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2 章 只能去死

只能去死

孫盼兒向來都是乖順的,沉默的,即使被孫老三逼着嫁人,她也只會默默流淚,哭得像個流浪的貓兒似的。

陡然看到孫盼兒這般冷漠的表情,吳氏被吓得愣住了。

院門口的鄉親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孫盼兒什麽也聽不到,或者說她也不在意都在說什麽。她只是平靜地捋了捋自己的發絲,而後一字一句道:“孫寶根賭博欠錢,你們要我嫁給葛家村的葛大建,因為他家給的聘禮夠多。”

“我嫁了。”

“成親那日,剛跨火盆,他們就說我沒了貞潔,把我退回來了。你們身為我的爹娘,不想着替我澄清清白,反而覺得是我與人私通,敗壞名節。”

“為了給你們的寶貝兒子弄錢,你們要把我賣去窯子,我不從,就被你們關進柴房,不給吃,不給穿。”

“我能怎麽辦?”孫盼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有雪花落在她的烏發間,她擡手撫過發間,笑得更加燦爛,仿佛是遇到什麽好事一般。

“我只能,”孫盼兒頓了頓,她走到吳氏面前,眼睛緊緊地盯着她,道:“去死。”

吳氏被孫盼兒臉上滲人的笑容吓得不敢出聲,眼神躲閃。

“若非雁兒姐姐昨日救下了我,恐怕待你們找到我時,只能看到挂在雪地裏的一具凍屍。”

“哦,對了,”孫盼兒輕笑一聲:“我若是死了你們也能拿到錢。”

“像我二姐那樣,賣掉屍體給人家配陰婚。”

圍觀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孫盼兒卻不管不顧,繼續道:“你們來尋我是真的為了母女親情嗎?”

“不是。”

“是為了賣我換錢。”

吳氏的一雙手上布滿這些年幹活留下來的傷口和繭子,平日裏看起來沉穩有力,尤其是打在孫盼兒身上時,發出啪啪的響聲。

但此刻,吳氏一直別過頭,不敢跟孫盼兒對視,她的那雙手交握在腹前,緊張又無措。

孫盼兒輕笑一聲,笑自己軟弱。以往總覺得吳氏和孫老三是不可違抗的,是難以壓制的,她唯有服從一條路。

今日一看,卻不過如此。

那頭孫老三又開始嚷嚷了:“你說這麽多有什麽用?我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年紀到了,給你尋一戶有錢的夫家讓你過上好日子有何不對?”

“你這死丫頭恩将仇報啊!辜負了我跟你娘的一片好心不說,還被人發現失了貞潔。”

“我不嫌你給我老孫家丢臉,你反倒開始嫌棄老子?”

孫盼兒不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孫老三。

孫老三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他總覺得孫盼兒又在憋着什麽壞。

但他畢竟是孫盼兒的親爹,又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當着衆多鄉親的面,總不好被一個還未及笄的黃毛丫頭壓下一頭。

孫老三梗着脖子道:“是你,養不熟的白眼狼!敗壞我老孫家的門風,老子還不能把你趕出家門?”

孫盼兒不接話,半晌後,她突然輕笑一聲:“自我六歲起,家中的飯菜都是我做的。”

孫老三不明所以,只覺得孫盼兒這會兒是怕了,開始細數自己的功勞來求他心軟,于是他便擡起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阿月看得想給他一腳。

趙寒雁拉住了,沖他搖搖頭。

孫盼兒卻仿佛并未看見,她繼續道:“後山上有一種草,它的根長得很像人參,果實成熟時是誘人的紫紅色,像葡萄。”

孫老三皺着眉,不知道孫盼兒突然說這些是想做什麽。

趙寒雁心底卻隐隐有了一個想法,昨日她就曾和孫盼兒談過,她們住在同一個村子裏,低頭不見擡頭見,即使再怎麽隐藏,孫老三總是會找上門的。

若是孫盼兒鐵了心要離開孫家,就一定要面對孫老三和吳氏的刁難,最好能夠吓怕他們,讓他們知道她孫盼兒不是什麽柔弱可欺的弱女子,她會反抗,會攻擊,會傷害他們。

讓孫老三和吳氏知道,有她孫盼兒在孫家一日,孫家便不得安寧。

“你的寶貝兒子最喜歡吃那個紫紅色的漿果了,”孫盼兒勾起嘴角,這次她的笑容直達眼底,仿佛是在講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幼時他總是強迫我去後山給他摘。”

孫盼兒的笑容很真誠,孫老三卻本能地察覺出一絲不對。他對那紫紅色的漿果有印象,家中似乎确實出現過。

“你好像還不知道那是什麽,”孫盼兒聲音輕輕的,她道:“商陸。”

“也叫……”孫盼兒一臉戲谑地盯着孫老三的眼睛,輕輕吐出兩個字。

“上路。”

“你!”孫老三頓時明白了,孫盼兒居然上山采毒果子給他的寶貝兒子吃!

