,他還是不說話,一手揣兜,一手牽着傘柄,他的背影比我見過的男生都要挺拔。

我想,很大一部分是将軍的緣故。

“你,是霍去病嗎?還是孫策?”

我好奇開口問了,少年将軍我就認識這兩個,但是我很快就後悔問出這句話。

“我是暮琛,我誰也不是。”他淡淡道,看也沒看我一眼。

也對。

暮琛是個神仙,按現在的話來說,他是一個原創的神,沒有按照任何人的模樣且受世人尊敬地誕生于這個世間。

“不過……小音,你要是怕我,往後就不必強求了。”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出這句話。

我心頭似乎被人用冰涼的劍絞了下,十分用力,疼且難以呼吸,我快速深呼吸幾下,才咽下這割傷心頭的話。

“我不怕你。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怕你。”

我很認真朝他解釋。

“如果說,你唯一的信徒都怕你了,我想你一定會很難過吧。所以,暮琛,我會永遠支持你。如果你怕沒人愛你,我……我會替你尋找許許多多的愛。”

暮琛看我的眼睛,終于有了光,我還是笑了起來,回我的話:“不必了,有你一人足矣。”

然後我也朝他笑了笑,四目相對,雙方的情緒都好了許多。

他開始和我講他的故事,首先說了我最好奇的‘她’我反應迅速趁他不備掏出手機,準備按下錄音,但正要這麽做時,他頭上落下一片落葉。

暮琛拿下落葉,對着晃眼的陽光照了照,似在欣賞着葉脈,看了很久才又開始說話。

我放棄了錄音的念頭,給手機關機後,我主動開始提起‘她’和他的遇見是如何發生的。

“我也不知是過去了多少年,天亮時南方的村莊發生了爆炸,不久後巨大的火焰投在我眼裏。後來大火被熄滅了,過去幾天一群人穿着一樣的綠衣服,帶着糧食來我的廟裏。”

綠衣服?

還是一群人?

“他們希望我可以保佑他們打敗日本人,一排一排地朝我磕頭,過了很久才離開。她是最後一個來的。”

我忽然想起來了閨蜜告訴我的事,暮琛的畫像繪于民國年間。

但是不應該啊,他說過,是一位皇帝創造了他,我問:“你的畫像,是不是被毀壞過?”

“是我能力太差。那些綠衣服的人後來不再來了,有次,她紮着麻花辮過來告訴我,說新中國成立了,我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已經變老了,還記得第一次見她,她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女。”

暮琛看我,“就和你這個年紀差不多。”

我還是替暮琛打抱不平,“無論最後的結局是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是毀壞你畫像的理由!他們……他們就是在把怨氣朝你身上撒!”

可是,我說不出來什麽了。

我沒有任何立場去罵先輩們……這種巨大的沖突我無法在其中找出誰對誰錯,但也許,錯與對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那後來,那副畫是他們給你重繪的?朝你道歉了嗎?”

“她過來了,帶來新畫,挂在牆上,然後坐在我的供臺旁,說着她經歷了多少慘無人道的事情,扛過了多少槍林彈雨,終于打贏了敵人。”

所以,他一直提到的‘她’原來是一位很堅強偉大的女性,我心中釋懷的同時,腦子裏閃爍起鮮紅的五星紅旗。

與此同時,我無法忘卻,暮琛平靜地說出:“人,總是在一眨眼間就從鮮花變成了塵土。”

“暮琛,我朝你許願。”

我說着,毅然決然的往回走,暮琛被我拉扯着,跌跌撞撞的跟上我。

這次,我帶着滿分的虔誠,朝暮琛的畫像跪拜,燒香,在心中許願。

我希望我可以長壽,遠離一切的疾病。

“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我睜開眼,他像是聽到了我的心中願,很自然說出來。

我還是不明覺厲。

他又補了一句:“無論你許什麽願,都會得償所願。”

天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我照着手機燈,走下山,暮琛跟在我身旁,守護我。

“那既然你願意讓我得償所願了,答應你的事,我很竭盡全力做到。”

“除了要一直來看我,你還答應什麽了?”

