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共浴
程郁央：“你确定要這樣子嗎？”
太沉重了, 以賀離鈞的個頭，跟個挂件一樣挂身上，屬實是讓她有些寸步難行。
賀離鈞抱得更緊：“你別離開我。”
程郁央緩聲安撫：“我不離開你。”
看起來好像沒有起到什麽效果。
說話的功夫, 念念自己摸索着走了回來。
程郁央：“再不下來女兒要嘲笑你了。”
念念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打轉，父親說她太重不讓媽媽抱，自己卻抱住不放！
念念沒有學過“雙标”這個詞彙，只好冥思苦想如何組織語言來控訴他的行徑, 小小的臉蛋皺巴着。
最後勉強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詞。
“公平！”念念抱住了媽媽的腿, “既然父親可以抱抱，那念念也要媽媽抱抱。”
程郁央：“……………”
賀離鈞：“……………”
他不情不願地直起身體，轉而牽起央央的手。
程念遙有樣學樣, 牽住媽媽另一只手。
程郁央擡頭看天：“确定是我站中間？”
正常一家三口出游, 不應該是父母牽着中間的小孩？難道他們的家庭模式不夠健康。
程念遙嚴肅：“當然了。”
不然怎麽保持公平呢？
“好。”程郁央應了聲，“念念還想玩什麽？”
雖然雲霄飛車不能玩，但游樂園裏有專為兒童設計、速度緩慢的環山小火車可以嘗試。
幾人又去逛了全息體驗館, 魔幻森林，海底世界……其中有一個項目是探險島尋寶，尋找集齊了七塊寶藏碎片, 便能向游樂園兌換一份超級寶藏。
程念遙起了興趣, 勁頭十足在島內尋寶。
程郁央：“原來我們的女兒是個小財迷。”
寶藏碎片應當是用能屏蔽精神力感知的材質封存的, 不得不一點點解開謎題來獲取線索指引。
賀離鈞幫忙尋找, 找到一張卡片遞過來。
程郁央打開，上面寫有一道數學大題，答案即是密碼，輸入密碼可得其中一塊碎片的地址。
程郁央：“…………”
游樂園是用來玩樂的, 為何刁難家長？
題目倒不算太難，程郁央隐約記得學過相關知識點, 奈何想不起來解題方程了。
末世來臨前她還是個高中尖子生來着！
寧揚說她是文盲，沒想到真成文盲了。
程郁央瞄向身邊人：“你有上過學嗎？”
“當然上過。”賀離鈞回，帝國實行十二年義務教育，他一直上到十歲直到被聖光研究所接走。
在研究所時以作戰訓練為主，不過對年紀小的戰士，該有的文化課程同樣有為他們安排到位。
可惜去第一區後，文化課程就結束了。
程郁央：“你來解題。”
賀離鈞：“…………我不會。”
也是，畢竟他看着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程郁央回抱住他，臉埋在飽滿的胸肌裏，痛心道：“我們是一對文盲父母，咋辦啊？”
賀離鈞的臉憋得通紅，努力思索半天，磕巴着說：“我們去上成人大學拿文憑？”
和央央一起上學，單是想想便心生向往。
程郁央面無表情：“哦，那算了。”
程念遙走過來：“答案是7869979。”
程郁央輸入密碼，打開了保險箱。
嚯！莫非她女兒是小說中的天才小神童？
程念遙朗聲道：“是小狗告訴我的。”
原來是系統呀，程郁央尋思着允許它留下來，當念念的保姆是個不錯的選擇。
念念如有神助，一個接一個找到了碎片。
游樂園管理人連聲誇贊：“小小姐太厲害了，超級寶藏是游樂園的紀念禮品，任意挑選不限量。”
其實真正的寶藏，是個兩米的巨型玩偶。
但是給小小姐的禮物，怎麽能如此寒酸？
程念遙走進紀念商店，沒有大肆搜刮，僅僅是挑了個一家三口的小瓷像當作尋寶的獎品。
“看，這個是媽媽，這個是父親，和我！”
程郁央打趣：“小狗呢？”
管理人聞言，立刻找出了小狗瓷像送上來。
程念遙鄭重其事地放進盒子裏，抱在胸前。
出了游樂園，一輛豪華房車正停在門口，“大小姐，程董請您過去用晚餐。”
程華滢啊……程郁央覺得是有必要見一見，上了車，她在心底呼喚狗系統：“來說說怎麽個情況。”
系統詳細解釋了來龍去脈：“因為沒辦法給宿主的賬戶裏直接變出錢來用所以……”
整了個等價交換？
程郁央似笑非笑：“你挺會想點子的。”
