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低調
程郁央:“……起來。”
賀離鈞不起, 身體反而不斷往下沉去。
床很大,他一路蛄蛹到了中間的位置。
程郁央笑得前仰後合:“你是蟲子嗎?”
昨天一副兇狠得仿佛要和她搏命的架勢,今天表演個原地變身為毛毛蟲, 慫得不行。
賀離鈞安靜下來,不動了。
“起來。”程郁央掀開被子一角,命令道,“再不起來, 我把你連人帶床丢出去。”
賀離鈞磨叽了幾分鐘, 緩緩直起身體。
被子往下滑落,他伸出手攏住了邊緣。
程郁央從沒有看過這般模樣的賀離鈞。
他半跪在床沿,身上披着被子, 頭發揉亂了, 掉下幾縷碎發垂在光潔的額前……怪可愛的。
與之相對應的是露出的肩頭和半邊胸膛,布滿了斑駁的淤青和新鮮牙印……充滿遐想空間。
不禁反思起,她有咬那麽多下嗎?
程郁央抱怨道:“怎麽還沒愈合?”
賀離鈞頓了頓:“愈合需要能量。”
前面弄傷愈合得非常快, 後面速度便慢下來。
何況他的體質一向是越嚴重的傷恢複得越快,淺留在體表的小傷倒是不容易好。
程郁央拉開抽屜,拿出一支治療藥劑。
程家做藥劑生意的, 讓他當水喝都行。
賀離鈞接過, 卻不喝, 定定地望着她。
程郁央:“我們現在可以辦個盛大的婚禮。”
他談起關景俊的婚禮, 不是挺羨慕的?
“無所謂的。”賀離鈞低聲,“我不要這些。”
“原來……”程郁央故意裝出失望的樣子,幽幽地嘆氣,“桃桃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
“我當然想。”賀離鈞急切地回答, “可是……”
以前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要和程郁央結婚了!現在卻不敢如此高調張揚。
生怕太過得意忘形了, 就會被上天收走幸福。
他不敢結婚,不敢。
“可是……”賀離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于是執起她的手掌将臉深深埋進去,黏糊糊撒嬌,“央央,我們不結婚,就這樣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他說着撒嬌的話,語氣比念念還要甜上幾分。
但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打濕了她的手掌心。
程郁央并不在意流于表面的形式——
結了婚也能離婚,領了證、舉辦了轟轟烈烈的婚禮,兩個人也未必會永遠在一起。
提結婚的事,只是覺得賀離鈞想要而已。
程郁央攬他入懷:“好。”
喜悅的淚水放肆湧出,打濕了她的衣襟。
“瞧瞧我們家的制淚機開始工作了。”程郁央調侃着,伸手隔着被子拍了下他的屁股。
眼淚登時止住,賀離鈞面無表情擡起頭。
程郁央眨眨眼,笑得直不起腰,肚子疼。
制淚機的開機鍵在哪裏摸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關機鍵在他的屁股上。
挺翹的屁股不是白長的,自有它的妙用。
“下午一點三十七了,”程郁央看了眼時間,“說好了帶念念去游樂園玩的……你不想當失信父母吧?”
賀離鈞臉色驟變,掀開了被子,動作矯健地跳下床,又以同樣迅猛的姿态跳了回去。
過程之快,叫程郁央都沒來得及看清楚。
搞不好他是在勾引她的邊緣,反複橫跳。
賀離鈞把自己重新包裹成了粽子,甕聲甕氣地開口:“你先出去下,我要換衣服。”
程郁央睜大眼睛,眸中滿含震驚:“你全身上下有哪一處是我沒見過的……?”
“不一樣,”賀離鈞耳尖通紅,“你別看。”
在床上看和在床下看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每次程郁央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的身體,都會讓他無可遏制地生出羞恥心。
“你的臉皮,除了時紅時白,還時厚時薄的。”程郁央捏住他的腮肉左看右看,“變臉大師,非你莫屬。”
賀離鈞蹭着她的掌心,撒嬌:“央央。”
程郁央報以惡意的微笑:“我不出去。”
瞧他能有什麽辦法應對。
賀離鈞靜默了好一會兒,一枝花浮現,根踩在地上,蹦跳着到衣櫃前用葉子打開櫃門,花瓣閉合“叼”來了衣服,過程之順暢令人不由自主地想鼓掌喝彩。
程郁央:“精神體是這樣給你用的?”
簡直佩服他的奇思妙想。
賀離鈞充耳不聞,被子下伸出一雙手将衣服拿進去,蛄蛹着換上衣服再出來。
程郁央冷聲命令:“脫了。”
賀離鈞:“………………”
她拿出昨天買的親子裝:“念念要穿它。”
賀離鈞收回差點兒跑歪了的心思:“哦。”
程郁央沒有繼續逗留,轉身出門。
念念蹲在沙發旁邊,似乎在說話。
程郁央抱起女兒:“你在和誰聊天?”
程念遙朗聲回答:“和小狗。”
程郁央彎了彎嘴角,一腳将狗狗祟祟的系統踢飛:“念念想不想養一條小狗?”
