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這個夜晚是晚雲煙有生以來度過最好的夜晚了。
花滿樓陪着她在湖邊喝到大醉，晚雲煙告訴他自己如何被不老仙看中，帶上九華山的經歷。不老仙是個很嚴厲的人，對晚雲煙的要求很多，但是他同時也教給了她行走江湖的本事，所以晚雲煙還是從心底敬重他的。
花滿樓問她：“慕莊主跟你師父認識嗎？為什麽特地寫信請你來？”
晚雲煙沉吟了片刻，才點了點頭：“他們認識，很多年前……他們有過交集。”
花滿樓看出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再追問了。他把她送到雨樓門口，晚雲煙一張秀麗的臉，在夜色中蒙上酒氣的迷幻。
花滿樓想摸一摸她的臉，又怕唐突了她。想拉着她的手，又覺得不太合适。最後他只能克制地對她笑了笑，極其溫柔地對她說：“回去休息吧，明天見。”
晚雲煙點了點頭：“好。”她也覺得戀戀不舍，說完了還不回去。
花滿樓說：“別偷偷地哭了。”
晚雲煙點了點頭，像蒙着聲音一樣說了聲：“謝謝你。”然後她突然就踮起腳尖，在花滿樓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轉身跑進屋子裏去了。
這一吻來得太快，又去得太快，卻甜蜜得太久，久到花滿樓站在門口許久都沒有離開。
月到深處，幕府的夜風分明更寒冷了，花滿樓卻覺得身上熱了起來。
他回到水樓，滿屋的香氣也比不上方才那一吻來得甜蜜。
行走江湖這些年來，花滿樓也曾碰到幾次怦然心動的時刻。可命運總是陰差陽錯，那些美麗的女子無一不與他錯過。
花滿樓希望這次與晚雲煙的重逢，會是他渴求的愛情的最終歸宿。畢竟他也希望行走在山水之間時，能與心意相通的愛人分享歲月。
樓外的水波泛起了漣漪，花滿樓閉眼在床上躺下，任由幽微的醉意将自己拉入夢鄉。
在夢裏，還有另一個晚雲煙，對着他撒嬌撒癡，哭了要他來安慰。
這個美好的夜就這樣漸漸落下，所有人都睡得很沉，就連外頭的野貓跳上窗臺，撞倒庭院裏的一盆花，也沒人從夢鄉中醒過來。
***
花滿樓醒來時，不确定自己夢到了什麽。但他能十分肯定的，就是晚雲煙也在他的夢裏。
花滿樓從沒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再次見到她。他想他不是喜歡上她了，而是迷上她了。至于為什麽會突然如此……
或許是因為她古靈精怪的神氣，或許是因為多年前生死的糾纏，或許是心疼她倏然而落的淚水……
感情若能說得清楚，那這個世界也不會如此浪漫了。
花滿樓起身來到窗前，對着窗外伸出手臂。
從日光和霧氣的程度，他判斷出時間是辰時初。慕府送早餐的下人很快就會來，這個時間府中的客人也該陸續醒來了。
花滿樓重新梳洗攬發，剛整理好衣裳，侍者就敲響了他的門。
花滿樓讓他把餐盤端了進來，聞到食物的味道卻沒有一點胃口。他問侍者雨樓的晚雲煙醒了沒有，侍者搖了搖頭：“我們每個人都只伺候一位客人，花少俠問的問題，得等我去問問晚姑娘的侍女。”
侍者說着就要往雨樓去，花滿樓卻站起身來：“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
可晚雲煙竟然不在屋子裏。
給她送飯的侍女也站在門口疑惑：“這麽早，晚姑娘到底到哪裏去了？”
花滿樓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雨樓跟他住的水樓不一樣，屋子裏聽不到風聲和水聲，因而顯得格外安靜。
花滿樓正在思考，晚雲煙卻從外頭走了進來。她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樣，看到花滿樓時先是一喜，又是一愁：“你怎麽過來了？”
花滿樓問她：“你去哪裏了？”
晚雲煙說：“我起得早，去院子裏走走，看看晨景……你怎麽過來了？”
花滿樓說：“等你吃過飯，一起去大堂。”經過昨夜的醉酒，他們此刻都恨不得黏着彼此，這就是神奇的愛情，讓墜入愛河的人們幾乎失去自制。
晚雲煙點了點頭，侍女把飯放在桌上，她和花滿樓一起坐到桌邊，她遞給花滿樓一雙筷子：“一起吃啊。”
有她坐在身邊，花滿樓的胃口一下就恢複了。他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麽，只是心情變得愉快了，食欲也就跟着恢複了。
花滿樓吃了不少，晚雲煙也和他一樣拿着筷子。可是她卻不像昨夜一樣話多了，花滿樓吃着吃着就覺得奇怪，問她怎麽回事。
晚雲煙卻揚起頭對他笑着：“沒什麽啊……就是宿醉而已……”
花滿樓沒說什麽，晚雲煙幾乎沒吃什麽東西。花滿樓想叫侍女給她弄點醒酒湯，晚雲煙卻說沒有關系，叫花滿樓快些一起去大堂。
她表現得有些刻意歡快，又怎麽能瞞過對她如此用心的花滿樓呢。
她跑出屋子，花滿樓卻沒有立刻跟上。花滿樓走到晚雲煙的床邊，用手摸了摸床上的東西。
被子是四角掀開的，顯得十分淩亂。可枕頭上面卻沒有凹陷，仿佛從沒人在上面躺過……
再聯系她那略顯沉重的腳步，和低沉憂愁聲色……花滿樓的心裏咯噔一跳。
她昨晚壓根就沒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