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1 章 百人墓

百人墓

進來的石門這頭有個凸出的長條,芩竹她們來到這間石室便立刻拽着它合上石門。關上門,縫隙消失,石室瞬間安靜,只剩下幾人不規律的喘氣聲。

“終于聽不見了,吵得我想咬人。”姜绾叉着腰想尋個地方蹲下身緩緩,結果轉身一看,石室正中間擺着個黑沉沉的樸素棺木,姜绾愣了下,退後兩步擠到芩竹和麥子中間。

芩竹剛把商則按回布娃娃裏,感到她的動作回身望去,也是頓了下,耳邊傳出麥子的幽幽嘆息:“咱們原來是掉到墓裏了……”

眼前的石室比剛才的石室要小許多的地方,整體像倒扣的碗,除了中間那叫人難受的棺材之外,“碗壁”上還雕着長相可怖的怪物,分別占據了八個方位,每個方位上嵌着顆發光的珠子,應該是夜明珠,剛夠她們勉強視物。

姜绾環視着八面的雕像,弱弱道:“這些難道是鎮墓獸?我怎麽一個都不認識?”

芩竹瞥了眼這些像,心裏有了些猜測,就聽麥子開口解釋:“我認得幾個,禍鬥,蜚……還有那個你肯定耳熟,是窮奇。”

鎮墓獸是為震懾鬼怪,保護墓主不受鬼魅邪佞的侵擾,大多是些神獸,但現下這裏全是傳說中的兇獸,就突然有了些黑吃黑的意思,難道不怕這些邪佞被兇獸帶的在墓中造反?

芩竹穩步上前,靠近那座棺材,想看看這位墓主是何方神聖。

棺材無蓋,湊近乍一看裏面好像什麽也沒有,只有站在邊上低頭才看見,裏面孤零零躺着個草人,依舊是用銅針釘着,身上還裹着張寫了字的紙。

和王宅那個草人一模一樣,那這裏面會不會也有個碎塊呢?但自己腰間的東西并沒有響啊?

“裏面有人嗎?”姜绾顫巍巍的聲音傳來,芩竹搖頭,在那邊驚恐的視線下,伸手從棺材裏把針連帶草人一同拔了出來,小心撕掉上面那張紙,遞給姜绾,“看看。”自己則是在草人肚子裏掏着。

麥子看着這邊兩人詭異的動作,晦氣之下主動跑去一邊轉悠。

姜绾雖然也有點膈應,但只是拿張紙還是适應些,吞咽一下撫平手上的紙垂眼看着,然後看着看着又覺得熟悉,說:“這不是上次從那誰家裏看的嗎?嗷嗷,這次看清了,正寧二年……後面有點糊。”

芩竹眼中劃過一抹疑問,姜绾的聲音随之而來:“王紅有那麽大嗎?”

之前王家草人中紙條上的生辰她們都默認那是王紅,王紅死時是正寧十九年,按這上面的來看,當時她已經十七了,但在幻境中見到那個瘦小女孩顯然不可能是那個年齡。

所以是她們猜錯了,這生辰寫的另有其人,還是,這也不是誰的誕生日子?

正想着,麥子大聲喚她們:“發什麽愣呢,這雕像下面有個通道。”

什麽線索也沒有,再想也是徒勞,而且翻了半天芩竹也沒在這個草人身體裏找到碎塊,于是拿着針返回到棺材邊,想說再重新給他紮在這,被姜绾攔住了。

忽然芩竹想起了上一個草人,問她那東西後來怎麽樣了,姜绾正掏着火折子給她,随口道,燒了,還讓她把這個也點着。芩竹看了看針,還是聽了姜绾的話,放在棺材裏點着,才去看麥子說的通道。

那個雕像下面有一個半人高的石座,把擋住的一塊板扣開,裏面是空的,和剛才那種石道很像,所以麥子才覺得它是能走的路,況且這裏半大點地方,石壁都是連在一起連縫隙都沒有,也找不到其他路了。

于是三人商量了一下,照常是芩竹打頭,拾起差點被抛下的蠟燭,鑽進了這條通道。

通道最初只能蹲着走,寬度可以并排蹲下兩個人,五步過去,就能半彎着腰直起身了,只不過前路依舊看不到頭,黑漆漆的,蘊含着未知的恐懼。

走着走着,芩竹忽然停下動作,她盯着眼前的通道,不知怎麽,她總覺得那裏像是個黑色的漩渦,正打着不輕易看見的旋渦想要将她們吸進去。

手指被蠟油滴到,瑟縮了一下,芩竹扭頭看了眼快要燃盡的蠟燭,轉頭問:“走了多久?”