程念遙眼睛亮起:“可以嗎?”
女兒香香軟軟的一小團,跟沒有骨頭似的窩在懷裏,讓人的心融化成了咕嚕嚕冒黏稠小泡的糖水。
從她的血脈中,延伸誕生出了新的生命。
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從女兒身上反饋給她。
程郁央第一次擁有了歸屬感。
她是始終游離在世界之外的。
賀離鈞無法給她歸屬感,洛桐等人是她認可的朋友,卻同樣不能給予「家」的歸屬感。
唯有念念是特別的,讓她的心落到了實處。
程郁央柔聲回答:“好,我們養小狗。”
她曾經想要養條小狗,可惜沒來得及實現。
如今擁有了念念,她沒到成年就失去的所有的東西,将會在養育女兒的過程中一一得到彌補。
賀離鈞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出門時,程郁央正抱着念念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在等他。
天氣明媚,女人的周身散發着淡淡的光暈。
賀離鈞呆呆地注視着她,一瞬間自慚形穢。
真的是可以的嗎?
他是陰暗角落裏長出的蘑菇,無論是貧民窟還是聖光研究所都屬于見不得光的存在。
暴露在烈日下,他會因為蒸幹水分而死去。
程郁央見他躊躇不前:“怎麽了?”
賀離鈞捏着衣角,他們三個人穿的是同款式的、帶有搞怪圖案的黑色上衣,打眼一看便知是一家三口。
他咬住下唇,小聲道:“會不會太高調了?”
他得過教訓,太高調太招眼是會遭報應的。
程郁央不耐煩哄他,觸手卷着直接拖出門。
賀離鈞也站在陽光下面了。
程郁央眯着眼睛看他,休閑的衣服和上面搞怪的圖案穿在他身上全然不顯得滑稽,反而有種……
貧瘠的詞彙庫中,沒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詞。
賀離鈞伸手:“念念重,我來抱吧。”
程念遙氣鼓鼓地瞪他,父親才重!
程郁央略作停頓,從後方盯着他的背影,原來是一種經過了歲月沉澱的人夫感。
生過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樣。
程念遙催促:“媽媽,快點兒。”
“來了。”程郁央跟上來。
偌大的游樂園中空無一人。
程念遙探頭:“沒開門嗎?”
程郁央解釋:“我清場了。”
這座游樂園是程家名下産業,程郁央提前打過招呼,閉園一天方便他們游玩。
畢竟游樂園的人實在太多了,玩個項目排隊兩小時,是無耐心人士絕對遭不住的。
可惡,沒想到有天會變成過去最讨厭的——
有錢人的樣子。
沒有外人在,賀離鈞頓時放松了不少,騰出一只手,要将程郁央摟進懷裏。
“大小姐好!”游樂園的管理人舉手高呼,從遠處一路小跑着奔到他們面前,“可算是等到您了。”
賀離鈞的手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
管理人前方領路:“您想玩哪些項目?”
程郁央:“念念想玩什麽?”
程念遙:“雲霄飛車。”
“小小姐,”管理人擦了一把汗,“雲霄飛車太危險了,您年紀太小不能玩的呢……旋轉木馬怎麽樣?”
程念遙:“……………不要。”
旋轉木馬還沒有騎熊來得有意思。
程念遙改變主意:“妖怪屋!”
管理人繼續勸說:“妖怪屋超恐怖的……”
程念遙挺起胸膛:“我膽子大,不怕。”
程郁央好奇:“妖怪屋是什麽,鬼屋?”
“沒有鬼,”管理人連忙否認,“只有一些怪物。”
程郁央一口應下來:“就玩這個好了。”
等進到妖怪屋內部,程郁央沉默了。
所謂妖怪,竟然是初代種和次代種……它們恐怕沒想到自己數年後會成為游樂園的素材,堪稱恥辱。
程念遙的确不害怕,掙脫懷抱跳到地上,大搖大擺地走在陰森道路的最前頭。
賀離鈞喚她:“念念。”
他往前走了兩步,地面瞬間轉動起來,将三個人分隔傳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程郁央:“…………”有點意思了。
賀離鈞腳下地面消失,徑直掉進了個黑漆漆的洞穴,四面皆是鐵錠蟲的外骨骼組成的堅硬的壁。
殺死蟲獸得到的外骨骼是用來吓人的?
賀離鈞不畏懼黑暗,可央央不在身邊。
和央央重逢後第一次分開,賀離鈞一顆心空落落的,渾身不适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驀然産生了遭到程郁央抛棄的錯亂感。
分離性焦慮症讓他一秒鐘等不得,正待破開囚籠時,頭頂一整塊鐵錠蟲的背部骨骼被推開。
和光線一同出現在上方的,是程郁央的臉。
程郁央正在研究內部機關,賀離鈞是從初代種的“口”中掉進了用來轉化次代種的內腔。
對普通人來說,是怪吓人的。
程郁央感慨着,賀離鈞魚躍而起,猛撲到她的懷裏,恨不得四肢全扒在她身上:“央央。”
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麽刺激。
接下來的一路,都死死抱着她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