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6 章 雪中村

雪中村

芩竹陡然驚醒,手上的缰繩被向後猛扯,馬車也因為這一舉動急急停下。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俯身捂着胸口,寒風在耳邊呼嘯,這一吹,将她渾身的汗拂了去,留下一身雞皮疙瘩。

天氣陰沉,滿地大雪,她閉了閉眼再睜開,腿腳又是一層細雪。

無邊的寒冷終于把她從剛才的夢境裏拉回現實,芩竹沒控制住哆嗦了一下。

忽然,身邊移來一人,從她手裏接過了缰繩,輕輕把她攬進懷裏,芩竹只聽他胸膛震動,發出一聲短呵,馬車再次穩穩走了起來。

“又做夢了啊,你這幾日覺多了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商則攬着她肩膀的手上移,蓋在芩竹腦門上,過了會故作說教,“就說你穿得太少,數九寒天的,怎麽不讓那李小姐給你做個狐裘。”

芩竹困蒙着,他既然按着她,她也就靠着沒動,阖着眼道:“都做了一身了,不能總是麻煩,而且那時候我不冷,這會——也不冷。”

她認真感受了下,估摸着那會只是因為剛醒過來,神思不穩。

“那便好,這車再坐一會,就快到了。”商則拍拍她的頭發。

這些日子不管是商則還是姜绾她們,自從得知了她做一些怪夢以後,只要她夢醒就會來問問情形,而這次,商則卻閉口不提,芩竹自然也沒有主動去說的習慣,這件事就被忘在了腦後。

那店在峽州邊上,再往東不遠就進了遂州。

到時正是黃昏,幾人停了車,進店修整。

芩竹進來便向店家詢問了刀四的下落,店家還奇怪,說刀四消失許久了,之前李家來人找過,也是無功而返。

她知道這事,就提了一嘴,刀四曾經到過這個小店,并且描述了裝扮。

店家還真有印象,姜绾大喜,趕忙問,刀四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

來店裏吃飯,還能留下什麽,自然是銀錢了,可這東西收到一處,誰還能知道哪個是哪個的,姜绾也是問完才想到這個問題,叉着腰嘆了口氣。

誰知,那店家聽聞思索一番,還真叫他想起了什麽,快步走到臺後翻出了個盒子,避着旁人打開,衆人一看,竟然是一盒銅幣。

“我就說那怪人印象深刻,是他走時留了這個盒子,如果不是看你們幾個小姑娘我也不會說,這盒中的幾貫銅幣裏,有幾個是私鑄的,可剩餘錢財卻是實打實,我們錢都拿了,也不好報官,就這麽放着了。”

店家把盒子推過來,還不忘再三解釋,這真的是別人留下的。

幾人圍着盒子看了許久,都沒發現店家指出的銅幣和官印有何區別。

聽他說,自己摸錢久了,輕微的差錯都能感受到,但就是他,對着錢幣的模樣也得迷糊,做成這樣,也得費大力吧……

“是啊……”麥子攥着那銅幣感嘆。

但不管怎樣,好歹是有了線索,幾人只取了其中的私鑄銅錢,那店家巴不得她們趕緊拿走,笑得和花一樣将人送了出去,還每人抓了把瓜子。

跟着姜绾的指示,她們又往西行,一直到了個埋在雪中的村子,才停下腳步。

這村子在地圖上都沒有标明,沒有名字,因為到時已是快入夜,更是連個人也沒有。幾人架着車在村中亂逛了一圈,尋着指引,停到了村後的一家破財小院前。

院子雜物堆積,厚雪覆蓋,看不出原貌,顯然就無人居住了。

芩竹幾人下了車,想進院裏看看,剛好這時,身後的雪地裏傳來急促的趕路聲,一扭頭,是個縮着脖子背着包袱的青年。

兩方一對視,那人扭頭便走,被商則閃身攔了下來。

“哎呦!少俠饒命!”這青年二話不說就跪,看得商則直皺眉,避開他這動作。

“我們就是來問個人,大哥何必驚慌。”麥子疑惑。

那青年了然,拍拍腿上的雪站起來,指着幾人面前的小院問,是這家?得到一串點頭後,才道:“這家人早就死了,臭在屋子裏都沒人管,也是奇怪,除了你們之前還有不少人也來問話,真是不知道這芝麻大點的破地怎麽這麽招人。”

芩竹追問:“之前來的人都作何打扮,有無印象深刻的?”

“起初是個怪人,拿吓人面具遮着臉,還戴着帷帽,後來他就不多來了,變成一些探子打扮的人,搞得村裏烏煙瘴氣的。”

她們又問了一些關于這戶人家的信息,大概得知,村民們都不知道刀四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經常悶在屋裏,時不時傳出一些怪聲,像是在敲打鍛造。

還有那個臭了的屍體。

大家都覺得這家裏的男人長的些許女氣,身子也是瘦弱單薄,常年不見日光,臉上白淨的連顆痣也沒有,死的那日就尤為吓人,總覺得他要詐屍蹦起來。

青年說着,邊往旁邊身後的小院那處挪步,讪笑道:“幾位問完了吧,小的家中還有妻兒等着,先走一步。”