麥子:“快半個時辰。”

“這麽久……咱們是不是——”姜绾想說是不是走錯了,出于種種原因,又及時止住了,可她不說,在場的幾人也知道,于是通道陷入死寂。

畢竟也算是自己造成的這種氛圍,姜绾還是想要補救一下的:“可能咱們沒看全,其他座底下說不定也有路呢,是吧。”

“快回快回,別廢話了。”麥子看她說得幹巴巴,也不難為她了,着急招呼着兩人返程,索性這一路沒遇上什麽怪事,也是一條路通到尾,就連姜绾都感嘆“幸好幸好”。

芩竹偏頭吹了下聚在蠟芯周圍的蠟油,伸高手給前面那兩個照明,走時便不自覺地盯着那昏黃的光亮多看了兩眼,她總覺得哪裏怪,可又說不出是哪,就像剛剛眼前那種黑暗的旋渦,此時此刻,芩竹在返程的路上竟也感覺到了。

鼻間飄來一股異香,來源像是手上的蠟燭,芩竹拿了一路第一次聞見味道,開始本是無所謂,後猛然反應過來,這是又碰上什麽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前面兩人,然而她的手卻沒能挨到她們的肩,周邊已然換了個景象。

香味還在,這之外還有泥土雨水的清香,耳邊是噼裏啪啦嘈雜的雨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芩竹眯開眼睛,眼前模糊不清的視野裏,最近處的,是一片被雨水不住拍打的枯葉。

哦,她現在躺在地上。

一道白光閃出,林子便被照亮了大半,過了一會,接上“轟隆”一聲。

這個場景換成白日,那就是在陵南常山她醒來的那天,現如今這般,難不成正是劈天雷的那日。

芩竹擰眉想要撐起身子,可是身體絲毫不受控制,她有種飄在當空無法落在實處的感覺,整個人完全不像被泥水掩蓋在地面的沉重,但也沒有多輕松,困得睜不開眼。

從天而降的雨滴砸在眉心,滑去眼窩,而那處聚着的雨水則是順着眼角流在地面,這讓芩竹的視野稍微清明了些,遠處,好像還有個人。

那人好似也穿着紅衣,芩竹嘗試發出一些聲音,沒有用,眼睜睜看着那道紅色身影在雨中消散成粒,像是鑽進了地面?

芩竹這時便已經困出了重影,她用力擠了擠眼睛,再睜開時,那裏多了個人,撐着傘似乎看了她很久,感覺是個中年人,卻是白衣白發,見芩竹睜開眼便側過身去,彎下腰撿起了什麽,然後……然後就是一片黑暗。

芩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鼻間的味道沒有了,她才睜開眼,手上的火光還在,就是蠟燭短了一大截,再看前面兩人,也是站定不知在想什麽。

麥子擰着眉頭表情掙紮着,好像陷入了什麽痛苦的事,姜绾嘴唇小幅度的張合,芩竹靠近才聽見她發出的聲,再偏開頭時,那人深呼幾次,自己醒了過來。

“娘啊……”姜绾彎下腰拍着胸脯,芩竹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就在後面默默給她順着後背,就這樣把那人又吓了一跳,姜绾驚恐扭過頭在看到芩竹那張冷臉後長嘆一聲,“吓死我了,幸虧那靜心咒我還記得。”

芩竹正兒八經誇她:“厲害。”然後才問,這是怎麽回事。

“可能是心魔幻陣,這種地方慣會有的,再加上最開始外面那些僧人擾亂心智的行為。我那個心魔竟然是我自己死掉了,唉……”說着看向芩竹,奇怪道“你也中陣了?不應該啊。”

