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病弱白月光(一)
寒時劍寒光湛湛,劍身的鋒芒幾乎要刺破她的皮膚,她順着劍身擡頭向上看,江筠寒将劍指着她的脖子,面色沉重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寒意順着與皮膚接觸的地方流淌,幾乎要滲入她的心裏,她每往前走一步,江筠寒就要往後退一步,保持着劍尖觸碰着、又不會傷害到她的距離。
青寧仿若察覺不到江筠寒不想傷她的意思,她嘴角帶着笑意,不斷向前。
在大家眼中,青寧一直是微微笑着地任勞任怨的角色,一心一意撲在大師兄身上,不管發生什麽,她都會笑着看着所有人,仿佛能夠包容一切,又仿佛是看着一衆跳梁小醜不值挂懷。
而如今她被大師兄用劍指着,神色間竟然帶有一絲讓人心悸的瘋狂。
江筠寒作為直面青寧瘋狂的人,一時間為她的目光所攝,身體竟然無法動彈,但是心中卻像是有什麽在茁壯又隐秘地跳動,破土而出。
青寧頓了頓,繼續問道:“為什麽不聽我說完呢?你是害怕聽到什麽嗎?”
雷聲大作。
明明是低語一般的聲音,卻如同鐘聲一樣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傳入心中,久久不息。
一時間分不清是她這句叩問實在是直擊人心,還是因為她以練氣期的廢物修為直接傳音入耳。
“喬暮雪,我問你?你在劍冢可有見過我?可是我打傷你?你為何要與與你萍水相逢的我做吃食?還跑到人盡皆知危險重重的劍冢?那是宗規明令禁止閑雜人等不得進入的劍冢,不是你的後花園。”
【黑化病弱白月光完成進度:5%】
青寧神色平靜地看着喬暮雪,等待着一個注定不可能聽到的回答。
但是喬暮雪只是在床上不斷往後退,她眼睫飛速抖動,淚水如同珠串一般落下,梨花帶雨,淚水漣漣,好不可憐。
江筠寒看向青寧,眼中對喬暮雪的心疼尚未收斂,與愧疚融合演變成複雜難言的神色。
青寧辨不清,也懶得分辨。
“喬暮雪,你為何不說話?是因為,你所說全都是虛……”青寧并不退縮,她正欲再說些什麽,後頸疼痛傳來,作為一個病弱的“黑化白月光”,她“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青寧并不意外,自己被五花大綁捆在執法堂。
不人性的流程中唯一一點稍有人性之處:她是坐在堂下,而不是被人押送着,跪在地面。
如果沒有猴子一樣被看青寧就更滿意了。
“青寧,你可知罪?”
青寧被綁在凳子上,這種程度的繩子她一下子就可以掙開,但是她沒有,因為她是[黑化病弱白月光]。
青寧自知真相無用,在宗主首徒的威壓下,即使衆人知道她并未傷及喬暮雪,也不會出聲為她說理。
保全自身是人之常情。
“我有何錯?若有,請拿出證據,我甘願認罰;若無證據,我要見喬……宗主。”
青寧一字一頓,明明是清淡的話語,卻壓過了周圍讨論的嘈雜。
“與他對峙。”
驟然安靜下來。
青寧直視江筠寒,他只是蹙眉,歉疚但又堅定地意圖将罪名摁死在她身上。
觀望已久的喬執事終于找到了自己說話的機會,他趾高氣昂,像是在教導懵懂的小輩,帶着點權柄終于可以用在人上的自得:“這是浮光宗,姓喬,不姓青。”
江筠寒欲開口反駁,但到底讓病弱的喬暮雪開心最重要,并未反對喬執事的話。
“浮光宗姓喬。”青寧一字一頓地複述,她的眸色極黑,眼白偏藍,即使是在此時,面上也并無什麽表情,像是要把這句話刻在心中。
她輕聲問道:“是這樣嗎?”
無人回答。
喬執事哈哈大笑,他撫了撫圓潤的肚皮:“當然,太過天真的人——”
他拉長了聲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着青寧似是不解的神情,高高在上的教導欲落空,他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頗為自憐:“在這個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青寧歪了歪頭,喬執事并未注意到,周圍的聲音已徹底被鎮壓下去。
左肩傳來鷹爪般有力的穿刺感,以及耳畔血肉被攪勻的聲音。
喬執事痛苦的喊叫與喬林秋帶着笑意的聲音同時響起:“哦?我怎麽不知道,浮光宗,是跟我姓的啊?”
喬林秋手心用力,另一只手尚有餘裕,他捧起手中的熱茶潤了潤喉:“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個世道容不下天真的人之類的謬論啊?”
手中的血肉已被碾碎成泥,喬林秋靠近喬執事,聲音天真又舒緩,他仍在笑,甚至算得上循循善誘:“你是誰啊?你是喬林秋嗎?那我又該是誰呢?”
