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救治及時, 孟離最終也只能堪堪保住了王山的性命。經脈斷裂,靈力散盡,差一步結丹的修為和靈體, 全部都在王山的自爆中被毀的一幹二盡。
天照島此次名聲算是壞的徹底,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他們的弟子品行不端,服用禁藥,靠着不光明的手段競争。
而甘石急于和王山撇清關系, 作主将王山逐出師門後便頭也不回的帶着弟子離開了沖虛山,将王山這個爛攤子留在了這裏。
還揚言,此人已經不是天照島弟子,随沖虛山處置。
鹿青崖幾人面面相觑,最終還是炎弘嘆了口氣,顧念此人壽元無幾,将他留在了外門做個雜役。
鹿青崖對這種解決方法并不贊同,覺得師兄過于同情心泛濫。王山今日的一切皆是他自己的選擇造成的,那結果如何他也應當自己承擔, 沖虛山實在沒必要做這個好人收留他。
但炎弘性情溫和,覺得這畢竟是一條性命,便還是做主将此事定下。
王山在知道後長久的沉默,麻木的看着銅鏡中自己。
滿臉布滿了溝壑縱橫的皺紋,四肢像枯骨一樣幹癟無力,皮肉因為自爆被撐的極大,輕輕一拉能提起三寸長, 可怖的樣子讓他驚恐的扔開了鏡子。
鏡子摔在地上,刺耳的聲音震傷了他脆弱的耳膜, 鮮血順着耳道流下。
失去了靈力維持, 他的身體不再随時充滿活力, 滿頭黑發變得灰暗,從一個原本朝氣蓬勃的少年郎,變成了一個黃土埋到脖頸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孟離放下藥瓶,聲音平淡的叮囑道:“一日一次,平時多鍛煉,還是能活很長一段時間的。”
王山抱着自己的臉,慘敗着臉色低沉的笑着,陰測測的笑聲讓人聽了發毛。
他的一輩子全都被那個人毀了,到頭來,竟然是對手收留了他……
孟離對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臉上沒什麽表情,說完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她此次以客人的身份來到沖虛山,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特殊,又是門中長老的摯友,因此住的院子規格極大。
推門進入,孟離便敏銳的察覺出房間內有熟悉的人的氣息。
越過金絲楠木的屏風,孟離拖着沉重的步子,渾身疲憊的将外衫脫下,随手扔到架子上,洩了氣一樣将自己摔到被褥上。
臉深深的埋進被褥裏,仿佛這樣就可以對外界的事情不聞不問,心中也不會總是産生那樣的糾結情緒。
鹿青崖讓出位置,側身支着腦袋躺着,素白的手指輕柔的撫了撫孟離的鬓角,“怎麽了?”
手上帶着靈力,溫和的安撫孟離的精神。
如此疲憊的樣子看着一點都不像孟離。在她的記憶中,孟離該是自信活潑,潇灑恣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情緒低沉,渾身散發着低氣壓。
鹿青崖能和孟離做朋友,全是因為她們興趣相投,再加上性格相似。說來有趣,兩人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酒肆,熟悉起來也是因為酒肆。
第一次相見時,兩人情緒都不是很好。鹿青崖因為修為無法精進,下山尋找機緣,卻在一處秘境中窺見天道對自己修為的限制,那時她情緒怨怼,看誰都不爽,也因此喜歡上了喝酒。
而孟離,她也不知道遇見了什麽,鹿青崖和她對視時發現她眼眶通紅,情緒低沉。
兩人同時看上了酒肆的一種酒,卻被老板告知這酒只剩一壇。兩個傷心人幹脆同飲一壇,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大醉三日。
酒醒後又各自默契的離開。
只是下次買酒時,兩人又總能遇見。一來二去,兩人便熟稔了起來,時不時的約着喝酒。以至于後來知曉各自的身份時,還在感慨緣分如此。
孟離沉默着,久久不語。
鹿青崖了解她,光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孟離心中藏着事情。只是她既不願說,鹿青崖便不會多問。
她們不止是酒搭子,更是知交好友。
兩人一直沉默着,寂靜的氛圍圍繞在中間。
鹿青崖解開了孟離的發帶,五指輕輕為她梳理長發,緩解她心中的情緒。
這幾日天氣不佳總愛下雪,鵝毛般的雪花頃刻間便能落了滿地,因此當外面傳來踩在厚厚積雪上的“噗嗤”聲時,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門上被輕輕的敲了兩聲,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孟姑娘,可是休息了?”