芩竹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她說好聽點叫一張白紙,說難聽點就是冷心無情。要不是內心還有個初始的念頭要她心系人命蒼生,怕真成了鐵一般的人。這點姜绾早便在相處中察覺到了,這才覺得奇怪。

沒有悲喜,那當然就沒有可以牽絆住她的東西,怎麽會有心魔,又怎麽會被卷入陣裏。

其實芩竹比沒有解釋她剛才的經歷,不像是進了陣反而像是做了場夢,夢醒了,她也醒了。而這內容,大抵也就是她的心魔——找那個被帶走的東西。現在想想,那紅衣人是商則,那東西就是腰間碎塊,只不過因為不明原因被搞成了這樣。

她垂眸撥了兩下碎塊,耳邊傳來一道嘆氣聲,忽然發現,姜绾這些日子真是一直在嘆氣。不由得轉頭去看,那人正對着麥子發愁:“快沒火了,咱得想個法子把小麥姐姐叫醒。”

這頭絞盡腦汁,而被想法子的對象,心中卻是一片混亂。

她開始是穿着嫁衣,踏進了對自己來說并不陌生的人家,在那裏過了兩年,碰見了被師父賣進來的小七,麥子的內心恍惚了一下,然後不知自己幹了什麽,她們二人竟然住在了一處,每日三餐,打鬧快活。

麥子忍不住笑了下,卻又看到了之前的那戶人家,她被抓了回去,不知又是多少年,有一日,她去探聽小七的下落,得到了那人已死的消息。

怎麽死的,不知道。

可她又像是知道,因為她縮在宅子裏那個小屋子日日都在做夢,活的小七,死的小七,完整的小七,碎裂的小七。

麥子突然想笑,記得她幼時跟着父親趕集時還偷看過話本攤子上的小本子,可她不識字,只能聽旁邊人偶爾吐槽兩句。記得最清楚的,是有個嫁入深宅大院本該坐享富貴的女人瘋了,變成個活鬼害了那滿宅子的人。

那時候,她還跟着控訴兩句,然而回去後,自己就變成被換了銀子去享福的女人。如今她怕是也要瘋了,從誰開始吃呢……

正想着,耳邊忽然炸出一道急呼:“你想什麽呢!”這聲音是少女特有的清亮,宛如一把利劍将這陰沉沉的屋子劈開了窟窿。

麥子懵着,她無兒無女,宅中也無人親近,這聲音是從哪來的?

“你平時怼我那麽帶勁,怎麽這裏如此狼狽,小麥姐姐!咱們再不出去芩竹就要被蠟燭燙死了!”

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憑麥子現在混亂的腦袋根本想不來,只聽着少女巴拉巴拉着什麽出去,于是愣愣地走到門前推開,然後和面前的一個瘦高男人打上照面。

麥子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就要關門,而那頭卻像是提前知道她的動作,一腳踏上門板使勁一踹,力道之大将麥子也蹬倒在地。麥子慌亂之下就要爬起來,可那人便又是一腳踩上來,疼得她一時失了動作。

麥子忽然覺得累了,要不這樣算了吧,反正他累了就會走了。

正當這時,那道咋呼的少女聲又冒了出來,急呼呼地怒喝:“什麽東西把你的髒腳從我姐姐身上拿開!啊!”發現怎麽罵那人都不會住手後,尾音便帶上了些無能狂怒,再轉過來朝麥子喊。

“小麥姐姐!你打他啊,就這樣的你一個人能打十個!那彈弓呢?”聲音着急的仿佛挨打的是她,這次的聲音字字帶着回音,清楚地跑進麥子腦海裏,“還手!沒關系的,你只要打過他出了這扇門,之後想去哪裏我們一起走,小七也能找到!”

