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 章 古畫

古畫

古畫(9)

“你這段時間怎麽燒香得這麽勤快?”

暮琛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品茶,我瞥一眼,放下打火機,拿了個坐墊坐到他對面。

我說:“沒想到你還挺喜歡這個茶幾六件套的。我還以為你這個大将軍喜歡吃肉喝酒,不愛這種寡淡的茶點呢。”

暮琛給我倒了盞茶,“茶文化歷史悠久且修身養性,對浮躁之人十分管用。”

他盯着我喝了下去,我頓然不對勁。

今日他怎麽脾氣變得如此慢慢悠悠的?泡了點茶,泡的脾性都變了?

我正要問問他,他反倒先開口了:“你還沒回答我,解釋你這段時間的反常行為。”

我不太好開口,晃着茶水,暮琛看我一眼,開始清洗茶具:“小音,你說吧。心裏藏着事兒對身體不好。”

看來他早就猜到了啊。

“之前也短暫和你提起過,我是一個學生。現在,我快到了去學堂的時候了,可能一去就很難有機會回來了。”

我緊握這茶杯,十分不甘心的表達這個事實。倒不是我眷戀假期,我只是單純的不想離開暮琛,我早已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存在。

“那你要去多久?”

我只聽到瓷器碰撞的聲音停了好幾秒,我沒敢看他,也不敢去猜想他的表情是如何的。

“短則半年,久的話,也許逢年過節才會回來一次了。”

“小音,對于你們凡人而言,有學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書籍能讓你不用行走萬裏路就可以浏覽大好山河,也能讓你了解世間的法則。”

我聽出來了——他知道我不想離開這裏,他在盡力勸我離開。

暮琛嘆氣一下,了然一切:“這就是你這幾天拿着相機,時不時對着這裏拍照的原因麽?”

我無意識掃了眼茶幾上的相機,才緩緩道:“是有這個原因……”

暮琛朝我伸出手,我盯着,慢半拍的才交出手裏的茶杯。

我漸漸發現,暮琛今天逐漸有了神性,往常的他明明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今天卻變得穩重起來,舉手投足間少了少年氣多了幾分穩重。

他好像,開始變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暮琛了。

不久後,我與他閑談了許久,期間我一直在找各種話題試圖抛掉要離開這裏的事實,但暮琛一眼就看穿了我。

在日落之後,他朝我微微一笑,手裏變出來一樣拇指大小的吊墜放在茶幾上:“你不在的日子裏,就由這塊玉佩代替我,護你平安健康。”

收下是否就意味着,他要離開我了?

我端坐,與他對視,他再度将玉佩挪至我身前,又言:“你奔赴遠方,勢必要承受一些難以預測的事情。或困惑,或惆悵,而我無法時刻與你談心,逗你歡笑……”

我聽不進一點,大聲打斷他:“暮琛,我不想離開這裏!我還可以選擇在鎮上上學,這樣我就可以每天放學回來見你一面,我也好照顧年邁的奶奶。”

“小音,你有更好的機會,理應把握住。至于你奶奶,我會代你護她安全。”

他說罷,起身打開了門,示意我離開這裏了。

我拎起相機,一步一回頭,他轉過身,逃避我的視線,最後,他關了門。

留我一人獨自下山。

我越走便越是委屈,鼻子發酸,骨子裏的倔強支撐着我回到房間才放聲大哭了起來。

門外響起劇烈的敲門,來自家人的呼喊企圖不斷地将我拉出悲傷的深淵。

“小音,發生什麽事了,別哭了奶奶在呢,別哭了,奶奶在陪着你。快把門打開吧。”

我躲着被窩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腦海裏盡是暮琛的畫面,與他相處兩個月的點點滴滴。

不知過去了多久,待我醒來時,天黑透了。

我哭的像一個神經病,頭發淩亂,眼皮腫重,屋內安靜的只有桌上的鬧鐘在響。

好像每一次哭泣,蘇醒過來都得到一次嶄新的脫胎換骨的釋然,曾經我是這樣以為的。

兒時的我因為好奇心過重,總免不了要經歷各種代價,面臨一次次的崩潰哭泣。好在上天給了我一副頑強的意志力,每一經歷一次都可以逢兇化吉。

但這一次,上天似乎不太在意我了。

“過來吃面吧,剛好水開了。”奶奶見我一臉頹廢的走過來,擔心地上下打量我一眼,而後跑到廚房去給我下挂面。

我坐在飯桌上,小狗跑過來親昵地蹭我的腳腕,我拿水杯喝水時才注意到桌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木盒子。

“之前背你回來的那個小夥子剛才來了一趟,說你落了東西特地走過來還給你。就是桌上的木頭盒子。”

奶奶在廚房裏說。

打開裏面是一塊無事牌,上面還多了一些繩子挂飾,比之前的看起來更加精致。

奶奶端着面過來,“小音。這段日子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能不能和奶奶說說?”

