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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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郝掏出口袋裏徒手撕的紙條,垂眸,看了看。
上面寫着:“出了學校路口,右轉百米處有個公交車站,等202號,坐兩站,到長青小區,6棟201。”401是4樓第二戶。
郝郝一眼掃過前面,松了一口氣,她知道這個小區,又繼續看下去,郝郝沉默:“這字……”
她注意到這字……太難看了,寫的放蕩不羁,眼花缭亂,她都看不懂這兩個筆畫是怎麽連起來的。
她裝了幾本練習冊,郝郝邊攏在手心看紙條,邊單肩背上書包,兩步作一步,跳下臺階,瘦削的肩膀被勒得生疼。郝郝毅然決然放棄耍帥……呃,單手拎包。
夏晴晴沒走,郝郝揮了揮手,交請假本簽字一氣呵成,快的令人乍舌,她沒來得及看清上格兩個她熟悉的字,紙條的字跡,那個人的名字“岑欲”。
路上,好像有人跟蹤她。
郝郝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地上不遠不近的影子沒有被落下,如影随形,她不可避免的緊張,不斷地沒有邏輯地勸慰自己:“青天白日的……也許只是順路……”
她順着紙條上寫的,到了公交車站。
巧的是,沒來得及坐下,公交車來了,202。
身後的影子終于越過正主,幾步跨到車門前搶個好位置。
郝郝同時:“……”嚯,藍白黑校服,一個學校的。
之前的緊張像是笑話。
郝郝随着湧動的人群上車投錢,她只坐兩站,卻沒有例外要支付全程的錢,她記得,家裏才搬家,錢能省則省,郝郝冒出一個念頭,要不以後走路
她扶一下杆子,眼疾手快地發現一個空座,她眼前一亮,郝郝小時候夥食不好,患了低血糖,常年兜裏備着各式各樣的糖類,她體質差,也暈車,如果可以坐窗邊吹吹風更舒服,這個想法剛有,她立馬打消,3點吃的冰激淩,肚子一直不舒服,條件也不允許。
郝郝邊剝糖衣邊走到那。影子不坐,站着,拉着握把回消息。
郝郝不由得多看他幾眼,看到“影子”的正臉。
他帥嘛,典型的帥哥,眉眼張揚,薄唇無欲無求,碎發垂下來,微微遮了眉毛,以及,重點是他胸牌上寫的“岑欲”。
“岑欲”!
郝郝短暫地愣零點一秒,她沒有意識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郝郝想笑,無聲地動動口型,
“岑欲,岑欲,”
“好巧,我遇到一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人。”
郝郝突然有點慶幸,她對無論合起來還是拆開“岑欲”兩個字,過敏。
郝郝沒敢多看,收回視線,放好包。餘光裏,他看回來一眼,郝郝欲蓋彌彰,一身正氣扭頭欣賞窗外風景,
而後……他和自己同一站下車。
郝郝心說,岑欲,好巧。
直至兩人竟然同一個小區“長青”。
郝郝吃驚,青天白日,她差點相信夏晴晴的“緣分論”,和門衛保安說清楚,她拎着書包慢悠悠地環顧四周。
小區很大,十多棟樓。
郝郝覺得一時半會找不到六棟,她順着一排樓,1棟,2棟……4棟,面前,12棟。哈合着這他娘的是個圓圈團團圓圓
郝郝橫向走,12棟10棟8棟,一轉彎是大花園,花花草草很美好,郝郝:“……”并不覺得美好。
再轉彎,是車庫和水池,對面還有樓。
郝郝擡腳就要穿過它們過去。
一直在身後的他默默開口道:“你也要去6棟嗎”
6棟,也。
郝郝湧起一陣荒謬,驚慌,手腳險些被震麻。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郝郝喉嚨有些緊,勉強平穩地說:“嗯,6棟。”
他點點頭,沒有絲毫不對勁:“6棟比較特別,單獨在b車庫附近,我是6棟的,你可以跟着我。”
他順着a車庫走,右拐直走。
然後,郝郝發現其實從大門右轉穿過花園就可以,媽媽雇的車停在樓下。
郝郝心說,既然可以從大門右拐,他為什麽和她直走
總不至于專門等她為她帶路吧
陌生人……陌生人他是嗎
他意外地問:“你不等電梯嗎”
4樓诶。
郝郝冷冷地說:“不等。”
郝郝爬一層樓梯,不久便響起他踏實的腳步聲。
郝郝樓梯角偏過頭,餘光看他,手默默握緊。
她試探地嘀咕兩個字,小聲:“……岑欲。”
“嗯,郝郝。”
兩個字,他喊她的名字。
郝郝卻好像被人厚顏無恥嘲諷一頓,被人澆滾燙的開水。
一瞬間,她怒了。
嘭!