這小姑娘真是要急死了,隐隐變成了哭喊。抽泣到最後麥子也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麽了,反正就是那兩句。

可是真的太疼了,她還要先努力爬起來。

麥子想護着頭,可頭發被抓着,聽着耳邊的哭聲,她的思緒竟然詭異的飄遠了。這個小姑娘被發現會不會出事,聽她還有個同伴,她們都是特地來找她的……

額頭撞在地上,麥子眼前暗了一下,迷糊間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往一處去了,那裏晃着幾根燭火,剛才那小姑娘說什麽?她們也拿着蠟燭。

會被他發現嗎?那……也會變成自己這樣子。

突然不知道那裏來的力氣,麥子攢了口氣撐着地晃悠着站起來,抄起手邊的椅子向眼前那個高大的男人掄去。沒有想象中難。

“哐”的一聲,椅子斷掉了腿,脫手飛去了一邊,那男人明顯沒想到麥子會反抗,表情猙獰着轉身掐住麥子的脖頸掼在牆上,麥子扣着他的手艱難呼吸,心跳得飛快,無論如何都喘不上氣。

“姐姐你還能讓聽見嗎?”

麥子伸手欲襲他面門,卻在半路被男人的一只大手攥住,而她另一只本扣在頸間手上的手松開,刺了過去,聽見吃痛的一聲嚎叫,麥子得到了喘息。

她扶着牆穩住身子,餘光看到身旁的櫃子,直接掀翻在地,再有五中一切能搬動的東西全數招呼在了這個打不死的惡魔身上,連帶之前她曾想過的會不會有人藏身在那的燭臺。

火光升騰,麥子從枕邊翻出一盒針線,直逼那彎腰亂揮着拳頭的人,将那些針紮進了那人滿頭,再深深咳嗽起來,扶着桌子跪坐在地上。

“幹得漂亮!但是姐姐你要逃命啊!”

麥子身上多少都被火燎到,這會坐下喘着氣,收回手指搓了搓,冷眼瞧着旁邊的躺倒的男人,勾唇笑了下:“快累死了,讓姐姐緩緩,而且姐姐也不想和這人死在一處。”

“哦……”

麥子抹了一把臉,直将糊了滿臉的血,才起身踉跄着撐到門口,拉開剛才重新被關住的門,外面光線刺眼,是晨曦。她嘆了下,踏出了屋子。

有光影在眼前掠過,麥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是點在自己眉心的劍指,似有溫熱從指尖融進腦海,頗有平心靜氣之感,而這感覺在下一刻便被旁邊挂上來的人搞沒了。

“沒事了沒事了,芩竹停下吧!”姜绾還在吸鼻涕,眼睛紅紅看過來,麥子心酸,擡手擰了下她的鼻子,看向芩竹,那人手上的蠟燭都快燒到底了,而她們腳下,落着一圈符灰。

姜绾捂着鼻子,笑道:“咱們快走吧,這可真吓人。”

“嗯,好。”麥子笑了下,長出一道胸口的郁氣,接過芩竹手上的蠟燭,問剛才她們發生了什麽。得知原是芩竹施了個姜绾也沒見過的法子,能接着她和麥子兩人的心緒,讓姜绾能短暫和麥子對話。

這種術法麥子沒聽過,就連傳聞也沒有,只當是些民間不可傳的秘術,出于擔心,她還問了下芩竹有沒有副作用,那人看起來一點不像個施咒人,鳳眼緩緩眨了下,說,不知道。

麥子搖搖頭笑着,幾人先前匆匆進了通道,又灰溜溜從通道裏出來,不爽地将這口重新封上。認真在石室尋了一遍,發現八個獸座下都有通道……這可如何是好。

分頭行動是萬萬不可的,基于前一條通道裏并沒有什麽太極端的危險,所以三人決定接着剛才石像旁邊的通道走,目前也只能進無法退了。

麥子手上的蠟燭已經用不成了,幸好手邊還有一個湊活,于是也不敢再耽誤,芩竹先一步便鑽了進去。

和剛才那條道一模一樣,芩竹數着步子,就連變寬敞的位置都一樣,只不過這裏不知是不是靠近深處的原因,比比剛才冷一些。

芩竹邊走邊觀察着牆上的凹凸,有些地方凸起的特別大,鼓出的大包都能占據大半個身位,兩人并排還得給這大包讓位置,讓人不禁好奇施工之人的用意。

她想起來外面的那些獸,還有擺正的方位,忽然轉身問姜绾:“我們會不會入了什麽奇門法陣?”

