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病弱白月光(十五)
蒼執明此時亦未說話,他安靜地擦拭着剛從劍冢中取出的青女,他并非劍修,修劍也不過是最近決定,與青女并不配适,需要在歷練中不斷磨合。
他在等喬暮雪的回答,即使已經聽過無數次,他依舊能從喬暮雪再輕松不過的一句話中感到摧心剖肝的痛楚,這種痛楚習慣了,竟也變成了淩遲般的快、感。
喬暮雪看向江筠寒,向來天真快樂的臉上籠上了一層悲傷的霧:“師兄,我、我并非如此……”
江筠寒下意識站在喬暮雪前:“并非如此,青寧,你怎能如此揣測暮雪?”
青寧收回臉上的笑意,又變成了高高在上的漠視:“所以是你勾引喬暮雪?勾引一個歲數不到你的零頭的無知少女?”
江筠寒漲紅了臉,他不由自主地握住空影劍,手上青筋暴起,只能單薄地說出一句:“這并非我們的錯。”
“所以是我的錯?”青寧歪了歪頭。
江筠寒昨日被喬林秋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無論如何,此事當中最無辜的,當屬青寧。
“并非……你的錯。”
喬暮雪猛然擡頭,她的眼睛突然放大以至顯得有些猙獰。
“不是阿寧的錯,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喬暮雪的錯,那是誰的錯?喬林秋嗎?還是重光?還是這個不滿足你貪得無厭、得隴望蜀欲望的世界的錯?”
殷雪重冷笑。
青寧本也沒想從喬暮雪口中聽出什麽剖白之語,喬暮雪、江筠寒、亦或是蒼執明,不過是她完成任務的工具與被迫作為時的樂子罷了。
她一睜開眼便是失憶狀态,幼年并不算成熟時她确實對所謂未婚夫抱有幻想,只是她向來在感情上吝啬,一旦發現付出不對等,她便會盡數收回。
江筠寒的嘴唇不斷翕動,似是想說什麽,最終卻只是頹然地低下頭。
“抱歉。”
青寧不置可否,她并不認為江筠寒是真心抱歉,若下次喬暮雪再出了什麽事,江筠寒第一個怨怼的一定還是她。
記吃不記打。
無聊。
青寧突然感到一陣意興闌珊,不如窩在劍冢養老。
“此次任務,喬宗主既已說過,以我的命令為先,那我便不希望聽到任何質疑或違逆,若有想法,大可自行行動,我不會阻止,”青寧眸光流轉,眼中盡是看好戲的期待,“倒不如說,我很期待。”
【黑化病弱白月光完成進度:60%】
“還沒看夠戲嗎?”殷雪重掀起眼簾,斜斜看向身後,劍冢分明并無什麽遮擋,江筠寒這才發現陰影處站了一個人。
人影逐漸走進,盈盈一雙淚眼如怨如訴,宿蘭時垂下眼睫,頗為傷心的樣子:“師妹就如此不待見我?即使發現師姐前來也不願叫我一聲?”
江筠寒見過宿蘭時,但喬暮雪與蒼執明卻并未見過。
“你是?”蒼執明不知為何,渾身緊繃,直覺叫嚣着要遠離。
宿蘭時用袖子摁了摁眼睛,動作間頗有弱柳扶風的姿态,她聲音哀戚:“我不過是在斷愆崖待了十幾年,竟然新一代弟子都不記得我了,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噫嗚嗚噫……”
宿蘭時纖弱,但實在高挑,一大坨在身邊嘤嘤嗚嗚的,十分有礙觀瞻,殷雪重“啧”了一聲,她瞬間安靜。
但喬暮雪卻心驚膽戰起來:“斷、斷愆崖?”
宿蘭時安靜抽噎,從袖子中漏出一只眼,盈盈眼波看向喬暮雪,學着她的語氣,結結巴巴又驚惶:“有、有何不可?”