“你居然殘害手足!你這個毒婦!”孫老三掙紮着起身,撞向孫盼兒。

孫盼兒睜大了眼睛,一臉天真和無辜:“爹爹,是弟弟要吃的呀。”

“他喜歡吃,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聽他的話,去山上給他找。”

孫盼兒瞬間變臉,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樣:“不然,他又會打我的。”

若非時機不對,趙寒雁恨不得給孫盼兒的演技鼓掌。她暗自感嘆,孫盼兒才十二歲,演技已經如此爐火純青,若是在現代,妥妥的天選演員聖體。

只可惜她生在古代,這裏沒有機會給她發揮。

不,還有她的木偶戲班子。

經此一役,趙寒雁頓覺自己要留下孫盼兒的決定太對了,這般有演技有實力的人,正是戲班子所需要的。

孫老三被氣的說不出話,一旁的吳氏也是一臉呆滞,他們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孫盼兒居然敢毒害寶貝兒子。

自孫盼兒六歲起,家中的飯菜便由她準備,她既然能引誘兒子吃毒果子,指不定又在他們的的飯菜裏加了什麽。

兩人對視一眼,頓覺自己養出來一個地獄閻王。

“孫盼兒,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不學好,跟人私通、忤逆父母、毒害親弟,你不得好死!”孫老三氣得大罵。

孫盼兒卻突然用袖子掩面哭泣:“爹爹,我真的沒有私通也沒有毒害弟弟,是弟弟他口味奇特非要吃那東西,我勸過他的,可他只會打我……”

孫盼兒并未誇大,別說孫盼兒了,孫老三那個兒子被寵壞了,生氣起來連孫老三和吳氏都敢上手打,更何況是家中地位最低的孫盼兒。

孫老三被孫盼兒來回變臉弄得不上不下,他喘着粗氣,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洩。

原本是想帶孫盼兒回家賣進窯子換錢,沒想到她居然扮豬吃老虎,表面裝得軟弱可憐,背地裏膽大到敢給寶貝兒子下毒,兒子平日裏對她極好,她孫盼兒不過是因為他們夫妻偏心兒子,居然這麽報複,他都不敢想,若是兒子有一天被孫盼兒毒死了,他跟吳氏要怎麽活下去!

孫盼兒報複心如此之重,實在是不能再留着了。

孫老三眼睛一轉,幸好他已經把窯子的老板帶回家中了,現在只要把孫盼兒交給他,再收了對方的銀子,就可以把這個瘋婆子弄走了。

想到這裏,孫老三按下怒火,好聲好氣道:“盼兒,是爹娘對不住你,你跟我們回去,我們會好好補償你的。”

孫盼兒卻不說話,聲音冷淡:“若我沒有猜錯的話,窯子的老板已經在家裏等着了吧。”

“只等我跟你回去,你就能收到我的賣身錢了。”

被拆穿的孫老三神色大變,他硬着頭皮道:“胡說什麽呀盼兒,爹爹這是想帶你回家而已。”

“我跟你娘還活得好好的,你說你住在你趙叔家裏算個什麽事呀。”

孫盼兒還未開口,只見一個身着煙緋色長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被人推進院子。

孫老三一看,那人正是花樓的老板花媽媽。

趙寒雁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江竟遙,滿意地點點頭。

昨日孫盼兒說過,孫老三要去鎮上請花樓的老板回家把她帶走。今日一見孫老三上門,趙寒雁便吩咐江竟遙去孫家看看,若是那老板真的在,就想辦法把人引過來。

江竟遙去了孫家,果然看見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屋裏,江竟遙謊稱是孫老三讓他來請人的,那女人便跟着來了趙家。

方才發生的一切花媽媽自然看在眼裏。原本看到這孫盼兒長得瘦瘦小小,一副還未發育完全的模樣,就算去了她們花樓恐怕也不能立刻接客賺錢。

後來聽到孫盼兒說給親弟弟吃毒果子,花媽媽心裏立刻打了個寒顫,對于親生弟弟尚且都敢下毒,若是哪個客人或者她們誰得罪了這個孫盼兒,怕不是也會被報複。

花媽媽只想賺錢,她才不敢把這樣兇殘惡毒報複心強的女子帶回去。到時候賺不到錢也就算了,別鬧出人命,把她飯碗都給砸了。

孫老三見花媽媽突然出現,立刻賠着笑道:“花媽媽,您怎麽來了?稍等一會兒,馬上我就把這丫頭給你。”

孫老三說着便給吳氏使眼色,吳氏連忙迎上去扶着花媽媽,笑着道:“花媽媽,外頭風大雪大,您先随我回家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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