姜绾本是攬着麥子在小聲念叨着什麽,聽見她的想法自己回憶了下外面的東西,喃喃道:“也不是沒可能,之前那個心魔幻陣有可能就是咱們走錯了方位。額……那這次——”

話還未說完,前方忽然發出“咔嚓”一聲,這聲音本來很小,可奈何三人現在和那林中的兔子般,一點風吹草東都能注意到,所以這聲一響,姜绾想說的話也不說了,抿着嘴慌亂地看向芩竹。

空氣安靜了一瞬,下一刻不約而同地往來路狂奔。

“咯咯”“咔嚓”!

石塊碎裂還有類似骨頭摩擦的聲音開始在耳邊不住地響起,聽得脊梁骨發酸。

通道高度不夠,跑路都要佝偻着身子,前路一些突發的動靜便容易注意不到。

往回跑時麥子打頭,本是低頭只顧逃命,第六感的驅使下讓她擡了下眼,剛好和一團奇形怪狀的黑影撞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甩了出去,幹完了才意識到不對,趕忙停下,就聽那東西撞在石壁上發出一聲重響,然後直直朝後面竄去。

她後面正是姜绾。

果然,麥子剛剎停步子,就聽那凄慘的尖叫聲:“鬼啊!!”

身後明滅晃動的微弱光線下,能依稀看見映在光中毛亂的長發,還有揮動的一只手臂,是個人形,卻沒有人樣。因為除了麥子看見的頭和帶着半截上半身的手臂之外,什麽也沒有了。

看清楚之後,麥子登時心頭發涼,硬着頭皮摸出腰間的彈弓朝那半身鬼的後腦射去,一下打中,那鬼定住了。姜绾的叫聲還在,只不過聽聲是朝後避了些,麥子嗓子眼發幹,看着幾步前的鬼,顫着聲音喊了聲:“還好嗎!”

“不好!他動了,你小心!”

正如姜绾所說,那半截殘樣的鬼正“咔吧咔吧”的扭着脖子,好像是後面的兩人又往來走了些,光線亮了點,麥子才看清,這半身鬼是用那只手臂扣着石道的頂,吊在半空,牙酸的聲音結束,那鬼頭上的發絲纏着臉,扭來“看”向麥子,但他的臉明明被泥土封了大半……

麥子最初愣了一下,接着迅速射出兩塊鋒利的石塊打在那鬼眉心,又有一塊射在吊着他身體的手腕上。眉心兩塊都無濟于事,只有手腕上那塊叫他砸在了地上,此時看就只有矮矮一坨,不動了。

麥子緩了口氣,火光飄來,她擡眼看去,是姜绾和芩竹,兩人見狀便就朝她喊:“快跑!”

她腳步愣了下,就見原本在地上像死過去的鬼突然暴起而來,風将鬼臉上纏着的頭發吹開,露出裏面那張看不清五官的臉,心跳驟停。

而在那鬼臉近至身前時,突然有條紅繩當空而來卡在這鬼之上,将他一下拽到了地上,眼前跳起一抹鵝黃色的身影抱着個圓盤模樣的東西一下拍在了着鬼腦袋上。

“符紙符紙……”姜绾嘴裏還念叨着,麥子回過神,擡頭看向近前的芩竹,她手上還捏着根紅繩,剛想道謝,那人身後鼓囊囊的牆中突然頂出一顆半禿的頭顱,張着裂到耳邊的大嘴伸長脖子朝芩竹啃去。

芩竹略有所感,側身避了下,同時剛好有道破風聲劃過,轉眼一看,麥子正舉着手中的彈弓。

“還有?!”蹲着身子的姜绾聽到聲音,只覺天都快塌了,爬起來就跑,“快快!”剩下兩人急忙跟上,路上又有缺胳膊少腿的鬼從石壁中沖出,個個出其不意,簡直是想将她們困死在這,每只鬼手都力大無比,只要被抓住便就是被長甲貫穿。

芩竹擋在前面,不可避免的被那些髒手抓了數道,突然,自她懷中湧出一抹紅光,那光從小猛地變大,燃成洶洶火焰,眼前的鬼瞬間便被燒沒了影。

她頓了下,這火就要翻滾着充斥整個通道,姜绾和麥子的感激之情還沒持續多久,便瞬間崩塌,嚎道:“自己人自己人啊!”