“是緣分啊。”系統連忙找補，“宿主和程華滢都姓程，難道不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嗎？”
忽略程在宜光城是占據三分之一人口的大姓。
程郁央注意到某人腰背不自然地繃緊，坐得筆直：“你是在緊張什麽？”
當然緊張了，要去見的可是央央的家長！
“你家人……”賀離鈞臉頰微紅，攥着她的手出了汗，“會不會嫌棄我文化太低啊？”
程郁央：“噗——”
她讓賀離鈞清奇的腦回路笑得眼泛淚花。
賀離鈞：“……我是說真的。”
他認真考慮起，要不要重新去讀個軍校。
或許該學學關景俊，入職警衛軍，哪怕是挂個虛職，總歸有了編制在家長面前能體面些。
程郁央猜測他大約是被“文盲父母”刺激到了，哄他：“你想去讀書就去讀吧，反正我有錢養你。”
賀離鈞：“…………”
下一秒，程郁央收到了來自賀離鈞的轉賬。
還有零有整的，是把全部的身家給了她嘛。
程郁央：“不夠付我別墅總價的一半。”
賀離鈞只好保證：“我會努力賺錢的。”
“沒事。”程郁央靠近，向他的耳朵中輕輕呵氣，“你住我房子的租金可以……肉、償。”
肉·償……肉·償……肉·償……
奇怪的念頭猶如沸水中的氣泡源源不斷冒出來，賀離鈞的心思飛出了天際，再記不得上學的事。
抵達程家莊園，程郁央領着一大一小進去。
程華滢坐在主位上，笑着打招呼：“來啦。”
程郁央先前僅見過她兩面，當時她還沒有恢複記憶，對周遭的環境和人情緒非常淡漠。
如今是第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對方。
程華滢今年七十六歲，按照ABO世界的平均年齡算，屬于中年人的範疇。
女Alpha頭發烏黑，紅光滿面，皺紋淺淺的，比頭兩回見更加精神矍铄，想來是系統給加的buff。
程郁央抱着念念放到跟前：“叫曾奶奶。”
念念在西岚城是警衛軍大樓的常客，在第一區每天随機挑選戰士當陪玩，端的是個自來熟性格。
此時此刻，面對長相威嚴的程華滢，半點兒也不怕，張口脆生生地叫了句：“曾奶奶好。”
“哎。”程華滢笑眯眯地應了句。
程郁央自帶氣場，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可三歲小萌娃卻能激發人類對幼崽的喜愛之情。
程華滢不自覺放軟了聲調：“你叫什麽名字？”
“程念遙。”念念先行報出了大名，“我的小名叫念念，不過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小名。”
程華滢從善如流：“好。”
“但是……”念念搖了搖頭上的小辮子，“您是曾奶奶，是家人不是別人，所以可以叫我念念。”
“家人”一詞，明顯觸及到了程華滢內心柔軟的一角，語氣帶上了真摯感：“念念今天去哪兒玩了？”
“游樂園。”念念繪聲繪色地向她描述玩了哪些項目，講到精彩的地方連手帶腳比劃。
程華滢被她逗樂了：“那曾奶奶把游樂園送給念念，你每天都能進去玩，好不好？”
程念遙并非契約之人，贈送禮物不會得到好處，顯然程華滢是真心實意喜歡小姑娘。
“好呀。”念念對他人的好意坦坦蕩蕩接受，補充道，“要是曾奶奶能陪我一起玩就更好了。”
程華滢收到邀請愈發開心：“好，好。”
賀離鈞默不作聲。
他早已熟知念念哄人的功力，警衛軍上上下下哪個不是讓她哄得一見到她便眉開眼笑？
愛說甜言蜜語的天性，一定遺傳自程郁央！
程華滢和念念聊得眉開眼笑，轉過臉詢問程郁央：“你們倆結婚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賀離鈞登時繃緊了身軀：“…………”
拒絕家長的提議，會不會顯得不太好？
程郁央神态自若地回話：“我們不會結婚。”
程華滢擰緊了眉頭。
開放式同居？在Beta群體中挺流行的。
Beta不受信息素約束，不少人會選擇單身生育，和戀人同居避免了法律的條條框框，處不來分得快。
程華滢畢竟是個Alpha，婚姻觀念停留在五十年前，對于兩人的做法，眉宇間滿是不贊同。
但她并不是程郁央真的家長，不好拿長輩姿态說教，無可奈何附和道：“你們年輕人開心便好。”