包扔地上。
郝郝單手揪他幹淨的領子,喉嚨莫名哽咽,說話十分艱難:“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還知道回來為什麽不告訴我?!”郝郝害怕空歡喜一場,不确定地問: “……是不是還要走”
郝郝的手繃得非常緊,爆出活躍的小青筋,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惱火和喜悅把她燒得滋滋冒氣。
岑欲握住她露出的手腕,示意她松一松,他的眼睛很亮,跟他們分別時別無二致,不過是更純黑。
郝郝冷靜一點。
他一個一個回答:“前幾天買的車票,昨晚到的,不走,答應過你,我一定回來。”
他沖郝郝安撫似的一笑:“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有想到某個人不敢認,”岑欲的聲音平穩得像一條直線,或者一點點……調侃?
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激動,郝郝的理智自己溜達回來,說不出瘋話,只好幹巴巴地說:“這個驚喜未免太過荒謬。”
郝郝放手,岑欲替她拎書包,兩人繼續爬樓梯。
郝郝試圖憋住嘴巴,憋半天,憋不住了,內心太多疑問,她開口問:“那……你住哪”
“你隔壁。”
郝郝悄悄想:“他們還是鄰居。”
為什麽她心裏為什麽有一種失而複得的高興?還有一點……被細心照顧的感覺
郝郝對他非常滿意,看他越發順眼,再問:“你呢學校的事辦好了嗎?”
岑欲看上去有點無語:“我今天見過你三四次,你就一次沒有發現?”
郝郝:“……有,肯定是有。那不是不敢認嗎。”嚯,差點忘了眼熟的男生了。
“哪個班一班?”郝郝點點頭,“也對,你那麽好,應該是尖子班。”
岑欲古怪地看她一眼,郝郝湧起一點不自在。他若無其事的挪開眼:“因為我得了幾次數學比賽一等獎,不過,具體的還是得看月考怎麽樣。”
兩人爬了一層樓,一起等電梯,郝郝按電梯鍵。這個時間沒有多少人,電梯很快就來了,兩人進電梯。
郝郝:“你是不是認識夏晴晴?你有沒有和她說過我們的事?”
“夏晴晴?夏範晴晴?”夏範晴晴是夏晴晴的大名,岑欲思考幾秒,“怎麽了?你和她是朋友沒有,我又不是喇叭。”
郝郝放心了,岑欲一直是她卡喉嚨的一根刺,她痛就算了,不想別人知道,她心不在焉地一點頭:“走讀證辦下來了嗎?”
“沒有,來不及,”岑欲有問有答,耐心極了,他略微低頭,猝不及防地問:“你呢?你有沒有和別人說過我們的事”
“不會說,”郝郝特別坦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很危險,“岑欲,你別忘了,我說過我會恨你的,我恨不得忘了你。”
岑欲見她不像是生氣的樣子,認真斟酌一會兒,才接話:“我看你是口是心非,不是沒忘認出來了還一驚一乍不敢認。”
郝郝無賴地笑了,有點像以前在他面前撒潑的樣子:“那不是沒辦法嗎?誰讓我就是這麽長情的人。”
家已經裝修好了,家具都拆出來,一大堆紙箱子已經收拾好。郝郝打開門,環顧四周,郝先生和楊紅都不在。她換了拖鞋,順手把一雙新的拖鞋扔在地上,岑欲沒彎腰,換好鞋子進去。
這個過程無比自然,郝郝卻僵住,回神連忙說:“書包……”放在沙發上,她不喜歡在房裏寫作業。岑欲把書包放在沙發的靠近窗臺,一頭挨着沙發臂,和郝郝的習慣一模一樣。
郝郝更加不自在,這太不對了,這麽多年他的習慣沒有變嗎?倒是郝郝的習慣沒有變,以前她的作業在學校能都寫完,根本沒有機會到家裏寫,她喜歡聽着電視的聲音寫,一會兒就寫完。
郝郝心裏不自在,急着趕人,幾乎是不禮貌地問:“你怎麽還不回去,待在這兒幹嘛?”
岑欲的回答是扛起一個小桌子,沒有好氣地說:“做苦力。”
郝郝無言以對:“……”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自知理虧,沒有多說什麽。
“岑欲。”
“嗯。”
“岑叔叔呢他回來這邊還适應嗎找得到工作嗎”郝郝又問,十分關心,“我媽媽認識很多工廠的老板,沒有的話……”
“……怎麽會沒有,你岑叔叔可能幹了,”門外一個有些滄桑,但是很嘹亮的聲音說,“技術活沒人幹的有我好。”
“郝郝,你媽媽怎麽可能不關心岑叔叔,怎麽會不幫忙,”楊紅一邊招呼岑城,一邊說:“用不着你操心。”
郝先生拎好幾袋外賣,香噴噴的氣味倔強地飄了出來。
郝郝覺得她陷入一個光怪陸離的肥皂泡。
他們回來了,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