聲音清潤好聽,但稍加仔細便能聽出,這聲音底氣不足,說話的人身體應當不大健康。
──是平戈師兄。
鹿青崖停下了輕撫的手,擡頭看向門口。
修士神識一貫敏銳,但這裏畢竟是女子的閨房,平戈只隐隐察覺出房中有人便禮貌的收斂了神識。
孟離緩緩坐起身,臉上是被棉被捂出的不正常的紅色,她沉默了許久,似是不想回複,但最終還是開口,“……有事嗎。”
外面寒風朔朔,一陣風刮過帶動窗棂發出聲響。
平戈身子骨不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寒風吹得一個激靈,捂着帕子咳嗽。
孟離下意識的起身,快步朝着門口走去,手剛放上門框又突然停下,“你,你身子不好就先回去吧。我累了,今日不看診。”
屋外的咳嗽聲響了許久才停,平戈嗓音嘶啞,“打擾孟姑娘了,我今日并非求醫,只是昨夜夢到了一些東西,想問一句。”
“……我與孟姑娘,先前可是相識?”話裏全是小心翼翼,“或者我們在哪裏見過?”
孟離抿着唇,貝齒咬在唇上不語。
“不認識。”
得到回複,門外的平戈心中悵然若失,輕笑了一聲,“許是我記錯了,今日叨擾孟姑娘了,姑娘早日休息。”
客氣,疏遠。
腳步聲漸遠,周圍重新歸于寧靜。
鹿青崖饒有興趣的看着門口呆站着孟離,隐隐有種前世看偶像劇的感覺。
啧啧啧,這兩人果真有愛恨情仇的瓜葛。
——
許是因為孟離的到來,平戈被遺忘的記憶日漸恢複,為了弄清記憶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平戈主動找了孟離,請求她幫自己調養身體。
孟離不知道出于何種心思答應了下來,只是平戈這病由來以久,經年累月下造成的病根并不能一次拔除,孟離便在鹿青崖的極力挽留下在沖虛山住了下來。
不能和孟離一起出去鬼混後,很快,鹿青崖就發現自己好像又成了整個山門中最閑的人。
蕭天悟性極佳,功法秘籍讀一遍便能領悟,劍招劍式看一眼便能掌握,藍止亦是如此。而且這兩人并不需要自己督促,每每鹿青崖想要早起監督兩人練劍時,都會愧疚的發現自己根本起不來。
冬日嚴寒,哪怕是仙人都不願工作,何況她還只是個凡人呢。
一來二去,鹿青崖便放棄了教徒弟,轉而将視線放在了山門中。
教化堂新收了一波小弟子,但年齡頗大,不像上一屆一樣好騙。鹿青崖撺掇了幾次讓小弟子去揪夫子的胡子卻都被拒絕。連着騙了幾次都沒能得逞,最後只能沒趣的離開。
山門中其實有一些委派任務,提供給那些想要額外獲取修煉資源的弟子。但這些任務大多是一些基礎簡單的任務,比如巡邏後山,檢查結界,再難點就是下山處理一些作亂的魔獸。這些任務獎勵對于普通弟子來說是難得的機會,鹿青崖既看不上,也不可能去和他們搶,只能作罷。
再者就是幫炎弘師兄處理山門事務。偌大一個山門,每日要處理的事務繁多,對外諸如哪個門派的長老突破,沖虛山需要送什麽規格的賀禮。哪個地方出了什麽意思魔獸作亂的事情,需要幾大宗門共同商議探查,等。對內還有年終總結,統計這一年花銷和收入,新增了多少人口等等。
太久沒處理過這些事情,鹿青崖看着這些只感覺到腦袋空空,遂放棄。
鹿青崖每日在山門晃蕩,将山門逛了個遍。某日逛到外門食堂時,鹿青崖驚為天人的看到了廚師掏母雞剛下的雞蛋,興趣使然讓她也興沖沖的蹲在母雞後面,卻只被母雞狠狠的叨了手指,最終只能抱着手指遠離暴躁的母雞。
在山門上蹿下跳了半月後,鹿青崖最終才不得不承認──和平時期,她好像只能做個武力值爆表的花瓶。
認清這個事實後,鹿青崖憤怒的選擇了閉關。
作者有話說:
手好痛嗚嗚,這個鍵盤太高了(痛哭)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