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病弱白月光(二十)
她話音剛落,白掌櫃與以江筠寒為首的一群人便在密室門口碰頭。
江筠寒在清醒時倒也确實有浮光宗大弟子的樣子,知道辯解無用,他對白掌櫃拱手:“抱歉,若确為我宗弟子所做,我浮光宗絕不偏私,造成的後果也将盡數承擔。”
白掌櫃冷哼一聲:“枯骨竊玉,你們浮光宗是大宗不假,竊玉閣也并非浪得虛名。”
“我宗弟子素來尊重竊玉閣,白掌櫃這話我們可不敢當。”
白掌櫃冷笑:“竊玉閣與修者做交易的部分你們自然尊重,不受尊重的只是凡人而已。”
多說多錯,江筠寒便不再說話。
在樹下看書的白發男子突然道:“鎮魇司的範圍并非只有門口,進來吧,我是蘭驚秋。”
鎮魇司?
白掌櫃率先走了進來,觀音解釋:“五年前因一些變故,鎮魇司與竊玉閣有了聯系。”
再多的她也不便透露,只是對着青寧等人行了行禮,青寧并不覺得這是向着她而行,側身躲開。
觀音卻道:“無妨,救命之恩,亦有您的一份。”
觀音說完,又向青寧再行了一禮。
青寧一頭霧水,她轉頭看向一臉坦然的殷雪重,感到她的視線後又轉過頭去。
白掌櫃似乎也聽過青寧與殷雪重幾人,見到觀音的動作,臉上對江筠寒三人的冷漠淡去許多,她有些感慨,又似是懷念:“竟是你們。”
宿蘭時泫然欲泣:“師妹竟有什麽事情是師姐不能知道的?”
在殷雪重看過去的剎那,她瞬間收聲。
江筠寒等人已陸續走到茶水彙成的池旁,一一落座。
蘭驚秋神色未動,他所看的與觀音手中如出一轍的玉質書頁翻過一頁,便有流動的綠色自書頁上飄入茶水池中,綠色不斷浸開,彙成了無聲的畫面。
紅心觀音無風自動,枝葉搖擺間,竟将當時的聲音還原得分毫不差。
“我是浮光宗宗主之女,我要進去交易,這樣總行了吧?”
“還不讓我進去?不然,我就要以修者手段對付你了!”
十分膚淺又坦然的驕縱,太過膚淺以至于根本不會讓人懷疑會有什麽隐情。
喬暮雪覺得臉火辣辣的,像是被人隔空扇了個巴掌,雖說這是她第一次出任務,卻也聽過鎮魇司的大名,無論如何都不敢質疑鎮魇司的結果。
江筠寒已有預料,見此也只是看了喬暮雪與蒼執明一眼:“實在抱歉,涉事者浮光宗定不會偏私。”
知道自己空口無憑并無說服力,他拿出一朵百合,百合花香清淡,與融合了蘭花的茶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格外奇異的味道。
他捏碎了百合,并未注意到一直都十分穩重的觀音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何事呀?唔讓我看看,”溫照夜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拖長,像是陽光下快要睡着的毛絨線團,“是江筠寒?”
她詫異了一下,又恢複了慢悠悠的語氣,重複問道:“何事呀?”
江筠寒客觀地将事情的始末向溫照夜陳述,最終總結:“此次是想請師姐做個見證。”
溫照夜好似是打了個哈欠,她語速驟然快了起來:“蠢人總是這樣。”
喬暮雪仿若被人隔空扇了個巴掌,她知道此時無人看她,但卻好像身處被無數人嘲笑的浪潮中。
她猶如孤島,就連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溺水般岑寂了下來。
“我會督促喬宗主作出合适的處罰以及補償的,若無事,”她想起什麽,“你們是在聊城?聊城我記得是……小觀音啊。”
觀音眼睛亮了亮,她的情緒明顯高昂,就連蘭驚秋都不再翻書擡起頭來。
“照夜前輩。”觀音壓下自己的激動,還是一副溫潤穩重的樣子。
溫照夜身邊的花精齊齊“咿咿呀呀”說着沒有意義的拟聲詞,觀音卻聽懂了一樣:“是”“知道了”“下次再不會了。”
“已能化人身了?”溫照夜問。
“是的。”
“暫時不能離開聊城?約莫再過幾年便可了,”溫照夜望向天空,好似真的看到了觀音一樣,“下次再有麻煩,找我或殷雪重便是,他與青寧當就在你身邊吧,五年前……”
溫照夜似也知道有些話不便說明,便掐斷了話茬:“此番我便做個見證,再無下次。”
江筠寒道:“多謝師姐,此番——”
還未說完,便被溫照夜毫不留情掐斷。
江筠寒看向白掌櫃:“浮光宗多有得罪,之後該有的處罰與補償,我們都不會少,只是不知是要金銀還是靈寶更為合适?”
江筠寒此問并非多此一舉,大多凡人都無法使用靈寶,但若是只補償金銀,難免擔心會生出浮光宗只是随意打發之懷疑,與其猜來猜去,不如直接挑明。
白掌櫃愣了愣,她雖不知對面女子是誰,但觀音既然相信她的擔保,她也不用過多疑慮,倒是江筠寒,她還以為江筠寒會是那種标準大宗門培養出來的擅長将簡單問題複雜化的弟子,萬萬沒想到他會直接一個直球打過來。
如此反倒清爽利落。
她見到江筠寒亦是先下定論,又何嘗不是一葉障目?