我收起無事牌,拿起筷子開始吃面:“就是快開學了,有點舍不得離開您。”

“剛才你爸爸媽媽打電話過來了,他們給你安排好了轉學手續。到時你就在海市安安穩穩的上學讀書。你也馬上快高考了,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了。”奶奶給我夾了塊雞蛋鋪在面條上,面露慈祥地望着我吃面。

轉學的事情很早就有苗頭了,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會安排我去海市上學。

這忽然的變化來得過于突然,但是我沒得選,現在的我,只能服從父母安排。

我好久沒在家陪着奶奶看電視了,大多數時間我都是窩在房間裏調查暮琛的秘密。現在,我沒這個必要了。

看廣告的時候我将無事牌給了奶奶,她一語不發接過,拿在手裏盤完。

而我,大腦空白一片,不多時,奶奶忽然問我說:“你和那個男孩子是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

我快速反應過來說。

無事牌被塞回到我手中,奶奶又說:“那個男孩子長得好看,性子也好。但你和他不适合,他離你太遠太遠了。”

我悄悄苦笑了下,這何止是遠吶。

“奶奶,明天的集市上會有賣笛子的鋪子嗎?”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去集市要起個大早,你早點休息吧。”

電視被奶奶關掉,她走去關了燈,這時我已經坐在床上思索着事情,奶奶走到門前,淡淡道:“有的事情是不能強求的。無論是人還是物件,如果你明天沒遇到你想要的,那也沒什麽關系,世界這麽大,總會遇上的。”

我朝奶奶道了晚安,關了門。

手裏的無事牌細膩溫潤,在燈光的照射下,通透白皙,暮琛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小神仙,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寶貝呢。

“真傻。他可是登過頂峰的神,這點小寶貝想必是數不勝數吧。”

我小心翼翼的将這塊可能有百年或千年歷史的無事牌安置在木頭盒子中,打開手機給徐教授傳去照片。

從海市回來後我就告訴了教授寺廟的存在,存錢買了一個二手相機之後,我就可是按照教授的要求對寺廟的各個角落認真拍攝了一番。

最後,不出我和教授所望,後山上被遺忘的寺廟,的确是建立于東漢年間。

我拍攝的照片給予了專家很大的幫助,但僅僅是通過畫面觀測是不夠的,教授已經安排了一批考古系的學生和老師過來,即将要啓程了。

至于我和暮琛的事情,我選擇對所有人隐瞞。

“沉音,今年的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不會漲太多。相信以你的聰慧,努力學習,一定能考上!我時時刻刻都期待能成為你的老師。”

教授每次都會發語音和視頻過來告知我,那位不知名的東漢皇帝的發掘進展。那位皇帝的身世越是被發現一步,我的心就越是被高高懸起。

這意味着一旦暮琛和皇帝有關系,他的寺廟就要被搬去博物館供人展覽了。這是每個文物的宿命,也是國家為了保護歷史最好的辦法。

我帶着複雜的情緒入睡,在雞鳴聲起來。

往日我這個時候都會上山,給暮琛燒三支晨香,和他聊天打趣兒。

我和奶奶吃完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後,一起出了門。路上奶奶走得很慢,這是我第一次直觀的發現到歲月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跡,是如此的清晰可見。

奶奶背着手,我從挎包裏拿出小風扇和水壺,我知道奶奶身子不好但是為人頑強,沒人勸得了她,只有自己走累了才會停下來歇息。

這時我才會拿出水壺和小風扇給奶奶散熱。

“你買笛子要送給誰啊?”奶奶忽然問。

“送一個離我很遠的人。”

“現在的人都不愛學這種老物件了,年輕人都喜歡玩什麽吉他,鋼琴,那些洋玩意兒。”

腦海裏是他坐在樹上,吹着笛子,有微風輕拂發絲的畫面,我柔柔道:“我相信,他一定會使用笛子的。”

好在我锲而不舍的尋找,終于找到了一個在角落裏無人光顧的笛子攤子,身上被汗水打濕,我渾身悶熱至極,但還是在将全身的精力投入在尋找好看的笛子上。

“我這裏的笛子雖然沒城裏的品相好,但個個都是手工制作的。”攤主朝我打包票,許是見我還在遲疑,就拿出腳邊的口袋裏拿出一支成色極好的笛子出來。

我一看,眼睛都挪不開了:“就要你手上這個!什麽價格?”

“小姑娘很有眼光啊,這是上好的冬竹做的笛子。你看,這笛身無蟲蛀,竹質□□,色澤不輸鎮上買的!”

我光是一看就知曉這笛子的價格不一般,一分錢一分貨。我看了眼手機裏的餘額,忐忑的詢問是否能砍價。

“一千八,一年內包修!”

我花了十分鐘砍價,才只是将價格打至一千二,最後還差兩百塊,在一旁旁觀我砍價全程的奶奶伸出了援手。

我喝了一大口水,将懷裏的笛子視作稀世珍寶,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這是我磨破嘴皮花光積蓄得到的笛子。

“奶奶,這兩百先欠着您,等我工作了連本帶利還給您!”

“傻孫女,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中途我和奶奶在路旁休息,我看了看懷裏的笛子,想着該如何說出口,這時奶奶挂下電話朝我走來,表情有些嚴肅。

“你媽媽才被學校告知,開學時間提前了。她現在已經在高鐵上了,你得盡快收拾好行李。學校要求所有學生明天中午準時到學校報道。”

我抱着懷裏的笛子,不知所措,雙腿甚至發抖了起來,我離那座大山的距離,明明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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