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村
這洞不太深,不知是不是芩竹有了一次經驗,下落時早早反應過來調整了姿勢,然後便有一人兜頭撲來,芩竹對這一下倒是非常意外,僵着身子任他抱着,“撲通”一聲,壓着他滾在雪堆裏。
芩竹趕緊爬起來去拉商則:“沒事吧?”
那人在雪上展臂躺着,胳膊被她拉了兩下之後,反手一扯,芩竹蹲着身子不穩,又一下栽了回去。
“哎呦……”商則喟嘆一聲,拍着芩竹的背,繼續道,“真涼快。”
芩竹悶在他胸脯上,艱難仰起頭要起身:“你也不看看這是哪?放開。”
商則搖頭,還未開口,就聽見兩道驚呼:“哇,你們幹什麽呢?!”他頓了頓,不情不願地放開手。
芩竹扶着腦門爬起來,不留情地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将人拽起來,一回頭,發現姜绾兩人提着燈籠站在身後,那是她和商則掉下來的洞口,厚雪下面,是一節節臺階。
這洞裏居然還修了樓梯。
“他剛才幹嘛了?”姜绾從臺階上走過來想去拉芩竹,又被麥子一個手快攔下來,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我們本來沒打算過來,但是有樓梯……就下來看看。”
芩竹對她們來沒有意見,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解釋,低頭看了眼腰間震動的器物,随意擺了擺手才得以空閑來看看這洞內的景象。
這麽一瞅,還挺寬闊。頂很高,空間很大,就是他們幾人站得地方略小一些,向前三步遠便成了深坑,底下泛着寒光,細看應該是有密密麻麻的尖刀,深坑約莫十幾丈,對面是個緊閉的大門,沒有連接的橋梁,只中間有個孤零零的木樁。
旁邊幾人也跟過來看前面深坑的樣貌,姜绾看看那樁子咋舌:“這人吧,這麽大個坑都刨出來了,怎麽到這裏反偷工減料。”
麥子怼過去:“和這有什麽關系,一看就是不想讓人過去。”
“誰不知道啊,我就是說說。”姜绾抱胸。
芩竹看看她們兩,問:“你們還要過去嗎?”
那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瞪着眼睛轉過臉來,仿佛再說:你看看我們像是能去的樣子嗎?
也是。
“那我和商則過去,你們在村裏找個店休息休息,之後我再去找你們?”芩竹問,另兩個反正也沒法過去,這大晚上還不如睡覺去,說完,兩人就聽話的返程,還不忘給他們留下兩個燈。
商則在深坑邊緣觀察一番,緩緩一揮手,火焰從他手中噴出,在大坑上方認真燒了個遍,芩竹看着,微光打去的地方有些短截的線從半空落下,又看看底下的尖刀。
大概這些線就是控制刀的開關了?
“搞定,我帶你?”商則拍拍手,朝她伸開胳膊,芩竹自覺地攀上,那人微微一笑,摟着她的腰輕松躍起,又在中間那木頭上虛虛一點,穩當落在對面的門前,擡腳就踹,芩竹壓根來不及阻止,幹脆閉上嘴。
大門很重,他這一腳過去也只是開了不大的縫隙,剛好夠兩人過去。
突然,門縫中射來幾只箭矢,芩竹立刻閃身,商則懷中一空,還想伸手将她撈回來,卻又礙于那偷襲的暗器,站在原地一把火燒得更旺,直接把大門推開的完全,快步進去揪出來了個人。
這人罩在寬大的衣袍裏,渾身哆嗦,慘白的手上捏着把小刀,露出小截下巴,上面布着一條長疤。
芩竹走進來,門後就像是個地下的翻版院落,除了沒有陽光花草,其他都和地上一致。他們進來的這裏,看着倒像個地下室打扮,角落裏堆着各式各樣的材料還有工具,前面是個一些擺得淩亂的櫃子和箱子。
“刀四?”
裝扮像刀四的人握刀的手緊了緊,微微聳肩掙動兩下,發現沒什麽作用後,瞬間将刀扔向對面的芩竹。
商則輕嘶一聲,看見芩竹随意地避開擡手把刀攥住,旋了一圈拎在手裏向刀四走去。
“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問你一件事情。”芩竹說完,覺得似乎有些不妥,看了眼還提溜着人的商則,那人接到眼神,默默松手。
剛一放開,刀四就像兔子似的呲溜一下竄到那些箱子後面,只聽“哐當”一聲,那人直起身又奮力下壓,不知道按了什麽下去,四邊牆上掀開了幾個好幾個口,破空聲随之而來,數十道短刺向中間的芩竹二人射去。
商則面不改色,一揮手,短刺被焰光阻擋,下一刻火焰騰起,那些短刺盡數彈開,亂七八糟地釘了一屋。
其中有一個不小心砸在了刀四藏身的箱子拐角,那人受到驚吓,被這短刺吓得一屁股向後坐去發出一聲驚呼,又被商則一把給逮了回來。
芩竹疑惑看去,這聲音,怎麽像個女子?