同居的伴侶同樣是伴侶。
程華滢偷偷詢問系統能不能算任務完成。
【當前任務尚未完成。】
十張壽命兌換券啊……看來是拿不到了。
程華滢感受到了濃濃的悲傷，用過餐送走程郁央後，給她的賬戶再打了一千萬，以此安慰自己。
回去路上，賀離鈞依然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等到了家，哄睡念念，程郁央終于有時間教訓他：“你能不能別這樣黏人？”
“我……”賀離鈞握着她的手，眼眸低垂，“我害怕——你離開我視線一秒鐘我都會害怕。”
他鮮少有真情流露的時刻。
程郁央并未因此心生感動，反而冷酷地抽出了手：“我現在要去洗澡你也打算跟着？”
賀離鈞的眼珠艱難地轉動了一圈。
他們還從來沒有試過，一起洗呢。
想去，但不好意思。
他陷入了糾結當中。
程郁央自顧自去了她的豪華大浴池泡澡。
賀離鈞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外。
他能聽見微小而清晰的水聲，觸手在牆上的蠕動聲，喉嚨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焦渴之意。
程郁央的精神體……
她好久好久沒有進入到他的精神域裏了。
賀離鈞盯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焦灼的情緒愈發強烈只好不停地踱步。
明明知道的，明明能感受到她在，卻無法緩解因看不到她而産生的胸腔窒悶的症狀。
賀離鈞到底沒忍住出聲：“央央。”
“…………”程郁央應聲，“我在。”
央央在的，央央在的。
賀離鈞長舒了一口氣。
過了三分鐘，耳邊再次傳來呼喚：“央央。”
程郁央：“……我在。”
外面的腳步聲消停了足足五分鐘，“央央。”
程郁央不耐煩了。
三根觸手爬出，纏住了賀離鈞的腰身和腳踝，把他一步一步拖進了浴室……
然後将他的頭狠狠摁進水裏。
賀離鈞半邊身體壓在浴池臺面上，用力“咳”了兩聲，在強烈的窒息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程郁央警告：“再亂叫，淹死你。”
她不想縱容賀離鈞，越是縱容越會貪得無厭，到時候無時無刻不要黏着她該如何處理。
賀離鈞喘勻了氣，止住咳嗽。
水從他額前的碎發，滑過高挺的鼻梁骨和柔軟的唇，彙聚到下巴滴滴答答地在水面打出漣漪。
他不敢說話了，抿緊嘴唇，沉默地注視着她。
不止臉上濕漉漉的，一雙眼睛也是濕漉漉的。
程郁央的心被潑了一捧水，同樣變得濕漉漉。
這樣對他，是不是太兇了？
究其根源，賀離鈞的分離性焦慮症是遭抛棄引發的，身為“罪魁禍首”是得負起一定的責任來。
或許……加以引導，讓他改掉就好了。
程郁央經過深思熟慮，揪起他的衣領。
輕柔地給了他一個吻。
賀離鈞回應她的深吻，緩緩墜進水中。
當天夜裏，賀離鈞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夢見程郁央消失不見了。
他帶着念念到處尋找她，找了幾十年，找到念念長大成人有了伴侶找到他垂垂老矣都沒找到她。
程郁央給他留下了一段刻骨銘心、永不釋懷的記憶，卻毫不留戀地撇下他獨自離開。
她猶如沙漠裏的一滴水，蒸發于無形。
他要用畢生時間，追尋一滴水的痕跡。
“程、郁央……”他蹙着眉頭，夢呓出聲。
程郁央困到睜不開眼皮，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頸，象征性地将他攬進懷中以示安慰。
賀離鈞冷汗淋漓地醒來。
他曾經做過關于程郁央的噩夢，夢到她殺他、辱他，給他套上項圈變成一只狗，令他心生恐懼。
然而和失去她的恐懼感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賀離鈞顧不得什麽Alpha的自尊心，拱進她的懷裏，臉埋在她的頸窩嗅着屬于她的氣息……
惴惴不安的心髒終于得到了片刻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