只是明白歸明白,竊玉閣一向護短,她依舊無法給江筠寒好臉色:“不用,竊玉閣便是交易之所,我們的人我們自會安撫,不勞煩貴宗,只是我們需要一個公正嚴明的處罰、一個誠心誠意的道歉。”
于是視線再度彙聚到喬暮雪和蒼執明身上,蒼執明将喬暮雪護在身後。
“是我看不慣他無禮對待喬暮雪師姐,抱歉。”
殷雪重嗤笑一聲,他看着湖中凝固的畫面,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倒回再看一下,那條魚砍人的時候。”
他語焉不詳,但畫面中砍人的也只有那一位,蘭驚秋迅速對上了號,他只是一介凡人,但既然觀音是紅心觀音化形,想必魚妖化形也再正常不過。
倒是觀音,她并未看蒼執明,植物化形固然溫和,但亦有自己的傲骨在身,她受竊玉閣恩惠,不喜蒼執明與喬暮雪實在是再正常不過:“是鲛人嗎?那為何是浮光宗處置而非鲛人族?”
蒼執明亦知道自己理虧在先,但到底拉不下臉,即使回答也像是被強迫作答一樣僵硬。
“我既是浮光宗弟子,由浮光宗管束再合适不過。”
殷雪重卻指着茶池畫面中蒼執明的青女停頓的片刻:“停一下。”
觀音依言停了下來。
青寧想起宿蘭時扶起小二的舉動,宿蘭時素來自我,扶起小二也說得過去,但她絕不是如此同情心泛濫之人。
她想起什麽:“觀音道友,可能看到更遠處的人群?”
茶池上的綠色煙雲般消散又彙聚,逐漸露出了遠處的人群。
仗勢欺人,尤其被欺負的還是竊玉閣之人,這已經足以吸引一大群人。
人山人海,饒是觀音都覺得看得頭昏腦漲。
紅色鬥篷一閃而過,青寧的視線凝固了剎那,察覺到有東西正在監視,面具兜帽女子擡眼看過來,與青寧隔着時空對望,她的尾指依舊保持着輕輕搖晃的姿勢,她紅唇勾起,輕笑一聲,轉身離去,只在茶桌上留下一碇銀子。
進入聊城後的種種在青寧腦海中閃過,她突然站起身來。
“帶我去李夫人那裏!”
觀音閉上眼睛細細感受了一番,她拉住青寧的手,搖頭:“來不及了,直接去知府府。”
望着青寧和殷雪重匆匆化光而去的背影,宿蘭時食指豎起放在唇前,她看向觀音與蘭驚秋:“還是發現了,噓。”
“大家都有秘密,也不必追究到底不是嗎,嬴驚秋。”
嬴是皇姓,并非随處可見的姓氏,修者可見皇族王室身負的紫氣,蘭驚秋并不奇怪,他手中的書頁翻過一頁,聲音依舊溫潤清淡:“施主見笑,貧道蘭驚秋。”
白掌櫃早已知道,反倒是喬暮雪,驚魂不定地看向她,宿蘭時眼中的水霧氤氲而起:“只是給我親愛的師妹一點磨砺,喬暮雪,倒是你,想做什麽呢?”
“如今你倒開始心疼了,之前你又在做什麽呢?大師兄?還是我親親師妹的未婚夫?”
若非她被關入斷愆崖,樓沉玠雲游在外,這大師兄遠遠輪不上江筠寒,如今由宿蘭時喊出這一聲大師兄也算是好笑。
江筠寒對白掌櫃與蘭驚秋和觀音拱了拱手:“事發突然,先行告辭,浮光宗當負的責任,我們絕不推脫,抱歉。”
話音落下,他便化作流光離去。
喬暮雪便也匆匆忙忙跟去,蒼執明本就是喬暮雪的影子,她走他也離開。
于是只剩下不緊不慢的宿蘭時。
白掌櫃看向宿蘭時,她也不過二十七八,只是面色極白瞳孔極黑,看上去便有一種迫人的淩厲,嘴唇抿起,嘴邊凸顯的法令紋便更顯刻薄。
“你怎的不急?”
宿蘭時想起什麽,恍惚了片刻,似乎通過白掌櫃回想起了什麽人,浮于表面的情緒也淡了許多,露出她水上浮沫般虛無的內裏。
“我自是要擺脫嫌疑的。”
擺脫什麽嫌疑?
正如她之前所說,大家都有秘密,無人會不知趣地去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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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府。
城樓上圖案信息變化時,知府上下亂作一團,只有最中心的知府慢條斯理地喝了盞茶。
“急什麽急什麽,瞧瞧你們這不成器的樣子。做做樣子就算了,你當這些人當真會與我們同流合污?我呸!”
想起蘭驚秋這些年折斷了他無數臂膀的淩厲手段,知府喝下一口茶,壓下心中無奈的憤恨。
“深雪小姐呢?”
侍女戰戰兢兢:“小姐她又出去了。”
知府不再說話,他安靜地喝茶,茶盞摩挲的聲音格外清晰,半晌,他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格外陰森:“算了,就由她去,左不過她也沒幾天自由日子了。”
“算了算培養深雪已經五年了,李府三年我這裏兩年,她倒是對李府毫不留情,想來倒是有些舍不得。”
侍女腹诽:舍不得你也要讓深雪小姐去皇宮了,真真是虛僞至極。
當然這話她面上絲毫不敢表露,知府雖這幾年多有收斂,但身為府中幸存的老人她深知活着是多麽值得慶幸的事情。
如今只能感慨,多虧深雪小姐一除李府,二來以身飼虎,制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