宿蘭時明明未顯露任何攻擊性,但喬暮雪卻不敢再發一言,她将自己縮在了江筠寒身後。
斷愆崖并非一般犯錯弟子可進,能被關押十七年以上還未解決的,無不是罪大惡極又死不改悔但宗門又無力處置之輩。
她并未聽過此人,相比此人關押的年限比她的年紀更長。
她不着痕跡向後退了幾步。
宿蘭時拉下袖子,看向青寧時又無比正經:“這是天機書分書,宗主讓我給你的。”
說着宿蘭時拿出一個木匣,匣上花紋繁複,靈石鑲邊,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宿蘭時打開匣子的剎那,便見金光閃過直直向一人撲去,青寧早有預料,以手抵住天機書的飛撲。
宿蘭時收回探究的視線,又甩給青寧一樣東西:“重光既已閉關,樓沉玠亦雲游在外,那便由我來照顧你,雖說有點晚了,這是你的弟子令牌。”
青寧以左手接住,知道殷雪重也好奇,她将令牌懸在眼前,令牌正面鐵畫銀鈎地寫着“殺”字,背面則是浮光宗的特有浮雲紋。
青寧看向宿蘭時,聽見她說:“現在時間緊迫,等回到宗門我再與你解釋。”
宿蘭時收起故作的悲戚,此時的她甚至有幾分悲壯的堅毅。
“你只需要記住,”宿蘭時的視線自青寧轉向喬暮雪等人,她像是随意談論,又像是警告,斷愆崖的血氣自她身上摧枯拉朽地傾瀉而出,“入我殺門,以殺止殺,悲喜自苦,他人難渡。①”
宿蘭時看向即使此時都面色平靜的青寧,甚至聞到了她身上因為意動而更加芬芳的味道,頂着殷雪重吃人的目光,她感嘆道:“你合該是我殺門之人。”
【黑化病弱白月光完成進度:65%】
聊城。
殷雪重帶着青寧禦劍而行率先到了聊城周圍無人之處,百無聊賴地等着剩下幾人。
修者不宜在諸多凡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利于凡間穩定。
宿蘭時先到,然後是與喬暮雪一同禦劍的江筠寒,最後是化作一團藍色靈氣的蒼執明。
殷雪重熟門熟路地帶着青寧來到聊城城門門口,一邊出示自己的弟子令牌一邊順口為青寧解釋:“這地方我來過。”
他露出一個回味的笑,森然的犬牙露出,像是要随時咬斷敵人的喉嚨。
門口的守衛打了一個寒顫。
他看向殷雪重的弟子令牌,身姿瞬間板正起來,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只向殷雪重青寧等人拱手:“尊者駕到有失遠迎,我立刻去禀報知府宴請諸位。”
殷雪重壓低聲音:“不必,通知竊玉閣即可。”
仆從卻不敢應,拱手行禮後轉身登上城樓遠程以視覺圖案傳遞消息。
聊城城門內,排隊出城的人中一低眉順眼的婦人看着仆從突然改變的态度,又聽到“知府宴請”四字,咬了咬唇。
消息雖是通過城樓上的東西即時傳遞,但知府等人收到消息前來卻需時間,之前爬上城樓報信的仆從此時小跑下來,對殷雪重一行人的态度更是恭謹。
“知府正在準備宴請諸位,未免諸位覺得無聊,請随我到城樓上坐。”
殷雪重垂眼看了看,仆從伸出的引路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似乎擔心他們不高興遷怒于他,力量壓倒性的差異是在太過可怕,仆從求生欲驅使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讨好的笑。
啧,所以說修者不能在凡間随意暴露身份啊。
一個動作一句話都會被解讀成無數方向,最後都會劍指修者與凡人天塹般的力量差距。
是為失衡。
他回頭望去,見宿蘭時止住了喬暮雪脫口而出的謝絕。
青寧率先一步,她氣質清冷淡漠,看向仆從:“帶路。”
如同一片冰湖,竟也能讓人迅速平靜下來。
仆從深吸一口氣,控制不住顫抖的身體也逐漸平靜下來。
被搶了風頭,喬暮雪恨恨地看了青寧一眼,卻不料此時青寧與殷雪重同時回過頭來。
便聽到一婦人哭喊:“大人,救救民婦吧!”
若是其他人,仆從定會立即将婦人驅逐,只是這幾人是他們完全不了解的仙人,生怕有任何動作惹得仙人動怒,于是只好站在遠處口頭勸告兩句。
喬暮雪小步走上前,一把扶助婦人,婦人的打扮實在狼狽,就連臉也烏糟糟一片,滿生愁苦盡數堆在眼角,随着她眼淚的落下在臉頰兩側沖出兩道幹淨的水痕。
有點髒。
喬暮雪想要收回手,但最終還是沒有收回,她以兩指小心翼翼拎起婦人的衣角,用一種天真的語氣關懷:“大嬸,您怎麽了?”
婦人并未察覺到這些細節隐藏的嫌棄之意,她用盡全力抓住喬暮雪的手,如同鐵鉗般幾乎要刺入她的皮膚。
好髒!
喬暮雪驚呼一聲,婦人被蒼執明一把推開,他的視線溫柔卻是落在喬暮雪身上,語氣高高在上,如同不在意蝼蟻的生死。
“滾開。”
婦人鬧出的動靜過大,此時城門口已經圍一圈人。
江筠寒走到婦人面前蹲下身,安撫婦人的情緒:“抱歉,家弟家妹太過嬌生慣養,您有什麽事?”
喬暮雪臉上的神色愣住了。
家妹??
大師兄是在說笑嗎……
能讓知府都親自出來迎接的……
婦人終于意識到眼前人與她的差別,她坐在地上,看向江筠寒,顫抖的身體卻克制地留有一線距離。
她用盡全身氣力,生命自她的聲音中迸射而出,聲聲泣血:“知府他搶走了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