鴉雀無聲。
喬執事的左肩已廢,左臂與軀幹只剩下一點零星皮膚粘黏,在這樣的高壓下,他渾身冷汗,不自覺咽下脫口而出的痛呼。
他的視線略過坐着的青寧,到之後的江筠寒身上,定住。
江筠寒上前行禮:“師尊。”
喬林秋卻側身避過,捧着手中的茶盞再次啜飲一口,笑得十分開心:“不敢當,我還以為他或者你才是喬林秋,那我豈不是要叫你師尊?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啊,江筠寒。”
喬林秋溫和的聲音陡轉嚴厲,執法堂外雷聲大作。
“江筠寒,告訴我,你是以什麽身份,徇私,,處置青寧?重光尊者的親傳弟子,劍冢的守劍人,你的未婚妻。”
江筠寒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喬林秋笑着用雙手将他扶起,是十分随和的模樣。
他的聲音放輕,拍了拍江筠寒的肩,卻重俞泰山:“來,好徒弟,你告訴我。”
青寧好整以暇地看着這出好戲。
喬執事卻不長眼,他拖着左臂爬行上前。圓滾滾的肚皮成為他爬行的最大阻力,他艱難地抱住喬林秋的大腿:“大哥,我、我是……”
喬林秋終于注意到了這個人,他蹲下身來,語氣溫和:“我都忘了還有你這號人了,我爹娘死後,喬家便當與我再無幹系,你是如何混進來的?
“遲退魚是吃幹飯的嗎?”
“來,乖孩子。”喬林秋本是中年模樣,眼前執事卻是老年模樣,這一句“乖孩子”由喬林秋叫來,分外滑稽。
“我知道你想念喬家仙逝的其他人,才做出此種昏昏之舉,我是再善良不過的人,既如此,那就與他們好好團圓吧。”
喬執事的臉色停留在最驚恐的那一刻。
喬林秋撫掌:“如此,他們喬家人,可算是團圓了。”
喬林秋站起身來,視線并未看向青寧,他環視一周,最終落在江筠寒身上:“如此處置,大徒弟你覺得如何?”
江筠寒道:“師尊英明。”
喬林秋擺擺手:“我可不英明,若是我足夠英明,便不會有昏聩之人在浮光宗啦,你說,是也不是?”
江筠寒不敢接話。
喬林秋再次環視周圍:“我知水至清則無魚,平素對你們也是法度之下,放縱居多,只是未想到,竟将你們塑造成了颠倒黑白的地步,參與此事之人,鞭刑五,以儆效尤。”
修者皮糙肉厚,普通的鞭刑,确實只是毛毛雨。
喬林秋轉過身來:“至于你們,回去再論。”
他走向青寧,在青寧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繩索解開:“青寧,随我去宗主殿。”
劫雷聲遠去了。
江筠寒正欲跟上青寧回宗主殿,卻見一位少年踏着流光而來。
少年黑衣墨發,如雪般蒼白,左眼眼尾一顆紅痣分外鮮明。
他抓住江筠寒的衣領,頭上與少年張揚豔麗的長相格格不入的毛邊發帶分外顯眼。
江筠寒的視線在發帶上停滞片刻。
“青寧呢?”
少年并未得到回應,他啧了一聲,極不情願:“吶,我說,重光的弟子,青寧呢?”
少年已在爆發邊緣,火焰自他的手心與江筠寒衣領接觸的地方不斷湧出。
他回望向縮在一起的其他人:“最後一遍,青寧呢?”
“宗、宗主殿。”
細若蚊吶的聲音被少年捕捉到,他嗅了嗅周圍的味道,自言自語。
“料想你們也傷不到她。”
既如此……
殷雪重又看向江筠寒,将他甩到一邊,他伸出手,江筠寒的本命靈劍寒時便迫不及待地飛到他的手中。
火光沿着劍身細細描摹,殷雪重将劍送至江筠寒的左肩,寶劍有靈,不願噬主,殷雪重卻不在意。
劍身的火焰更盛,不過瞬間,便将江筠寒的肩膀灼出一個大洞。
劍身寸寸碎裂在江筠寒的傷處。
本命靈劍碎裂,江筠寒被反噬,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少年這才松快些,他想起什麽,又有些懊惱:“糟糕,暴露了。”
他的面色不一會又由陰轉晴,自言自語:“反正都暴露了,以後就不用掩飾了吧。”
他心情頗好地看向這些人:“青寧并不在意你,這次就先放過你。”
“再有下次,”少年擦了擦臉上的血滴,變成眼下的兩道豔麗的紅痕,他的眼倒映着執法堂的大火,仿若血河翻湧:“殺了你們哦。”
【黑化病弱白月光完成進度: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