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5 章 恩怨分明黑月光(二十八)

恩怨分明黑月光(二十八)

溫照夜一如既往忙到腳不沾地,将自己分成無數份,她是植物化形,分成無數份并非比喻,而是事實。

于是青寧便又回到了守門人的位置上,當個無情的驗函機器。

不同的是,殷雪重接送任務已經完成,他并不耐陪着秦素月亦或是嬴拂柳玩所謂的參觀游戲,索性與青寧一左一右成為浮光宗近期的守門人。

青寧雖冷,但并不煞;殷雪重卻是實打實的煞神了,不知是覺得有趣還是如何,他臉上也帶上了面具,是與青寧不同的哭臉,他并無意遮掩身份,即使面具加身,也仿佛能看到他面具下暴戾的冷笑。

即使沒見過殷雪重也聽過他的大名,于是蜂擁而來圍觀青寧的人又迅速散開。

風起,樂聲由遠及近,花瓣飄飛,青寧揪下了頭發上的一朵合歡。

“合歡宗。”

合歡宗踏空而來,衣袂飄飄,香氣撲鼻。

宗紅玉與另一男子被簇擁在中央,男子雙手結印于胸前,五官清冷,卻頗有種堅韌的破碎意味。

宗紅玉在男子右側,一腳輕輕點地,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含笑望着前方,甚至可以被當成端莊典範。

殷雪重只看了一眼,便嗤笑:“死要面子活受罪。”

宗門大比各宗門為顯重視,宗主與副宗主中需有一人參加,只是為免弟子拘束,向來不與弟子同行。

果不其然,在看到殷雪重的剎那,宗紅玉便再也維持不住風範,自空中落下。

“好冷!”她跺了跺腳,看向殷雪重周圍,“青寧呢?”

青寧不語,殷雪重反問:“你猜?”

修寒辭仙氣飄飄地在宗紅玉身後落下,他的衣衫比宗紅玉更單薄。

“道友,叨擾了。”

宗紅玉又跺了跺腳,感覺自己暖和起來,遞給殷雪重一根玉簡:“給青寧修煉體質的,我求了爹爹好久呢。”

修寒辭居高臨下看着宗紅玉,悲憫又破碎,他突然笑了笑:“你只是抱着宗主的大腿幹嚎吧。”

宗紅玉踹了修寒辭一腳:“這是合歡宗大師兄修寒辭,別被他的外表騙了。”

修寒辭很有既視感,青寧明白了宗紅玉緣何對樓沉玠頗有微詞,大抵是遷怒。

只是樓沉玠的悲憫是衆生皆平等的悲憫,一視同仁的溫柔便是冷漠,除此之外便只有宗門能讓他與塵世産生些許聯系;修寒辭的悲憫卻只是表象的僞裝,亦如他破碎的氣質。

“這玉簡我們也觀看不得,只能由青寧道友親手打開。”修寒辭解釋道。

“多謝。”殷雪重肅了神色。

修寒辭見四周除青寧外并無他人,舒朗笑道:“既是熟人,何必感謝?我還要替合歡宗多謝殷道友與青道友,所以,道友願意與我雙修嗎?”

這話似曾相識。

宗紅玉又踹了修寒辭一腳,看向殷雪重:“別聽他放屁。所以,你願意和青寧加入我合歡宗一起雙修嗎?”

殷雪重臉黑了。

修寒辭所說的雙修并不香豔,甚至肢體接觸也最多是手心相貼,但怎麽解釋怎麽奇怪。

合歡宗也懶得解釋,甚至破罐子破摔,故意将他人的看法引向暧昧。

殷雪重拉起哭臉面具,只是眼風斜斜地掃了過去,修寒辭與宗紅玉便閉了嘴,這時候倒像是同宗之人了。

修寒辭偶像包袱頗重,後知後覺注意到殷雪重身邊的前輩後,又穿上了破碎又堅韌的氣質僞裝。

“前輩好。”

青寧卻只道:“函件。”

看來前輩并不關心他之前的表現,修寒辭放下心來,偶像包袱依舊穩穩放在身上,修寒辭內心竊喜,面上卻依舊悲憫又破碎。

他将函件遞給青寧,恭敬又不失風骨。

“請前輩過目。”