芩竹趕忙按住胸口使勁拍那布人,喊了幾聲“商則”才止住火,麥子的披風早就燒掉了大半,兩人喘着粗氣重新靠近芩竹,推搡着繼續向前。

不過商則這一出到底幫了些忙,起碼身前的路沒了阻礙,一路順利。

越靠近石座下的通道口,越是低矮,還要蹲挪出去,芩竹落在了最後,趁亂把蠟燭交給了麥子,側頭避開不知哪裏飛出的一條腿,轉身抓住一只半身鬼的頭發,拎着晃了兩下砸向身後追來的宛若大型爬蟲的鬼影們。

貌似砸下了幾個猴兒似倒吊在石壁上的家夥,芩竹半刻不停蹲下身往外爬,快至出口時,忽然頸間傳來一股大力将她帶着向後仰倒,後背蹭在石地上,臉上是近在咫尺的“哬哬”聲。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把蠟燭給出去了,看不見他們的臉。

芩竹扣着自己頸間帶着長甲的手,另一只手一巴掌糊在面前的鬼臉上,艱難地挪着身子想靠自己蛄蛹出去,剛努力了兩下,身上又壓來一股重量。

懷中的紅光隐隐有爆出的樣子,芩竹使勁撐着腦袋頂上的大臉,剛要阻止商則,兩只腳忽地被人抓住,直接拖着将她向通道外拽去。

眼前恢複光亮時芩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腦袋上的鬼頭被掀掉,麥子将原本擋在通道口的石板舉起,直接砸在了被芩竹帶出半拉身子的鬼身上,堵住通道口。

芩竹從地上爬起來,踩着石板下蠕動的鬼頭和鬼爪,和麥子一起按着石板。

一旁的姜绾這會也不在乎什麽吓不吓人的了,拿着羅盤席地而坐,緊張地搓搓手,捧着羅盤緊盯着那上面轉動的方位,回憶自己這方面不甚清晰的記憶。

她算着算着,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通道,表情空白了一瞬,糾結着嘟囔:“不應該啊,第一次走的是生門?”

剛才通道處的石板被那條道中的怪物撞得通通作響,麥子肩頭被穿了個孔,現在還在流血,疼痛之下失力就叫裏面的一只黑污的爪子伸了出來,舉起就要抓再麥子的天靈蓋,又讓芩竹在旁邊奮力一按石板,卡住了那只手。

“如何了?”麥子換了另一邊胳膊,扭頭問。

姜绾急得滿頭是汗,看着地上畫的各種宮位,擡頭茫然地看着這裏。忽然注意到眼前那簡單的棺木前面擺着個不起眼的方形木板,一個想法出現在她心頭。

雖然不太可能,但如果那是個碑,總是不該朝北,就好像一切都是反了過來,就像她們進過生門,卻并沒喲尋到出路。所以,其實去的應該是死門?

姜绾的目光落在坤位上的那個鎮墓獸身上。

芩竹一直看着姜绾的神情,現在也順着她的目光去看,再轉過來時,見那人正望着自己,眼中滿是不确定。

“走吧。頂不住了。”她說。

麥子看着這兩人的啞謎,多少也猜出來什麽,說:“起來帶路,死就死吧,黃泉路上也能作伴。反正我不想被這些東西吃了。”

姜绾舔了舔唇,深吸一口氣收了東西向西南處的通道口跑去,挪開擋住的石板,轉身看向她們。芩竹見狀,朝麥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先去。

後者壓着眉毛看了她一眼後,迅速放手往姜绾那裏跑去,拉着那人鑽進了通道,順手帶着石板擋住石道口,還把姜绾吓了一跳,忙忙轉身,就被石板縫隙漏進來的紅火燙到了手。

“喔,什麽情況……”

麥子沒有說話,只見眼前石板挪動兩下被移開,芩竹蹲身身鑽進來,翠色衣裳上殘留的火苗被她随意拍掉,順着石壁靠坐下來:“歇會,累了。”

可是……三人盯着麥子手裏所剩不多的蠟燭,看向通道深處。

再不走恐怕之後的路更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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