刀四被拽過來,商則動手沒有輕重,又怕她和剛才那般跑了,于是更是仔細,揪着後領帶來的,可能剛好抓了她的頭發,這人仰着頭痛呼一聲又閉上嘴,最後依舊悶不吭聲的将自己縮在帽子裏。
“不好意思,我們無意打擾,這些損毀都會賠償,冒昧拜訪只是為了詢問一件事情。”
刀四不動了,但芩竹能感覺到她帽子下的眼神在打量她,芩竹也放緩聲音,掏出一個木人:“這個,是誰請你做的,還有上面的印花,有稿子可以讓我們看看嗎?”
遮着黑色帽子的腦袋動了下,應該是想伸頭來看,伸到一半又因為商則拽着頭發動不了,所以卡住了。
罪魁禍首不知道,芩竹也不知道,只以為她是不太敢做大動作,于是自己把木人又往過伸了伸,刀四大概是看見了,還打了個哆嗦,小幅度地點頭。
“我……你們,放開我。”她說話聲音很小,芩竹也是湊近了第二次才聽清,便讓商則放了手,刀四吃了教訓,也不敢再亂動,整個人微微縮着肩,向芩竹道,“是,一個戴面具的人來買的,付了重金留了圖紙,是我哥哥接的活。”
“你哥哥?”
芩竹頓了下,忽然反應過來她哥哥是誰。
怕不就是先前村民說的那個已故的刀四。
刀四不清楚她的反應,自顧自說着:“圖紙在隔間,我,咳咳,我要過去拿。”
“帶路。”商則突然出聲,話裏不帶任何感情,把刀四吓得一激靈,跨出去的腳又縮回來,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之後,忙忙點頭,然後小步往過挪。
芩竹示意他先去,自己則是敲着腰間的玩意在屋子轉了一圈。
自從找得多了之後,這東西反倒過分安靜,聲音都不大了,她無論走哪個方向,都是“噠噠”的慢調子。
這屋子統共就這麽大點,她也放棄了,順着那兩人的方向過去另一間屋子,竟然發現,那裏也有一個大門。
旁邊兩個在找東西,芩竹便走過去,将大門旁邊的長扶手按了下。
機關扳下去,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呲吖”聲,兩扇大門同時打開。
身後兩人被這聲音吸引,轉身望去,商則瞪了一眼,餘光瞥見刀四看着那裏,也不管人家想說什麽,十分不講理道:“趕緊找。”
刀四被吓,乖乖翻箱倒櫃。
這頭的細微的開關箱門的聲音遠不及芩竹那裏的動靜,開門的響聲過去,緊接着又是一堆木人從外面噼裏啪啦地砸下來。
芩竹沒有在意這些,放眼望去,和旁邊一樣,都是一片刀坑和木樁,再選一些是向上的樓梯,只不過沒有被打開洞口。
感覺刀四兄妹像是在這裏藏着防誰。
芩竹想了想,便往後幾步想重新把大門機關合上,然而視線觸及到地面那堆木人時,有些意外。
裏面怎麽會夾着個神像。
她上前幾步拿回來,動作間,腰間的物件震得更快了。
原來東西是在這裏?于是芩竹幹脆将那些木人全都撿了回來,總共十三個。
大門合上,刀四也終于找到東西,回過頭去發現那兩個強盜正對着自己防門的木人拆拆揀揀,一時間心情複雜,弱弱交上圖紙:“這個……”
芩竹抽空看了眼,又指了指地上的東西:“這是你做的吧,有沒有見過和這東西一般材質的,大約半個指頭大?”
她說着,指了指腰間的器物又比劃了大小。
而刀四原本還在愣神,看見了芩竹身上的東西之後,忽然整個人繃得和鋼板一般,直愣愣的想說又不想說話的樣子。
芩竹看着她,總覺得這人需要點外界刺激才能講話,只好開口:“你不說嗎?那等我們找到……”
話還沒說完,那人已經“撲通”一下跪了下去,縮成一小坨,抖着聲音道:“我不是故意拿的。”
“那你知道是哪一個嗎?”
“是帶着痣的那一個。”
兩人聽後,開始比對着木人的相貌,然後繼續“開膛破肚”,最後成功挖出來了一個碎塊。
倒是比前幾次省力多了。
芩竹看着底部快平滑的黑色器物終于滿意了些,把東西放下開始看那圖紙。
商則沒東西玩了,就把她放到一邊的小版神像拿起來看着,說:“又是玄英真君,你還專門雕了個神仙給你看門啊?”
這話是對着刀四說的,但她也是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帶着些不确定道:“我嗎?”
商則回以看傻子的表情。
然後刀四就急了,慌忙說:“沒,沒有,我從來沒刻過。”
“你沒……”
芩竹也擡頭看過去,又回想了下剛才那門後絲毫沒有被破壞的樣子。
她沒有,是有別人偷偷潛入放進來的?
商則把神像在地上擺正,嫌棄道:“這破地方還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