青寧熟練注入靈氣,看到浮光宗标志上鏈接到每個人的金線,她點點頭。

卻聽到不知名空間傳來一聲厚重的“篤”聲,像是木魚敲擊,又像是禪杖落于地面。

連漂浮的金線都顯示出了聲音的波紋,時間仿佛變得無限慢。

青寧識海中的白雪爪子撲騰的兩下,想要捕捉眼前黑白各色的兩條游魚,游魚實在靈活,它的爪子又實在短,探出爪子好幾次都是白費力氣,只有幾根虛拟的白色茸毛蒲公英般飛舞。

【寧寧,“無常”又動了】

白雪說的話青寧卻聽不到了。

宗紅玉、修寒辭亦或是殷雪重,就連白雪的聲音青寧也聽不到了。

周圍是一片空白,過往的情景稀稀落落散在各處,是青寧的記憶。

有些甚至她自己都模糊。

青寧看着幼年的自己,她好似并未适應劫雷,發尾也被電得蜷曲,臉上也是一片焦糊,無知無覺便通過劫雷來到了另一劫雷彙集處。

劫雷鍛打中心之處是橙紅色的圓球,圓球表面青筋似的布滿了另一種形式的劫雷,似與青寧所見的劫雷完全不同,只是要弱勢許多,故而被逼到了圓球的表面蟄伏。

橙紅色本是溫暖的顏色,這個圓球卻只讓人覺得詭異。

圓球內部隐隐有蓬松的動物的輪廓,心髒聲在劫雷中逐漸微弱。

幼年青寧似乎被蠱惑,她走上前,劫雷随着她的走進也越來越小,她以手貼上圓球,圓球上因劫雷減小而猙獰起來的“青筋”又縮回到底部,比之前更甚。

她皺皺眉,似乎對這東西不喜,以手觸碰圓球底部,“青筋”便被摻雜着劫雷的劍氣徹底攪碎。

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圓球逐漸膨脹,青寧卻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劫雷開辟了一個回去的通道,在青寧離開後,劫雷也徹底消失了。

“啵”的一聲,橙紅色的圓球破裂,從中掉下一只濕漉漉的九尾狐貍。

“原來如此。”青寧恍然大悟。

難怪她描述與殷雪重初見是在劍冢之時他的神情那般微妙,青寧只認識殷雪重這一只九尾狐貍,且耳朵尖尖、尾巴尖尖都是紅色的九尾狐實在是特征太過突出。

她做此事純粹是本能驅使,毫無理智可言,回到浮光宗劍冢昏迷後便徹底忘卻了此事。

青寧又看向空間的另外一處。

是她與殷雪重的初見。

她亦來劍冢并無多久,劍冢人人都可進,她對劍冢并無占有欲。只是劍冢深處她所在之處若是被人闖入,她會迅速解決讓她不悅的根源。

殷雪重只是在劫雷聲中出現在了劍冢外圍。

青寧走了過去,想着溫柔白月光的人設,對着殷雪重伸出手,露出了并不熟練的冷笑。

奈何此時她頭發爆炸,臉色焦糊,看上去半分沒有白月光的樣子。

殷雪重一把攥住她的手,向下扯,青寧便順勢與他打了起來。

這是初見。

青寧再看向他處,是她救下宗紅玉的情景。

在并未對劫雷産生耐受前,即使在清醒的情形下,青寧也會不小心通過劫雷轉移到他處。

一般是劫雷聚集處,抑或說是,他人渡劫處。

此次是宗紅玉。

宗紅玉結嬰并未多久,在她結嬰之時,更是九死一生,青寧對自己出現在他人渡劫之處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看向宗紅玉。

“你想活?”也并不乏有想死之人,青寧并不想做這多餘之事。

至于她所救下之人到底是惡是善,她并不在意。

宗紅玉此時眼睛已經被血液洇滿,聽到聲音,她竭力想要睜開眼睛,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劫雷卻忽地齊齊落下,她上一秒還以為自己尚有一線生機,如今便是心如死灰。

沒有疼痛,或者是她失去了知覺?

她看着劫雷在青寧上方形成傘一樣的形狀,又落到地面。

劫雷散去,青寧将她随意丢在地面,探了探她的呼吸:“恭喜你,結嬰了。”

宗紅玉再也抵抗不住倦意,昏死過去。

青寧便不再看其他。

“看夠了嗎?”她輕聲詢問,“我救人也并非是因我有良善之心,若是以此判定我的性格大可不必。”

“我救下之人無論善惡,若善人是我的因果,惡人亦應是我的因果。”

眼前情景又變化了。

青寧眼前又出現了那顆橙紅色的球,她只是看着,并未動手,火焰般灼灼的顏色逐漸熄滅。

球體破碎,再也沒有那一只雪白的九尾狐貍。

一地橙紅色火焰般的殘燼,但到最後,連殘燼也無了。

然後是宗紅玉,青寧亦未動作,她便飽含痛苦與掙紮地隕落在元嬰劫雷中。

佛音缥缈,青寧卻聽着煩躁,她已許久沒有過如此激烈的情緒。

但也只是煩躁。

黑白的游魚再次擺尾。

佛音、畫面皆散去,只剩下衣衫褴褛的一男子與一即将餓死之人。

稍微齊整些的男子似有修為傍身,尚能支撐,身旁之人卻是實實在在要餓死了。

他并未猶豫,活活以石削下自己的臂肉,男子好似感覺不到痛楚,他看着身旁吞食血肉的凡人,神色悲憫,若青寧沒有看到他額頭上凸起的青筋以及汗水,大抵當真會以為他當真無知無覺。

他頭發松松散散豎起,耷拉在背後,半分不像和尚的模樣,但見到他,卻如見如來。

男子似乎察覺到青寧的視線,隔着時空遠遠地對青寧颔首,單手豎于胸前。

“無名無因,其體本空。狂心頓歇,歇即菩提①。貧僧不悟,被時空抛棄的、我的後人。”

空間徹底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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