他果然沒記下來,我并不打算說出,朝他告別,腳踏上了水泥路。

我再次回頭,那一抹紅色消失了。

好奇心被填上了一部分,卻有添了極大的惆悵,如果沒有這些經歷,可能現在的我還是在床上刷着視頻,打游戲的普通人吧。

在遇見暮琛的那一刻,我很清楚的感覺到,我的人生變得獨一無二了。

所以,我開始了一場可能完成不了的計劃。

在這個計劃的初期,我只是拟定好了整體的構架,在院子賞雨的奶奶忽而道:“山神怕是要走咯,這雨一直一直下,是在朝我們道別。”

“奶奶,您別亂說。”

山神,我自然而然想起暮琛,他也算是個山神吧。

“山神不會走的,他會一直守護我們。”

“小音,奶奶總覺得你是不是談了男朋友然後失戀了,這幾天你的眼睛一直紅紅的。”

話題忽然落在我身上,我反駁:“我迎風就流淚,您年紀大了,要少說一些有的沒的。”

奶奶又指着我,念叨:“你要少往山上跑。上面風大,你啊,八字招風,不聽勸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我聳肩,不以為然。

我的計劃在一開始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原因在于,我對暮琛的不了解,以至于我的計劃完成時,只有着一副空洞的軀殼。

呆坐在床上,我麻木看着面前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我廢寝忘食的時間換來的文字。

計劃是好的,但無法視線,按商人的話術來講就是不落地,不靠譜。

我抓着頭發,揉亂,在床上打滾,翻轉,揍枕頭。

後知後覺我才意識到自己得到的信息匮乏到令人可笑。

吃完午飯,我漫無目的地浏覽頁面,三千多字的計劃書被我一氣之下删得幹幹淨淨。

當我對自我的學識感到失望之時,視線落在了一個頁面的大圖上:海市博物館。

我怎麽沒想到呢!

打開手機,查找這座博物館,裏面展示的主題正是我所需要的!二話不說,我就翻出身份證,輸入身份證號注冊好了入館信息。

上天仿佛在幫我,恰好在我入館的那個時間會來一位一流大學的歷史教授來講解文物。

我一目十行,上網搜索,确定這位教授就是我所需要的人,之後我打開了地圖,查找博物館的位置。

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去的。

海市博物館離我所在的這個小農村有着五百公裏的距離,等于我要到達那裏,最少都要有三天的時間。

期間我需要換乘公交,地鐵,高鐵坐上十個小時才可以到達海市。

我的零用錢沒有很多,要去那裏費錢費時,注視着手機上的金額和一路上的交通費總計,我遲疑了。

“小音,你過來幫奶奶看看,電視怎麽忽然沒有聲音了?”

身後傳來敲門聲,我去給奶奶開門。

“怎麽哭了?”

我心中一抽,接過遙控器,看向電視,上面正播放最近大火的電視劇,據說挺虐人的。

我對這個不關注,奶奶卻代入其中,被劇情虐的淚流滿面,很是津津有味。

重新啓動好了電視,我坐在一旁給奶奶遞過去紙巾,她老人家還沒從電視劇中走出來,“小音,奶奶告訴你,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要為了一個男人哭得痛哭流涕,男人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不值得為了那一個人就不愛自己!”

我大概猜出什麽劇情了。

我盯着奶奶看了片刻,想到她孤家寡人在這座老屋裏呆了很多年,也許,我離開個兩三天不是什麽問題。

奶奶之後說的話被我屏蔽了,手機握在手機,我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去一趟海市。

之後我回了房間,靈魂被抽空了似,倒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

很久,手機震動了,是氣象局的提醒,臺風已經過去了。

臺風,過去了啊……

我頭腦一熱,打開錢包拿出一枚硬幣,穿上鞋子,打開大門留下一句“馬上回來”後我就朝山上跑去。

陽光明媚,蟲鳥高歌,但我全然不顧。

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廟宇跑去,然後我順利找到了暮琛。

“怎,怎麽了?為什麽跑這麽快?”暮琛從樹上躍下來,他走來,擡手接住我扔來的硬幣。

我氣喘籲籲,說:“機會只有一次,你來決定!”

如果擲到花朵那就是去,如果是數字那就徹底打消這個念頭!

既然是為了暮琛,那選擇權就必須在他手上。

暮琛見我态度認真,無二話,擡手抛出硬幣,一枚翻轉的銀色硬幣在空中飛起,在落下的一瞬間我閉上了眼。

“暮琛,你現在要實話實說!告訴我,朝上的一面是什麽?”

暮琛說:“是……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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