說罷,就快步溜了。

“看見這家人死了,可刀四蹤跡還在,又說他臉蛋嫩白,那之前說的長疤又是怎麽回事?”姜绾繞着手指,奇怪地看着幾人。

衆人皆是一頭霧水,想不出也就不想了,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髒亂程度可見一斑,說人死了無人打理的可信度非常高。

這小院木屋後面還有個院子,和前院一樣,幾人在這裏翻翻找找,半個人影沒見着,只找到一堆木人石人銅人,都是半個手掌大,許許多多的扔在屋裏院子裏的各個角落。

乍一看還有些怪異。

麥子猛地蓋上剛剛揭起來的已然發黴的被子,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那床上擺着整整齊齊一串小人,瞪着眼睛看過來,反正她受不了。

看着其他人翻箱倒櫃,她幹脆就在桌椅櫃子上随意擺弄着,有一個櫃子太高,她擡頭,見房梁上挂着的筐上垂下來一截麻繩在那上面,櫃子角,有個看似從筐上掉下來的玉米棒。

她多看了兩眼,便轉身去往一邊,恰好和回頭的芩竹對上眼神,那人也順着她剛才的視線望去。

“梁上挂了太久,繩子磨斷了一截吧。”麥子說。

芩竹走過來,踮起腳伸長胳膊拍了下那個突出來一頭的玉米棒,沒拍動。按理說這東西輕巧,應該一巴掌能打老遠。

麥子也奇怪,便從旁邊拉來桌子踩着上去,才看見棒子的一頭連着麻繩,她一拽,也沒拉動,又用大力去拔,依舊沒有動靜。

她們的舉動将旁邊兩人也吸引了過來,姜绾不清楚麥子具體在做什麽,只知道她好像在拿東西,于是開口:“是不是卡住了,你扭一下?”

“什麽了就扭一下?”

麥子嘴上不忘怼她,手上卻聽話往擰動,這一下便尤為艱難,她剛想說這法子不通,手下忽然一頓,衆人似乎聽到了“咔”的一聲,只見房梁上的筐瞬間掉下,連着棒子的麻繩繃直,整個院子“轟隆”一聲震響。

後院好像有什麽東西?

可他們現在也沒法将思緒放在那處,因為當下這房間裏,突然從床下櫃子裏跳出了一堆小人,動作詭異地向他們撲來。

這小小一個不具有什麽殺傷力,但力氣卻很大,麥子本就不喜歡這些看起來瘆人的小玩意,本是要一腳踢飛幾個,卻反被它們拽住了褲腿輕易一扯就要從桌上栽下去。

眼看着就要撞到尖角頭破血流,芩竹趕緊從後方伸手将人拉回來,回頭看,姜绾早就被一堆小人埋得嚴實,只顧着喊救命了,連自己身處何地都有點迷糊。

商則此刻抱胸站在三人面前,稍顯無奈地燒着朝他而來的小人。

芩竹從慌亂的夾縫中看見他的動作,眼神便朝自己身上示意,而那人一攤手:“我一把火,她們就也成灰了。”

是哦。

她從那倆人中間擠出來,說:“這些東西是有術法支撐,姜绾……有些忙,你去——”

她話還沒說完,身上的小人已經被燒沒了,商則拍拍手拉她去了院子,說:“你找吧,這東西我不太擅長。”

芩竹得了自由,不用他說就在院子裏扒拉起來,此時發現,院裏的雪好像比來時低了,剛剛幾人在上面踩出的腳印也亂了,有的甚至已經不見。

這裏還有一些稍大些的銅人,半個腿高,見他們來提着小劍就要撲上,被商則一揮手彈開。

而它們本就不知疼痛沒有生氣,飛出再撲上如此往複,芩竹就聽着耳邊的乒乒乓乓,在牆角雪堆裏翻看。

剛剛有一處,也是半腿高的持劍銅人,卻沒有得生機,雙眼的位置抹了兩筆紅痕,額上有一指甲蓋大的光滑圓形。

她便在院裏相似的位置繼續翻找,同樣的找到了四個,前院亦是,可找到能如何,又不能破壞掉。

天越發的黑,廊上來時點的燈火也不太管用了,芩竹站定看着眼前的這個銅人,忽然發現它額頭上的圓形在發亮。

她避開身,這個角度尤甚。

于是便順着這銅人仰頭的角度往上看去,發現房檐下面,竟然卡了個半大的銅鏡,那之後,連着條麻繩。

商則本來還在無聊地把那些銅人當球踢,看見芩竹的動作,轉身一看,接着把剛剛好沖他跳起的銅人拿腳一勾,一把丢了上去。

直接将那鏡子砸得凹凸不成樣,而身邊本來活力滿滿的銅人也突然沒了動作,一個個啪嗒啪嗒地倒下。

芩竹站在院裏,見此情形還在奇怪,想着關于院裏震動的事情,就覺得地面突然一滑,自己身子不穩猛地搖晃了一下。

還不等她意識到不對趕緊跑,後院的地面就整個下陷,失重感襲來,眼前便一片黑暗。

從裏面趕出來的姜绾和麥子,也只來得及看見一片鮮紅的衣角飛入雪地中,兩人對着後院大洞目瞪口呆。

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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